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鳩呢?”
醒來以后,葉晗環(huán)顧四周,第一個察覺異常。
眾人四下打量,沒有發(fā)現(xiàn)裴鳩的蹤影。
“剛才還在的?。俊蹦率亓寂c裴鳩同一班守夜,但卻沒發(fā)現(xiàn)他什么時候消失不見的,“會不會是去上廁所了?”
葉晗不置可否,招呼大家先吃早飯,補充體力。
難得的沒有風(fēng),森林里靜得嚇人,葉晗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路走來,從來沒聽見過蟲嘶鳥鳴,耳邊永遠只有風(fēng)聲,和樹葉被風(fēng)搖動的沙沙聲。
現(xiàn)在風(fēng)停了,樹葉的聲響也沒有了,耳畔一下子空茫下來,只聽得見自己咀嚼食物的動靜。
“這林子一向都這么靜嗎?”葉晗看向李虎。
“嗯?!崩罨⒔乐鴸|西,含含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
“不是說靈氣復(fù)蘇,給萬物都帶來了更旺盛的生命力嗎?這些樹都長瘋了,怎么一路過來,好像鳥獸都絕跡了一樣,連一點聲響都沒有?”葉晗不解。
“原本,動物都有分辨危險的天生敏感,這是億萬年來物競天擇后留存下來的生存本能?!崩罨⒀氏伦炖锏臇|西,低聲道,“但靈氣的復(fù)蘇擾亂了這一切?!?p> “擾亂?”葉晗更困惑了。
“對?!崩罨⒚樕暇薮蟮陌毯?,一向兇厲的眼神難得顯出幾縷迷茫,“在靈氣的催化下,幾乎所有生物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今天這個爆種,明天那個突變,億萬年來刻進基因里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完全不適用,即便是兔子遇上老虎,在沒有打過一場之前,誰也不知道哪一方更強。”
葉晗明白了。
突如其來的、完全無規(guī)律的進化,模糊了動物之間對于強弱的劃分,進而導(dǎo)致動物們難以分辨哪些生物是危險的,哪些生物的安全的。
無法分辨安危,就等于全部都是危險。
于是短短幾年間,這森林里的所有動物都學(xué)會了沉默,以盡可能地避免招來危險。
“艸,這不就是活生生的黑暗森林嗎?”葉晗回憶起前世看過的小說。
在這片森林中,他者即是地獄,是永恒的威脅,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將很快被消滅。
很快,簡單地用過早餐,裴鳩還是沒有回來。
“找,還是等?”李虎看向葉晗,“或者直接走?”
洪孟杰不耐煩地啐了一口:“等什么等,我看那小子八成是逃跑了,我們直接走吧?!?p> 葉晗想了想,說:“找一找吧,十分鐘為限,找不到就走?!?p> 他其實也不想找的。
但在一片黑暗森林里,每一個“同類”都彌足珍貴,尤其是在這里,所有的“人類”都是外來者,更應(yīng)該盡可能地團結(jié)。
“老穆你留在這里,免得裴鳩萬一回來了和我們錯過?!比~晗抬起左腕,露出一只黑色的表,“大家對表。”
校準了時間,眾人各自散開,李虎和李祿老樣子分作一組,姜峰本來也想和文鳳至分在一組,但文鳳至叫他去跟著洪孟杰,自己則笑瞇瞇地綴上了葉晗。
這林子幽暗潮濕,地上滿是滑溜的地衣,就連樹上也似乎糊著一層粘液,讓人站不穩(wěn)抓不牢。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十分鐘能夠搜尋的范圍其實極為有限,但如果十分鐘了也找不到,說明裴鳩確實是去意已決,走得遠了,再找也沒有用。
葉晗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間走著,他是第一次到這樣的環(huán)境中來,但適應(yīng)得很快,無論地勢如何變化,腳下始終很穩(wěn)。
文鳳至落后葉晗兩個身位,看著葉晗的背影,她咬著下唇癡癡地笑了。
林子極靜,葉晗的步伐也悄然無聲,他像是一個幽靈,不是在用雙腳走路,而是迅捷無聲地飄動著。
一片靜謐中,忽然響起了突兀的“噗嗤噗嗤”聲。
葉晗飛速回身,指尖蓄滿了勁力,就要往異聲響動處出手,卻看見文鳳至手里拿了個小瓶,正往自己身上噴著什么東西。
看見葉晗突然回身,她反而愣了,眨著一雙大眼睛問:“怎么啦?”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么了?
葉晗看著她手里的小瓶:“不是說在‘獵區(qū)’盡量不要留下痕跡嗎,你怎么還噴香水?這不是在暴露自己的位置?”
“哦,你說這個啊。這個不是香水,是除味劑,還能防蚊蟲哦?!蔽镍P至忽地擼起袖子,一只白生生的胳膊伸到葉晗面前,“你聞聞看,沒有味道的?!?p> 鬼使神差一般,葉晗抽了抽鼻子,果然沒有香水的氣味,但卻聞到一股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氣息,像是一種透著奶味的甜,帶著淡淡暖意。
“沒騙你吧?”她的聲音也是奶甜奶甜的。
葉晗“嗯”了一聲,卻發(fā)現(xiàn)文鳳至雙頰飛紅,眼里一汪千回百繞的柔媚,眼神仿佛春天葉片上蓄的一片露水。
“你發(fā)燒了?”葉晗眉頭緊皺,這才進“獵區(qū)”三天,隊友就死的死、跑的跑、生病的生病,剩下的路程可難走了。
“什么?”文鳳至又是一愣,葉晗的反應(yīng)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驚得她臉上的潮紅都退了。
“我們回去吧,你生病了就不要亂跑?!彪m然十分鐘還沒到,但是隊友既然生病了,葉晗也不好拖著人家繼續(xù)跑,“還好我?guī)Я怂?,等下你吃點藥休息一下,今天路上就叫那個姜峰背著你走吧?!?p> 看著毫不猶豫往回走的葉晗,文鳳至又好氣又好笑,用力在地上跺了一腳,震下一片晨露。
考慮到文鳳至“發(fā)燒”了,回程的時候,葉晗倒是體貼地放慢了速度,結(jié)果倒是和大家差不多時間回到營地。
營地中央那團篝火仍然亮著,穆守良坐在篝火旁,低垂著腦袋,似乎沒有注意到眾人的回歸。
而篝火旁還有一個人。
眾人遠遠地看見了那個多出來的人影,默契地沒有出聲,悄然圍了過去。
那人也垂頭坐在火邊,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一串青色的鱗片紋身,從脖子向上下蔓延。
“是裴鳩。”洪孟杰確認了來者的身份,當(dāng)先走上前去,大聲問道:“你這家伙一聲不吭地跑哪去了,害得大家到處找你!”
裴鳩不搭話。
奇怪的是,穆守良也默不作聲。
“裝什么深沉???”洪孟杰一臉不耐,伸手就要去抓裴鳩的胳膊。
“慢著!”李虎攔住了他,“這倆人不太對勁。”
洪孟杰停住腳步,仔細打量著篝火旁的二人。他雖然張狂,卻并不是莽夫,這時也看出來二人狀態(tài)詭異,貿(mào)然靠近的話,怕是會發(fā)生什么不妙的事。
李虎從地上撿起兩塊小石子,“嗤嗤”兩聲彈出,分射穆守良和裴鳩的肩膀。
二人不閃不避,任由石子打在肩上。
石子上附著的勁力不大,卻仍然打得二人仰天摔倒。
可他們的下半身,分明還穩(wěn)穩(wěn)坐著。
在葉晗等人眼中,兩潑鮮紅忽然炸開,仿佛是墨綠的林中開了兩朵大得驚人的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