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們立時意識到有人在靠近——可府中下人大多受過金嬤嬤的毒打，沒有她獨子的命令，誰敢靠近？

　　他二人扭過頭去，欲瞧個究竟，見到來人，霎時瞳孔一縮，語無倫次道：“殿......殿下......”

　　——殿下怎么來了？劉福來不是說，不過死個雜役，只要他們閉口不談，不會有人知道的嗎？

　　姬姝卻并未給他二人解釋的機會，抬起腿，往左右二人的背上各踹了一腳，毫不留情。

　　——即便他二人真有什么苦衷，那同她又有什么關系？

　　兩人身子本便傾斜，再則奴性已深入骨髓變作習慣，并不敢避開，頓時‘撲通’一聲落了水。

　　這二人其實會水，岸邊的湖水又淺，本可自行爬上來，但寒氣一入體，便只顧著撲騰。

　　“劉福來，你可知蓄意謀殺捅到官府那兒，連你母親都保不住你？”姬姝轉頭，厲聲質問。

　　那劉福來看似前呼后應派頭十足，卻是個欺軟怕硬的紙老虎，一時膽顫心驚，抖得跟個篩糠似的：“小人一時糊涂......”

　　“你這何止是糊涂，但凡帶些腦子之人，都做不出來此事！”

　　姬姝訓斥得氣勢洶洶，劉福來像霜打的茄子，半句不敢辯駁。

　　她本欲再罵，卻瞥見少年半只臉已浸了水。仿佛下一秒便要沉下去，這才歇了口。

　　名聲要緊，先救人，回頭再處置劉福來。

　　姬姝微微屈身，朝他伸出一只手：“本宮拉你起來——”

　　但她顯然忘記了踹完人后，她的半只腳已是凌空的狀態(tài)。

　　不知是積雪在足下化開，還是鵝卵石松動的緣故，姬姝腳底一滑，竟直向湖中栽去！

　　“殿下小心！”

　　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場面開始陷入混亂。

　　水中不能視物，伴著她的，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姬姝顧慮著原主不會鳧水的嬌氣人設，只能憑借腦中一絲清醒，撐著口氣等人施救。

　　徹骨的寒氣似乎無孔不入，從四面八方襲卷，四肢軀干在寒冷的刺激下，逐漸變得僵硬麻木。

　　只消面朝上得以呼吸，在寒水中泡個一時半刻并不致死，但若崩了人設，被當作妖魔附身，在迷信封建的古代卻是必死無疑的。

　　“殿下落水了！”

　　“快救殿下??！”

　　昏暗與喧嘩中，一只手拉住了她。

　　那手渡來一絲微薄溫暖，像是黎明驅散霧靄，利刃破開堅冰。

　　而后，在她昏迷的那刻，終歸沉寂。

　　*

　　“水、水......”

　　紗帳里，姬姝指尖微動，而后撐著床板緩緩坐起。

　　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勁兒。

　　她無意識地皺了皺眉，只覺喉間火灼似的，干澀難忍。

　　她試著開口，便連出來的聲音亦是沙啞難聽至極。

　　先時去熬姜湯的握瑾捧了白瓷大碗進門，見姬姝醒了，忙把白瓷大碗擱下，又倒了杯溫水，服侍她喝下：“殿下先喝口熱水，奴婢調試過了，水溫剛好。太醫(yī)說了，殿下受了涼，身子骨平素又嬌弱，這幾天須好好休養(yǎng)，以免落下病根?！?p>　　姬姝點點頭，就著杯壁吞咽了幾口溫水，流水浸潤，灼熱感得到些許平息，她才道：“握瑾，替本宮把劉福來發(fā)落到農莊上去吧。公主府容不下他這尊大佛?！?p>　　“金嬤嬤若敢來灼華閣鬧，便連她一并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