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語氣態(tài)度挑不出毛病，說出的話卻實在不中聽，言外之意倒像是暗諷顧老夫人和顧清平貪圖秦王府的尊貴不顧女兒的幸福，賣女求榮一般。
這廂顧老夫人正被顧夢蝶一番話堵得不知該如何回答，那邊顧夢蝶不會傻傻地等著她措辭反擊。
“老夫人，您說夢蝶所言可在理？”顧夢蝶面上還帶著從容的微笑，“秦王殿下為我大俞平定外敵，又是功勛之后，乃是前無古人的少年英雄，這門婚事，是夢蝶高攀了。”
顧老夫人臉憋得通紅，顧夢蝶這兩番話連說，根本沒有給她留反駁的余地，她若是肯定，就連帶認(rèn)了顧夢蝶說顧府賣女求榮的暗諷；但她若是開口否認(rèn)則更為不妥，秦王的地位功勞豈是她一個誥命能夠有所非議的。
諾諾半晌，顧老夫人只好不情不愿道：“蝶兒所言有理，確實是顧家高攀了?！?p> 所以顧老夫人不喜歡自己這個長孫女，不僅是因為她是自己討厭的女人的孩子，而且還因為顧夢蝶從來不像其他孫子孫女一樣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逆來順受，讓她感受不到作為長輩的權(quán)威和尊榮。
顧夢蝶卻根本不在乎顧老夫人的想法，也不怕她會報復(fù)性地為難自己，畢竟從自己出生開始，她對自己和母親的態(tài)度就沒有好過。
尤其是對顧夢蝶已經(jīng)過世的母親，刻薄苛責(zé)也就罷了，在母親頭胎生了自己這么個女兒之后更是變本加厲，可謂極盡刻薄之能事。
顧夢蝶珍惜血緣親情，但并非無條件地愚孝，這些年她在府中受盡冷落，顧老夫人也是不聞不問，仿佛從來沒有過這么一個孫女一般。
她既然沒把顧夢蝶當(dāng)成孫女，顧夢蝶自然不會將她當(dāng)做親人。
何況顧夢蝶可不是養(yǎng)在深閨的弱質(zhì)千金，武功、謀略、膽識、財權(quán)樣樣不缺，顧老夫人一個深宅老婦又能耐她如何。
理智和實力給了顧夢蝶最堅實的底氣，就算孤立無援，她也從來不懼任何人的挑釁，因為她自信憑顧府上上下下這些草包，誰也傷不了她。
不過顧夢蝶不屑于討好的顧老夫人畢竟是顧府內(nèi)院的最高權(quán)威，想要巴結(jié)她的人多的是。
顧府庶出的第四女顧夢雪看出老夫人對顧夢蝶的言行不悅，忙自以為聰明地抓住機會道：“大姐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對陛下的賜婚不滿嗎？”
顧夢蝶一笑，還挺會扣帽子，自己方才的話就算有言外之意，也是在諷刺顧府，顧夢雪的話卻直接質(zhì)問自己是否對圣旨不滿。
有日子不見，自己這個庶妹倒是長進(jìn)不少，只不過這上趕著送死的毛病卻好像越發(fā)嚴(yán)重了。
“四妹妹這是從何說起呀？”顧夢蝶狀似不解地問道，“姐姐我何時對陛下不滿了？這可是大罪，四妹妹倒是什么都敢說，姐姐我膽小，可不是什么都敢認(rèn)的。”
顧夢雪看到顧夢蝶裝傻，急于擺出證據(jù)，言快于心脫口而出道：“你方才的話中明明就說了······”
“閉嘴！”顧夢雪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顧老夫人喝止，“皇恩浩蕩，顧家從來沒有任何人對賜婚有所不滿，雪兒你這胡言亂語的毛病總是不改，三姨娘怎么也不知道教導(dǎo)！”
就算顧府的人在不喜歡顧夢蝶，她也是顧家的人，顧家任何一個人對圣旨不滿的消息要是傳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可不會管你們家后院那點雞毛蒜皮的勾心斗角。
顧夢雪只知道這么重的罪顧夢蝶受不起，卻沒想過顧家受不受得起。
顧老夫人一開口，顧夢雪立刻嚇得噤若寒蟬，低著頭再也不敢說一個字。
顧夢蝶心中暗暗遺憾，自己這個四妹從小就喜歡通過給自己添堵來討好顧夢霜和孫麗姝，偏偏常因為自作聰明在這里頭碰了不知道多少次釘子，怎么就不知道長記性呢。
“只是這門婚事如此突然，陛下日理萬機，怎么突然想起給夢蝶賜婚了呢？”顧夢蝶試探性地問，“老夫人您前日進(jìn)宮為貴妃娘娘賀壽，貴妃娘娘突然說起此事，您想必也是十分意外吧?！?p> “這是自然，前日貴妃娘娘······”顧老夫人險些被顧夢蝶套出實話來，好在她一輩子浸潤豪門后宅并非等閑之輩，意識到自己險些說漏嘴之后連忙改口道，“······前日貴妃娘娘壽宴之上還無人提起此事，今天陛下突然降恩于顧家，我也是十分惶恐，受寵若驚啊。按理說既然是貴妃娘娘親自做媒，壽宴當(dāng)日應(yīng)該難免會說起此事。”
饒是及時改口，顧老夫人的額頭上還是滲出一絲冷汗。若是將與貴婦娘娘密談之事說漏了嘴，她就算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得。
顧夢蝶微笑道：“想必是貴妃娘娘一時忘了也是有的?！?p> “正是如此，貴妃娘娘奉旨協(xié)理六宮，大事還做不過來，賜婚這樣的小事一時忘記也不奇怪。”談話的主動權(quán)已經(jīng)全部被顧夢蝶掌握，此刻，顧老夫人只好被自己這個長孫女牽著鼻子走。
“大姐姐后日一早就要入宮謝恩，姐姐沒進(jìn)過宮，覲見的禮儀想必還不太清楚吧？”顧夢霜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顧老夫人吃癟，便瞅準(zhǔn)了機會開口，“母親剛剛還念叨讓姐姐去春蘭苑一趟，她好教授你謝恩的禮儀，不然若是見貴妃娘娘時失了禮儀，只怕牽連顧家?！?p> 顧夢蝶含笑看了自己這個妹妹一眼，比起孫麗姝那么個草包，顧夢霜倒是機靈多了。
不過，讓孫麗姝教自己禮儀？孫麗姝說的話她敢信嗎？誰知道她會借著這個由頭給自己添多少堵。
“多謝三妹妹提醒，不過妹妹是不是忘了，棲蝶軒中的花嬤嬤曾是宮里的教習(xí)嬤嬤，對于宮中禮儀再熟悉不過，到是夫人······”顧夢蝶欲言又止，只是看著顧夢霜的臉微笑。
要知道孫麗姝因為是續(xù)弦，所以沒有誥命的品階，進(jìn)宮的機會也并不多。
就比如前日暄貴妃的生日，顧府之中只有顧老夫人帶著顧夢霜進(jìn)了宮，沒有誥命品階的孫麗姝根本沒有出席暄貴妃壽宴的資格。
顧夢蝶看著顧夢霜逐漸變得鐵青的臉色，繼續(xù)道：“身為晚輩，姐姐我怎么好強夫人所難呢?！?p> 顧夢蝶是顧清平元妻所生的嫡女，對于孫麗姝的態(tài)度本來就不需要像其他顧家子嗣一般小心翼翼。
更何況顧夢蝶剛剛話到嘴邊又故意咽了回去，一點失禮的把柄都沒有留給顧夢霜抓，最后這一番話又?jǐn)[仿佛一副體諒長輩的姿態(tài)，越發(fā)沒有人能派她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