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七和羅武引又陪著王氏倆老口直到他們的小兒子來到。杜志夫妻共有兩子一女,女兒嫁得遠(yuǎn),在廬州,大兒子在縣府開了個小雜貨鋪,小兒子就在慶水鎮(zhèn)東頭開了家茶水鋪子,日子都也過得去。
杜志得了風(fēng)痹之后羅武引就通知過杜家大郎小郎,大郎路遠(yuǎn),探望過老父老母留了些銀錢就回去了,這小郎本想當(dāng)即就接了父親回家里伺候,結(jié)果杜志一心盼著死前也要再見杜南煙一面,嗚嗚著不肯,他情緒一激動本來穩(wěn)定的病情立即加重,嚇得杜小郎閉口不敢提接走父母的事情。
杜小郎來回幾天后看父親病情穩(wěn)定,路七倆口子又是赤誠之人,就私下和路七倆口子商量了父母親暫且留下,他自己則每日往返,路七倆口子有空就來幫幫忙。
那天杜南煙走后杜小郎晚邊過來了,聽了杜南煙交待后也是如同羅武引一樣感覺復(fù)雜,他一邊覺得杜南煙不是什么好人,自己父母對他忠心一片卻被他長期拋在老宅,冷冷清清度日,錢也沒多幾個;一邊又覺得杜南煙畢竟是主家,就是薄情寡義似乎也沒什么可以指責(zé)的,有誰見著主人和家奴攀交情呢。
路七卻比他們看得清楚些,杜志兩口子脫籍不說連著杜家所有子女可都是脫了籍的。杜志倆口子自是忠厚老實,杜南煙的產(chǎn)業(yè)買賣大部分都是他們在奔波卻從不在里面揩油,因此也被兒子私下埋怨過那杜少爺一年把銀子揮霍在青樓的都數(shù)不勝數(shù)、自家如此忠仆如何不能拿他兩個花花。
但陸小郎卻似乎忘記了他們兄弟倆人都是買下房屋田產(chǎn)的,雖然不多但十來畝也夠一家嚼用的,后來又都做小生意,本錢雖小但也都不是自己出的。杜小妹的嫁妝也是杜南煙給的,杜家兩兄弟娶妻的聘禮也都是主家給的。
當(dāng)然杜南煙從不會說這是用來做某某的,只是會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丟給杜志一封銀子,懶洋洋的說志叔給你的,我心情好,你幫我一起高興高興。
但路七閉口不言,依照杜南煙的性格也不屑于背后解釋,只覺得這倆老口一片忠心沒有寄托錯就已經(jīng)很好了。杜志之前憂愁自己不中用了這杜家舊宅可怎么辦,杜南煙輕描淡寫說沒事,這小娘子既然和你們?nèi)绱擞芯?,就叫她繼續(xù)看著唄。
沒想到杜志大為贊同,他也信得過羅武引倆口子人品,不會貪圖他家小少爺?shù)呢敭a(chǎn),交給他們是大大放心的。
這杜志確實是耿介之人,以前身體健康時一定要堅持為舊主效力,現(xiàn)在身體不堪用了就堅持不肯賴在舊主家白吃白喝,至于褒山莊他是堅決不肯去的,想想那窮鄉(xiāng)僻壤連個大夫都沒有路七也不勸杜志去褒山莊了,想必杜南煙那樣說也只是給這忠仆留最后一條路而已。
見過小少爺一面后杜志心愿已了,舊宅也交托有人,于是又吵著要杜小郎接自己回去。
其實杜南煙走時倒是瞅了個空子和路七說了幾句話,他不僅說杜志倆口子回家后這舊宅委托她看顧還把一直由王氏保管的那個裝地契的匣子交給路七、也要她保管。路七嚇了一跳,脫口問道:“你就這么信任我?”
杜南煙眉頭一歪,挑起嘴角道:“要是我說我心悅小娘子、小娘子可相信?”
他這歪眉的樣子和明月輝如出一轍,背德的罪惡感瞬間涌上心頭,路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瘋狂搖頭。杜南煙雙手一攤:“那不就是了,我能圖你什么呢?!?p> 這個人就是那種只隨自己心意、不在意別人說法的人吧。這樣一看皮囊雖然像、但是性子卻是和師傅完全不同,師傅是那種沒有自己的人,他曾說要是咱們做事只考慮自己、那別人就會死了。
路七就連羅武引都沒說自己幫忙給杜南煙保管地契的事情,杜南煙也只說這舊宅本來就破舊失修,也沒有值錢的東西,杜志倆口子回家后路七倆人愿意住也行、鎖了也行,轉(zhuǎn)手就把鑰匙給了路七。
羅武引陪著杜小郎雇個車、把杜志拖回家去,又親自背到屋里放到床上才安心。路七則拉過王氏低低說話,她是答應(yīng)過杜南煙要給倆老口養(yǎng)老的,她告訴王氏她在幾個肉攤、米鋪、南北雜貨店都說好了按月給錢,日常王氏就去這些店鋪拿東西就是;還有大夫也說好了繼續(xù)上門來給杜志扎針吃藥,費用自己這邊付了,王氏不用管。
王氏嗚嗚嗚直哭,路七安慰她:“這不算是我出錢,要知道褒山莊那么大一塊地杜少爺一兩銀子就給了我,志叔就是天天吃燕窩也是應(yīng)該的。”
一想起自家少爺如此深情厚意王氏哭得更慘了,弄得路七費了更多的時間才安撫好她。
路七和羅武引返回杜家舊宅,只覺得這古老的房子更加冷清了,羅武引大大的嘆了口氣,路七問他:“大哥你怎么了,哪里不高興了?”
“我就是突然覺得賺那么多錢、起這么大的房子也不見得就是好。你看這杜少爺?shù)南热水?dāng)初是如何的威風(fēng),現(xiàn)在杜少爺人不人鬼不鬼的,成天在青樓里鬼混,沒有一個正經(jīng)的家,那般揮霍也不見他心里就快活?!绷_武引低聲道。
路七抿嘴一笑,大哥這還挺會看問題的。突然她手掌一熱,卻是羅武引緊緊握住她的手:“小七,你千萬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就沒有家,我不愿意一個人過。”
羅武引的情話都說得直白而質(zhì)樸,卻更叫路七感動。她沉默了一會想了想杜南煙、又想了想明月輝,更是一瞬間想起暗月閣眾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有過家這個概念。路七輕輕吐口氣,抽出手來卻是摟住羅武引,把他那顆毛茸茸的大腦袋放到自己肩膀上,在他耳邊也低聲說:“大哥,我也是一樣的,我也不愿意失去好不容易有的家?!?p> 第二天小倆口把杜家舊宅更是仔細(xì)檢查了一遍,其實還有不少家具美觀大方,甚至還是鑲嵌螺鈿的,值不少銀子,路七和羅武引商量了一下把值錢的家具都挪到一個院落里放了再上了鎖。羅武引以后可以住在這里而不用在鏢局繼續(xù)擠滿是臭味的大通鋪,羅家人來鎮(zhèn)上也有個落腳的地方,只不過他們只需一間屋子就夠了,也無需開火,比杜志倆口子在時還可以減少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