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母甩了甩頭,盡量控制自己的思緒不往壞的方面去想。
不是不擔心,然而這個時候,任何猜測都會引得她往壞的方面去想,外面這么大的蝗災(zāi),他又是一個人.....
雖然自己從來沒有見過蝗神吃人,也不知道那蝗神到底吃不吃人。可是蝗神的各種可怕的傳說,卻聽到過不少,因此羅母的心里七上八下,如同吊了個銅錘一般,忐忑難安。
“你爹他會找地方躲起來的.....沒錯,他一定會想辦法躲過去的!”
羅母望向外面的天空,有些喃喃自語。
希望吧!
羅谷看著母親,突然有些后悔說出這句話了,這個時候父親沒有回來,外面又是這種情況,說這話只會增加母親的擔心。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母親,看見她一臉緊張,羅谷的心里也跟著忐忑起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想歸想,羅谷又檢查了一遍窗戶,確保窗戶關(guān)緊了。透過摘窗的縫隙,羅谷看到,外面村里的路上已經(jīng)一個人都看不到了,剛才嘈亂的人群此刻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想必都已經(jīng)鉆進屋里躲起來了。
四下里居然一片寂靜,只有遠處不斷傳來的嗡嗡聲。
村里到處都是緊閉的門窗。
偌大的村落,此時外面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
這詭異的情景和遠處傳來沉悶的嗡嗡聲,讓羅谷感覺到十分的壓抑。
這蝗神……
有這么嚇人嗎?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啪”的一聲,感覺好像一個小石子砸在了窗戶上一樣,羅谷下意識的轉(zhuǎn)過頭去,只見一只碩大的蝗蟲正貼在旁邊窗戶的縫隙上,兩只長長的觸須幾乎要透過縫隙鉆進來。
“快!谷兒,快把草簾拉下來!”
羅母在旁邊叫起來,聲音因為恐慌,居然有些變形。
“噼噼啪啪!”
就在羅谷呆愣的那幾秒,又是十幾只蝗蟲朝著窗戶撞過來,那力道,像是有人用力把石頭扔在窗欞上,透過模糊的窗紙,羅谷看到窗外飄過來一大團黑黃色的云彩,同時帶著令人煩躁的嗡嗡嗡的低鳴聲向著這邊飛來。
一瞬間,噼噼啪啪的聲音在窗戶上,墻上,門上不停的響起。
正慌亂間,有幾只黃褐色個頭偏大的蝗蟲,透過門板下方的空隙飛了進來,扇動著翅膀發(fā)出低沉的嗡嗡的聲音,在昏暗的屋子里飛來飛去。
羅母嚇了一跳,顧不上飛進屋的蝗蟲,趕忙掀開炕上的草席,將下面鋪著的稻草一股腦的扯了出來,手忙腳亂的去堵門板下方的縫隙,防止蝗蟲再飛進來。
羅谷也慌忙放下內(nèi)窗的草簾,看了看,又擔心蝗蟲從窗欞的縫隙中鉆進來,干脆站起來,將草簾貼在窗戶上,整個人都趴在了上面,用身體緊貼著草簾,把它死死的壓在窗戶上。
“噼里啪啦!”
越來越多的蝗蟲源源不斷的撞擊在窗欞上。
噼里啪啦的聲音只持續(xù)了片刻的功夫,就變成了巴拉巴拉的聲音,無數(shù)的蝗蟲飛過,在窗外,墻外,門外連成一片,狠狠的撞擊上去,片刻時間,那撞擊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密,竟變成了咚咚咚咚的連接成一片的撞擊聲。
木質(zhì)的門和窗戶竟然都不堪重負,響起了嘎吱嘎吱的響聲!
羅谷雙手壓在草簾上,竟然開始壓不住,鋪天蓋地的蝗蟲兇悍的沖過來,那種巨大的沖擊力,讓羅谷的雙手都開始酸麻起來。
羅谷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蝗災(zāi)。
但是羅谷經(jīng)歷過暴雨,和冰雹。
那種感覺,就像是把暴雨和冰雹的威力放大數(shù)倍,再加上狂風一樣。
威力可想而知!
剛是中午時分,外面天空的光線卻迅速變暗,屋子里也變得越來越暗,好像是黃昏和夜晚提前到來了一樣,那鋪天蓋地的蝗蟲,好像暴風驟雨一般往下俯沖,狠狠的砸在面前一切阻攔的障礙物上。
那些往下沖的蝗蟲前仆后繼,越來越密,越來越多,速度絲毫不減,狠狠的砸在窗戶上,脆弱的肢體被堅硬的窗欞撞得四分五裂。
殘破的蝗蟲濺射出黃綠色的汁液。
那些軀體的汁液和撞碎的殘骸濺射在早已被撞破的窗紙上,濺射的多了,竟然開始順著窗欞往下淌,像下雨一樣。
透過窗紙,竟然把內(nèi)層的草簾都浸濕了。
一股腥臭的氣息彌漫開來,充斥著整個屋子。
即便是被撞的五零四散,那些蝗蟲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苗頭,它們不顧死活前仆后繼著撲來,狠狠的撞擊著。
手心傳來黏稠的感覺,想到這些濕潤的感覺是由蝗蟲那破碎的尸體造成的,羅谷終于忍不住大叫起來。
惡心?
震驚?
恐慌?
害怕?
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聽見羅谷大叫,羅母急忙將手里所有的稻草一股腦兒全塞在門板下方,匆忙趕過去,抄起墻邊靠著的窗板,大喊一聲:
“谷兒,松手!!”
羅谷趕忙松開雙手閃到一邊,然而就這一瞬間的功夫,草簾被沖擊的蝗蟲頂起一道縫隙,瞬間就從這道裂縫中沖進來數(shù)十上百只蝗蟲,撲棱著沖進屋去。
羅谷從來沒見過這么大面積和這么大密度的蝗蟲,不由得嚇愣了,呆在一旁。
羅母慌忙將手中的窗板舉起來,隔著草簾死死的頂在窗戶上,將因蝗蟲頂開的縫隙堵死。
“谷兒,快來幫忙!”
因長期饑餓,手上酸軟無力,羅母只能勉強支撐著窗板帶來的沖擊力,見兒子愣在一邊,不由得扭頭大喊。
羅谷聽見母親大叫,醒過神來,忙沖上前去和娘一起頂著窗板,把窗戶按上頂緊,防止蝗蟲再飛進來。
窗外的蝗蟲的速度絲毫不減,像發(fā)了瘋一樣,完全不顧死活,穿過破爛的窗紙,狠狠的砸在窗板上,羅谷雙手推著窗板,只覺得手腕酸軟,連吃奶的力氣都快要用上了才堪堪頂住。
那感覺,就像是在窗戶外有一個八百斤的壯漢,在拼命的推聳著,要闖進來一樣。
僵持了快有一刻鐘的功夫,羅谷又累又餓,手都酸軟到快按不住了,才感覺到外面的聲音終于漸漸的弱了下去,蝗蟲沖擊的力度也小了許多。
終于。
那煩躁的嗡嗡聲聽不見了。
外面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