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與其救晏軟出來，而后坐等晏軟報復，倒不如干脆放棄晏軟，再制造一個晏軟在大牢病死的假象敷衍晏閼。

　　她并非圣母，本便沒有拯救所有人的義務。

　　*

　　“姑娘——姑娘——”

　　“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兒——”

　　婦人看起來保養(yǎng)得極好，囚衣染了污穢，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亦難掩其分毫容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許是因著多日的牢獄之災，她眉眼間透出幾分憔悴委頓。

　　那婦人高聲嘶喊，拍打牢門，見姬姝的視線投來，她手頭的舉措更為用力。

　　哪怕國門大開，叛軍攻城，舉家落入賊子之手時，沈明玉亦是雍容華貴的。

　　——她從未如此落魄過。

　　沈明玉跌跪在地，發(fā)鬢凌亂不堪，神色哀戚地央求：“姑娘，軟軟的身子骨打小便弱，經(jīng)不起折騰，牢里濕氣重，她受不住，老毛病又犯了，您行行好，救救她吧......”

　　“她是女兒家，又只是個半大孩子，絕不會對陛下造成威脅的——”

　　姬姝前額上沁出薄汗，嚅囁道：“奴婢......奴婢只是陛下跟前最下等的掃灑宮女......”

　　換言之，她的話根本無足輕重。

　　——是她病急亂投醫(yī)了。

　　婦人緩緩松開了握在牢門上的手。

　　隔著牢門看去，內(nèi)里的少女無骨似的陷進稻草堆里，了無生機，命若懸絲，臉上爬滿不正常的嫣紅。

　　少女輕喘了口氣，微微抬眸，目光渙散道：“母親，何必為難于她，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p>　　晏軟只當姬姝是個最下等的掃灑宮女，她先時原是公主，作為萬民表率，她向來最懂規(guī)矩，自是知曉以掃灑宮女這樣卑下的身份去皇帝跟前為前朝皇室求藥，唯有兩個下場，輕則被當作奸細嚴刑拷打，重則斬首示眾，而況她們無親無故，本便不該勞煩這位姑娘為她冒死。

　　晏軟扶著墻壁坐起，勉力朝姬姝牽起一抹溫婉淺笑：“母親憂心我，一時情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p>　　姬姝面露迷惘，似是被少女的笑觸動，猶豫著挪進了一步。

　　她取出藏在袖袋里的手帕，拂開婦人額前碎發(fā)，輕輕拭去婦人臉上的臟污。

　　“抱......抱歉，我無法幫到你們什么.......”她裝作愧疚的模樣，低聲說。

　　晏軟不甚在意地笑笑：“無妨，于我而言，你愿意同今日的我說上一兩句話，便已算極好了。”

　　說來也諷刺，自她國破家亡以來，昔日與她交好的千金小姐們或落井投石，或冷眼旁觀，眼下唯一肯同她言談的，竟是個往日里她視如草芥的下等宮女。

　　但她無法非難，墻倒眾人推，破鼓眾人捶，人心本便如此。

　　*

　　出了刑部大牢，姬姝揉了揉龐僵硬的臉龐，笑容漸漸淡去。

　　若非天牢光線昏暗，晏軟和沈明玉其實會察覺，姬姝給與她們的笑意是不達眼底的。

　　演戲真累呢。

　　還好把消息送出去了。

　　——是了，除卻該知道的人外，絕不會再有人知曉，她替沈明玉擦完臟污后，那方‘不經(jīng)意’遺落的手帕里，其實藏了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