第五十一章 本王替你揍他
穆懷山把小人參重新塞回土里,然后擠了些妖力進去,幫他們恢復。
“好好的,你發(fā)什么瘋?你不怕老人參豁出命來出關弄死你?。俊?p> 虎王把三盆人參恭恭敬敬放在一邊,轉過身拍了拍目眥欲裂的陸鳴。
——三盆人參里,活得最好的就是剛才開哭的那個,但離完全化形,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另外兩顆,基本還是普通的人參模樣。
老人參精,妖族尊稱藥仙人,已經(jīng)自稱閉關千年了,但他親手出產的藥,卻從來沒斷過,只是數(shù)量極其稀少罷了。
上次一個他的一個藥瓶,就能讓妖族的新生代力量,奔著動物園來追殺四十四,可見其赫赫威名。
不過,了解內情的,都知道,藥仙人常年住在曲直司在地底深處搞出來的法陣里,但凡出關就是千百道雷劫,不死不休。
他觸及了太多生死因果,這個世道,是無論如何都容不下他的。
本來藥仙人是百世孤寡的命格,奈何他的小徒弟戰(zhàn)亂時以身殉道,救下黎庶不知幾何,終于用這滔天功德,擋下一碗孟婆湯,換了跟藥仙人的一世夫妻。
只是那功德能換一世姻緣,換不來兒孫繞膝,兩人一生只得了一個早夭的幼女,再無所出。
小徒弟百年之后,藥仙人本欲同葬,他們幼女的封土上忽有人參葉破封而出,就是后來陸鳴抱著的那三棵小人參。
還沒等藥仙人從悲喜中緩過來,晴空上億道霹靂直接砸了下來,竟全是奔著著三棵小人參劈過來的。
藥仙人散盡一身修為才保住他們,但是自己也不得不躲進曲直司的法陣,再不入紅塵。
賣藥仙人的面子,三棵小人參受了全妖族和曲直司的庇佑,卻只能長生,修道幾乎不可能。
草木成精本就艱難,他們的道途幾乎在雷劫中被盡數(shù)毀掉,除了老大卯足了勁,在土里長出了一個小腦袋,能哭一哭阿巴兩聲,其他兩個,這許多年過去,還是藥草的樣子?!?p> 穆懷山是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玩笑沒說明白,陸鳴直接作了這么個大死。
他伸手,拍拍陸鳴的肩膀,想抱抱他,陸鳴又一個箭步竄開了。
虎王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勉強了。
陸鳴對他的怕,已經(jīng)快成了一種執(zhí)念,痼疾難遇,連個大夫都找不到。
可他們又確實扶持著活過了多少天災人禍,對陸鳴來說,虎王大概是年少時在身上劃下的一道疤,雖然傷害抹不掉,但是要徹底把對方從自己的生命里抹去,又是剜心的疼。
要不然,聽見穆懷山的“死訊”,陸鳴也不會如此激動。
那三棵小人參確實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陸鳴要真的動了,他怕是會被整個妖族打到魂飛魄散,連輪回都不入。
“乖啊,咱先把這仨祖宗送回去,我跟你慢慢說。”
虎王哆嗦著開了傳送,把那三盆人參放了回去,還順手多加了幾道法陣。
不送回去,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自從曲直司收了藥仙人,妖族們會經(jīng)常過來拜訪。
誰來都會給藥仙人和小人參的法陣加固,再放上幾道新的封印,以護其周全。
這么多年下來,這法陣被加固了多少層,早就不計其數(shù)。
而陸鳴剛才,瞬息直接直接抄起鹿王印,砸碎了這恒河沙數(shù)的法陣。
出大事了。
虎王哆嗦著回到員工宿舍,給云和發(fā)了條消息說要借車,就拉著陸鳴,去了上次的飯店。
老板娘依舊熱情,一句“怎么今天換人了,還按以前的做嗎?”還沒問出口,虎王就風風火火拉著陸鳴進了他們的小隔間,要了一桌子的青菜。
老板娘雖然全程疑惑,但是什么都沒問,默默張羅了滿桌的綠葉子,按虎王說的,拔絲地瓜換成了拔絲蘋果,然后又上了一罐糖水栗子。
“鹿啊,出啥事了,跟哥說啊。你看你這一直悶著,也不是個事是吧,喊你你也不出來,找你你天天加班,這今天要不是……你是不是還不出來呢?!?p> 一邊上菜,虎王一邊問道。
陸鳴不說話,這會有些哆嗦,老板娘過來上菜的時候,他一直往墻角縮。
等到那罐栗子上來,陸鳴突然竄了出來,直接把罐子砸在了墻上。
無辜的栗子們咕嚕嚕轉了一地,甜香味散發(fā)出來,陸鳴聞見了,終于控制不住,直接開始嚎啕大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今天心情不太好,那個一會該多錢,我都給您賠上,實在不好意思?!?p> 老板娘光速收拾了地上的東西,走了出去,還很體貼地順手帶上了門。
只不過,門并沒關嚴,還留了一個小縫。
出去之后,坐在柜臺里,努力聽著那邊的動靜,老板娘戳開了云和的頭像。
她編輯道,“最近忙啥呢,好久沒來吃飯了,我們最近新上了一套菜譜,有空過來嘗嘗?誒,經(jīng)常跟你一塊來的那位也一塊唄,還熱鬧?!?p> 消息剛發(fā)出去,柜臺就被敲了敲,老板娘抬頭,笑了。
“我的天啊,我這還念叨你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p> 云和趴在柜臺上,也笑得很燦爛,“姐你這就不地道了啊,新菜發(fā)朋友圈都不跟我說,等你想起來,我都自己找過來了?!?p> “誒呀,我這記性?!崩习迥锴们媚X袋,“剛還看一直跟你一塊來那大哥呢,我這不是以為你最近忙得厲害嘛!”
“一塊來的,我剛停車去了,還在原來那屋?”
云和笑得臉有點僵,問了一句。
老板娘點點頭,云和就奔那邊的小隔間過去了。
門鎖得嚴嚴實實,怎么推,都推不開。
云和轉身去柜臺拿了兩瓶酒,特意叮囑了老板娘不要過來,又饒了回去。
他和虎王常坐的隔間在整個飯店轉角的最里面,其實是個小套間。
外面一道門留了一個小門廊,里面兩道小門隔開兩個需要時可以互通的小屋,平時一般都沒什么人,倒是十分僻靜。
云和拎著那兩瓶幾乎可以直接點燃的高度酒,鎖上了外面的那道門,坐在了虎王和陸鳴隔壁。
他戳開穆懷山的頭像,手指顫抖著發(fā)了一句,“穆叔,早上好像忘加油了,車還能開不?你要是加了油跟我說,我給你發(fā)紅包?!?p> 一直到云和把那兩瓶酒都喝光,他都沒得到回復。
他把耳朵貼在中間隔著的屏風上,那邊卻一點聲音,都傳不過來。
——聲音要是能傳出來,陸鳴就不是剛才那暴走拆法陣的鹿王了。
老板娘腳步聲消失的那一刻,陸鳴直接甩手鎖上了門,連帶著加了三道結界。
他哭得嗓子都有些啞了,情緒倒是好了一點,轉頭看著虎王,輕哼了一聲。
“先,管好,自己,吧?!?p> 陸鳴勉強把話說完,點開了聊天記錄,把手機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穆懷山這會正襟危坐,一點玩笑的心思都生不起來了。
現(xiàn)在的陸鳴,像是一個裝滿了炸藥的瓷罐子,稍微有點火星就會爆開,問題是這罐子本身相當易碎,稍有磕碰,就千瘡百孔。
虎王刀槍棍棒樣樣精通,但在他手里放個瓷器,他就不知所措了。
“先聲明,我那個‘死’不是真的要死了,現(xiàn)在我妖力還相當旺盛?!?p> 穆懷山先舉手,打消了陸鳴最大的疑慮,然后在陸鳴殺妖的目光中,趕緊撥通了江月白的電話。
“大哥!十萬火急,你找個沒人的地方,神降過來?!?p> 江月白剛從廚房出來,對著肉一頓亂剁,出門又看見被練習生們簇擁著,儼然已經(jīng)成為新一代社交之王的柏影,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還沒等他抄起菜刀沖過去,就接到了穆懷山的電話。
不去理會那邊的“花蝴蝶、偽君子和黃豆精”,狐王給袁明杰發(fā)消息請了假,就跑到了廁所里。
他鎖好門,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不過半分鐘之后,狐王就回來了。
他再次撥通虎王的電話,“我怎么進不去?你們去找老人參精了?這么厚的結界?!?p> 穆懷山心下一驚,雖然這么多年沒見過陸鳴出手,但是大家肯定在伯仲之間。
天道崩掉之后,狐王靠著各種念力和愿力,應該妖力還遠在陸鳴之上才對。
而現(xiàn)在,陸鳴隨手設置的結界,竟然連江月白都穿不透?
再加上陸鳴之前隨手拆掉的陣法,他的擔心更嚴重了,生怕陸鳴偷偷干了什么有違天道的事情。
畢竟這種能憑空提升妖力的法子,基本上,不是傷人,就是傷己。
“鹿啊,那個啥,結界撤一下,大哥過不來。你不是不樂意跟我單獨待一塊嗎,大哥過來是不能強點?”
陸鳴揮揮手,撤了結界。
狐王晃著銀白色的大尾巴,緩緩出現(xiàn)在了空氣中。
“你們最好真的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不然,你們的十萬火急,就會是我。”
結界撤開的一瞬間,隔壁的云和,倒是聽到了一點響動,不過很快,又是一片靜寂。
“呵,還真是,嚴防死守呢。”
他自嘲地笑笑,出門拽了一箱酒回來。
酒瓶子叮叮咣咣,剛到屋里就碎了一瓶,像是云和剛拼好有了熱度,會跳會高興的心臟。
屏風這頭云和酒開了一箱又一箱,屏風那頭,菜都涼了還沒人動筷子。
狐王剛落地,看著這一桌子綠油油,就氣得皺緊了眉頭。
但抬頭看見雙眼紅得要滴血的陸鳴,他也沒什么心思研究菜色了。
坐到陸鳴身邊,江月白長臂一揮,攬住了他的肩膀。
“出啥事了,來跟哥說,誰欺負你,哥替你削他?!?p> 說著話,狐王伸手,把陸鳴本來就很凌亂的頭發(fā),又揉成了一坨。
“好家伙,你這是多長時間不洗漱了都?”
“哥!”陸鳴拍開了狐王的手,想掙脫他的懷抱,但被死死禁錮住,久違的暖意被強行傳到心里,剛止住的淚水,一下子又像決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封禪臺,空了,一半?!?p> 陸鳴哆嗦著,嗓子整個都是啞得。
虎王在遠處想拍拍他的肩,又怕刺激到陸鳴,只好坐在了江月白另外一邊,遞了一包紙過去。
“他,死?”
陸鳴哆嗦著,指了指穆懷山,抽噎了半天,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那么久,我以為,你……”
本來要說長句子的時候,陸鳴一般會直接發(fā)消息或者打字,但他這會已經(jīng)全然忘了。
越努力越混亂,話越不成體系,說出來的東西支離破碎,像是他整個妖一樣。
“他們,不聽我?!?p> “他沒錯。”
“你,去哪了?。 ?p> 陸鳴哭到最后,連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妖力也忽高忽低,像是快被燒干的水,暴沸的同時,又幾欲干涸。
沒辦法,虎假狐威只好聯(lián)手封住了陸鳴的妖力。
這會陸鳴已經(jīng)哭得沒什么意識了,只剩毫無意義的囈語,還有嚎啕聲。
他妖力被封住的那一刻,結界也碎掉了。
屏風那頭的云和,聽到的,就是不斷的“啊”和哽咽的聲音。
他直接捏碎了手里的啤酒瓶子,玻璃嵌進肉里,他又好像無知無覺。
“哭出來就好了啊,沒事沒事,哥哥們都在這呢,都好好的呢,不管出啥事,有哥在啊?!?p> 江月白輕輕拍著陸鳴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樣,不斷安慰著。
陸鳴一邊哭,一邊死死咬住了牙關。
虎王怕他咬到舌頭,趕緊拿了塊面包過來給他咬著,“來來來,咬住了啊,誒呦我的天,你可心疼死哥哥咯,早知道一句話能把你整成這樣,我哪能啊,都是哥不好啊。”
屏風那頭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音,好像是桌子翻倒了。
狐王趕緊補了結界,隔絕了所有聲音。
陸鳴哭得有些缺氧,蹲在了地上,不停地哆嗦著。
江月白拍拍他的背,把尾巴甩過來,包住了陸鳴。
“好了好了啊,哥在呢,小時候你怕冷,非拿人尾巴當被,你倒是睡得好,我整宿睡不著?!?p> 狐王是想安慰他,但聽見這句,陸鳴哭得更厲害了。
他蜷縮起來,像是剛被穆懷山撿回到山洞里的時候那樣,死死抱著狐王。
在外面是動一動天地色變的大妖,靠在哥哥的肩膀上,他始終是那只擔驚受怕的鹿。
“別,扔下我?!?p> “我害怕!”
碼農不吃土
今天氣氛不適合小劇場,明天加更打賞的兩千字(預計)。 感謝【墨家墨琪】的紅豆×19,冰闊落×1,【空空quq】的紅豆×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