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官員們雖可帶家屬,但僅限于正室和嫡子嫡女,所以李玉雪并未隨范洛婷進宮。
為了防止中秋節(jié)出現(xiàn)什么難堪的事情,下午男賓與女賓是分開的,所以鳳明澤等人在別處。
南謹思跟皇后在一起,并未出來找她們。
鳳離幾人隨意走著聊著,說得最多的還是百花閣的事情。幸而蕭元今日亦未進宮,她們也并不怎么擔心。
趙曼枝嘆道:“可惜昨天沒能找到機會出來跟你們一起?!?p> 王雅笑道:“大姐此言差矣。你可是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而且一生只一次。以后百花閣還會有很多家,想看開業(yè),到時候再去就是了,有什么可惜的?!?p> 惠敏琪也道:“是啊,咱們姐妹幾個,就大姐是成了親的,除了小離和霖霖,我們都還沒人要呢!大姐說這話,是不是來炫耀的?”
趙曼枝啐了一口,笑罵道:“你們成日就會打趣我,可有把我這個大姐放眼里?”
薛惠英道:“大姐,快跟我們說說成親是什么感覺,姐夫?qū)δ愫貌缓?,婆家人呢??p> 趙曼枝羞紅了臉,拍了她腦袋一掌:“小丫頭片子可是思春了?改日讓你祖父跟你哥哥給你找一個,自己成親了就知道了。”
惠敏琪笑道:“看大姐這含羞帶怯的模樣,連我都心動了,想來姐夫也應當是喜歡的?!?p> 臉皮薄的趙曼枝頂不住了,拉著一直含笑不語的林霖就走:“不跟你們這些小蹄子一起了,凈拿我尋開心?!?p> 看著兩人離開,惠敏琪收起笑臉,道:“今日回去,家里怕是又要重提舊事了?!?p> 王雅擺手道:“我還好一些,姐姐雖已有合適人選,畢竟尚未定下來,但你們幾個怕是難說了?!?p> 薛惠英抿唇不語。
鳳離知道她的心思,又記起南謹思,嘆道:“你們還能商量,二姐身為公主,怕是一定下來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惠敏琪悠悠道:“也不知日后我們還有多少時日像現(xiàn)在這樣聚在一起?!?p> 幾人默然。
御花園里,花香熏人,歡聲笑語不斷,還有人聚在一起玩游戲的,笑鬧聲填滿了平素空曠的草木世界,為這個世人眼中神秘的地方平添了幾分人氣。
可她們幾個為剛才的話題所動,心中充斥著對未來的不確定和一絲絲恐懼,靜默無言的坐在那里,顯得與這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
鳳離振作精神,道:“咱們且過一日是一日罷,以后會怎樣,也沒人說得準。現(xiàn)下咱們過得開心就好。不多說了,去找大姐和四姐吧,她們兩個想就這么拋下我們,沒門!”
王雅最是心大,忙道:“小離說得有理。咱們都是姐妹,可不能讓大姐和四姐背著咱們說悄悄話?!?p> 幾人起身去尋人。連問幾個人,才知道有人約了趙曼枝和林霖去玉湖邊賞景。
一聽到湖,鳳離有些猶豫。她曾經(jīng)被失去理智的柳茜茜推入了河里,差點淹死,從此離池塘、湖、河都遠遠的。
王雅卻沒有注意到她微妙的表情,拉著她就走。
趙曼枝和林霖其實很好找。她們被一群女子圍在湖邊一個亭子里,也不知道在說什么。林霖臉上一如既往的淡漠,趙曼枝則看上去有些氣惱,臉都漲紅了。
惠敏琪皺眉:“霖霖都是準仁王妃了,這些人怎么還敢找她麻煩?”
薛惠英道:“只是準王妃而已,在大婚之前,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p> 是啊,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e說沒成親了,就算已經(jīng)成了親,也有無數(shù)種方法讓林霖再當不了這個王妃。
四人往林霖那邊走。
鳳離略微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除了陳若云、毛文儀、惠敏香幾個熟人,還有幾個不太熟的。
趙曼枝性子和軟,不擅與人爭辯,林霖是懶得費口舌,所以當前的局面是一邊倒的。
惠敏琪等人站到了趙曼枝和林霖身邊,趙曼枝舒了一口氣,道:“我們正想去找你們呢?!?p> 薛惠英板著臉道:“都說京城貴女教養(yǎng)極佳,今日倒是讓人開了眼界?!?p> 林霖止住她:“惠英,沒事,走吧?!?p> 有人冷笑了一聲,道:“林小姐真不愧是仁王妃,眼光可真高。我們與你說了半天也不見你開口,怎么這薛老將軍的孫女一來就愿意說話了呢?”
王雅耐不住了,道:“田晨,林姐姐與你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這么陰陽怪氣的什么意思?”
田晨哼道:“我們不過是請她來賞花對詩,她卻一點面子都不給,難不成就這么看不上我們?”
王雅道:“賞花對詩都是要與志趣相投的人一起才有意思,你素來不與林姐姐往來,今日突然約她,任誰都會以為有問題吧。”
這話說得很直白了。這是八姐妹在一起習慣了,說話都直來直往的。
田晨臉都青了,氣道:“王雅,你以為你這樣污蔑我會有人信嗎?”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蓖跹藕敛皇救?。
一個人道:“王二小姐,今日乃是中秋宮宴,平日我們雖來往不多,但對林小姐,我們都是真誠相待,想要向她請教詩詞,怎么你說得我們好像要對她不利一樣呢?”
薛惠英冷笑道:“陳若雨,你別這樣假惺惺的了。誰不知道你與林姐姐不對付,早先在汝陽侯世子妃的賞花宴上,你還故意給她難看,現(xiàn)在居然說真誠二字,別笑掉旁人大牙?!?p> “薛惠英,你一個只會舞槍弄棒的野丫頭,也有臉說別人!”這次下場撕的是工部尚書的千金。
薛惠英漫不經(jīng)心的道:“沈華,我要是你,就躲遠點兒。怎么?還沒被我揍夠?”
沈華氣得直哆嗦,話都說不出來了。
鳳離臉色有些白,腳雖然沒動,但身體不自覺的往前傾,眼睛看都不敢看湖。林霖敏銳的察覺到了鳳離不對勁,低聲問道:“小離,你不舒服嗎?”
鳳離深吸一口氣,勉強開口道:“還好。”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四姐,我們,我們先走吧?!?p> 聽出了她聲音里帶的那一絲顫抖,林霖點頭,隨即對薛惠英道:“惠英,這里也沒什么好看的,咱們走吧?!?p> 薛惠英一愣,遺憾的道:“好吧。”她還有些沒懟夠,不過當事人都不在意了,她也不好一直說。
林霖拉起鳳離的手,皺眉:“你怎么出這么多汗?”
鳳離搖頭沒說話。她總不能說自己怕掉下去吧?
一直沒說話的陳若云伸手攔住了她們,道:“林小姐真的不給我們面子嗎?”
“對啊,你打算就這么走了嗎?”
林霖壓住心底的不耐,淡淡道:“改日我會在林府設(shè)宴,請諸位務(wù)必光臨。今日實在是不合適?!?p> 眾人都愣了一下,眾所周知,即便是以前林夫人還在的時候,林府都從未辦過任何宴會,頂多請長輩的至交好友過府敘舊。如今林霖提出會設(shè)宴,那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也算是讓步了。
正當眾人猶疑,陳若云淡笑道:“林小姐設(shè)宴,我們自是會去。只是,今日若云得了一首好詩,只想請林小姐品鑒,還請林小姐賞臉。”
陳若云是成國公府的嫡小姐,文王的表妹,林霖祖父雖是帝師,但父親林御風不過是禮部左侍郎,終究不如陳若云身份尊貴。陳若云卻對她說出“賞臉”一詞,是逼著她今天留下來。
林霖尚未開口,鳳離已然道:“陳小姐,你既能寫詩,想必文學修養(yǎng)甚好,卻又苦苦纏著林姐姐,莫不是自認為比不上林姐姐?既是如此,也當有個請教的模樣。嘴里說著請林姐姐賞臉,心里卻只想看笑話,有意思嗎?你就這么在意林姐姐的評價,莫不是看上了林姐姐,想把她從仁王殿下手里搶過去?那我告訴你,林姐姐連仁王殿下的聘禮都已經(jīng)收了,你沒希望了,就別死纏爛打。以后離林姐姐遠一點,或許她心里還會記掛著你的才情,對你有個好臉色,否則,兩邊鬧成了仇人,對誰都不好!”
早在她說陳若云看上了林霖的時候,周邊的人就已經(jīng)嘩然。
這······這是什么意思?
鳳家小姐真的是女孩子嗎?
這種話也能亂說的嗎?
陳若云臉色最是精彩,身為大家閨秀的她什么時候聽過這樣的虎狼之詞?這種羞辱,更是從未受過。
薛惠英和王雅卻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小離,你說得太對了。我也覺得只能這樣解釋?!?p> 惠敏琪和趙曼枝想憋住笑,不料林霖卻接了口:“原來如此。那我只能對陳小姐說抱歉了。畢竟,我是仁王殿下的未婚妻,且無不良嗜好?!?p> 這一下周邊人都有些憋不住了。連鳳離都被林霖逗得恐懼感散去了一些。
陳若云氣得差點跳腳,猛的推了林霖一把:“你再胡說八道,我讓表哥治你的罪!”
她力道很大,林霖猝不及防往后退,腰撞到了欄桿上。
鳳離與林霖還牽著手,也被她帶著撞到了欄桿。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湖面,暈眩感一陣一陣的。她忙移開目光,剛想問身邊的林霖怎么樣,余光瞥見陳若云沖過來想打林霖,想也沒想的將林霖推開,正想抓住陳若云的手,卻見陳若云似乎是被人絆了一下,直直的朝她撲過來。
鳳離知道不好,卻已來不及,就這樣被陳若云撞入了水里,而陳若云被人抓住了衣衫,得以幸免。
甫一落水,鳳離努力回想曾學過的理論知識。她不敢再碰水,但又怕會再落水,便在網(wǎng)上查了很多落水時的自保方法,還有游泳理論。但湖水帶來的窒息感和熟悉的恐懼感讓她腦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手腳也失去了力氣。
岸上的人都在尖叫,她不斷的往下沉,往下沉,就如同那時尚年幼的她一般。
沒有人能拉住她。
沒有人會來救她。
沒有人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