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樓轉(zhuǎn)過身,看向仍在熟睡的蕭湘,抬手用指關(guān)節(jié)扣了扣桌面:“人都走了,還打算裝到什么時候?”
伏在桌上的蕭湘依舊毫無反應,安靜的面孔仿如真睡熟了般。
他不由輕笑,雙手負后,笑言:“我這院中的池水很是清涼,若是真醉的很,我不介意命人將準侄媳放進去洗洗?!?p> 一語出,某人赫然起身。
只是她迷蒙神情卻讓尹云樓怔了怔。
她一聲不響地坐在那,雙頰紅暈依舊,迷離美眸直直地盯著尹云樓,憤憤的小眼神竟固執(zhí)可愛的很,略微呆怔的模樣確顯示她僅有幾分醉意。
尼瑪,這人是她肚里蛔蟲嗎?怎么什么事都瞞不過他!
還有,既然知道自己沒昏死過去,竟還在桌子上故意敲了三下。
敲也就算了,還那么用力,啥意思?
警告自己“不準動”?!
大爺?shù)?,他怎那么有自信自己一定能明白其中意思?p> (誠然,我很聰明,在他敲完三下后,原本想借皇帝脫身的想法瞬間化作泡沫。這人簡直成精了!)
水眸噙著淚花,半晌,蕭湘才憋屈罵出:“尹云樓,你不是人?!?p> 尹云樓:“……”
終于,借著輕微酒勁蕭湘爆發(fā)了,拿起碗上的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拍!
對著尹云樓氣恨:“酒樓偷窺,入你府邸探查!你說的倒理直氣壯!合著這兩件事跟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不派人先招惹我我會大半夜閑著沒事干跑去偷窺你?!還有‘入我府探查’,尹云樓!昨晚到底是誰帶我進你府的!”
說到這時,連她自己都哭笑不得。一堂堂王爺他怎么就有臉說出這種話!
有道借酒壯膽,她此刻完全不知畏懼為何物,赫然起身,怒氣橫生:“你說這些話的時候能不能憑點良心!”
真是活了這么大,他是她見過將“斷章取義”詮釋最完美的人!
他是厲害了,三言兩語把他在這件事上撇的一干二凈。
那她呢,回頭把她放了,皇帝追究起這兩件事,她如何解釋?!
告訴他,酒樓偷窺是因為他尹云樓先派人招惹的她?!
招惹的理由呢?
證據(jù)呢?
屁哩!他給她下的拭憶香以為是鬧著玩呢!整的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還有入府探查,追在皇帝屁股后面實話告訴他——是您親弟領(lǐng)著我進去的。
尼瑪,簡直是打自己的臉!
簡言之,這一切簡直是百口莫辯,弄不好別說她與皇帝約定的為期一個月,怕是當下自己的小命都沒了!那么請問,她這幾天東奔西跑、攢了一身的傷意義何在!
大爺?shù)?,罵他不是人都是輕的!
尹云樓:“……”
他承認這是他這二十九年第一次被人指名道姓、斥聲怒罵。
但,他竟然不怒,反倒饒有興味地看著被氣地滿臉漲紅的蕭湘,挑了挑眉頭,問:“然后呢?”
看著她此刻憤怒的模樣,倒覺得方才真是難為她了,聽著旁人義正言辭地誣陷自個兒,卻也只能忍氣吞聲在那干趴著,這過程對于她這般性情人而言定然是別番滋味。
不過他倒很欣賞如今的她,方才他與尹禛因著她而對峙時,她自個兒倒在那睡的舒坦,全然把自己當個局外人。
任由他與尹禛之間如何鬧騰,她卻故裝一無所知,是她明智之舉。不過這倒很符合她的性子,喜歡旁觀別人家的熱鬧,卻從不喜置身其中。
理直氣壯:“我們合作!”
她此刻腦子還有些清醒,既然在他身上查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直接合作!
他在她和皇帝之間橫插一腳,讓她當初的計劃全部泡湯,現(xiàn)今只有和他湊到一塊,才能既保自己不受皇帝威脅又能從中窺得其中的隱情。
尹云樓無動于衷,坐了下來,一手搭在膝上,一臂放在桌上,眼中含著笑意,不徐不疾道:“我為什么與你合作?”
許是真被氣沖昏了頭腦,此刻連腦袋都有幾分昏沉,雙臂支在桌面,有理有據(jù):“因為你不想皇帝攻打大夏?!?p> 搖了搖腦袋,睜著幾分模糊不清的雙眼,道:“你不想皇帝收回兵權(quán)攻打大夏,而我也不想嫁給尹澈逸,咱倆合作正好各得其所。你幫我把婚事攪黃,完事后我抽身離開這里,到時皇帝自然收不回兵權(quán),你的目標也就達到了?!?p> 爽直的言辭,完全不知何話該說,何話不該說。
的確頭頭是道,思路清晰。尹云樓指尖再次輕敲,原本波瀾不驚的眼眸漸漸浮現(xiàn)冷光。
目光落到桌面上,嘴角淺笑依舊:“你是聽誰說,皇帝要以婚約收回兵權(quán)?”
周圍空氣愈漸陰寒,然而她卻渾然不知,言語竟不有些受大腦控制,搖晃著有些柔軟無力的身子,醉意惺忪:“尹澈逸告訴我的?!?p> “那又是誰告訴你,我反對攻打大夏?”
“沒人告訴我,是皇帝和柳丞相在柳府密道里談話,我聽到的。”
他抬頭:“你昨夜入我書房,又是意欲何在?”
她忽然一屁股坐下,單手撐著昏沉不清的腦袋,兩眼模模糊糊,小臉上罩著幾分委屈,嗔道:“沒有想干什么,我不想嫁給尹澈逸,可皇帝總為了他自己的利益逼我嫁,我是沒有辦法才想著探清你們之間的事情。”
又連忙露出十分懇切的神情,與他解釋:“不過我僅僅是想了解其中的隱情,然后找到從這里脫身的辦法,絕對沒有想害你們?nèi)魏稳??!?p> 她醉眼朦朧,清澈見底的眼眸隱隱籠上一層薄薄的水霧,撥開那層水霧是來自靈魂的誠摯。順之窺探是孩童般的純真和孤弱無助,映著燭火,那眸里異樣光彩愈發(fā)清晰明顯,讓人忍不住想去安撫。
那一刻,不知是誰的心弦不小心被悄悄撥動……
到底是入了心里,錯開她的目光,靜靜道:“那你右肩上的傷呢?”
肩上的傷?她低頭,抬手含糊地摸了摸左肩。
哪有傷?又摸了摸右肩,有點疼。
抬頭,有些癡傻道:“不小心掉到柳丞相的機關(guān)里弄的?!庇趾鲎兞四樕?,雙手捧臉傻笑:“不過,他那里的機關(guān)還是沒有五爺您這的九支箭厲害?!?p> 紅潤的臉龐笑容滿面,看著憨厚而可愛。
隨之又低下頭,一手撐臉,一手拿起筷子,兀自在碗碟之間亂戳,認真的神情好似在食物殘骸里翻找什么東西。
對面,尹云樓側(cè)過臉再次靜靜凝視著她,冷淡沉靜的目光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片刻,才含著幾分莫測的笑清冷開口:“湘兒既然見過我那九支箭,想必湘兒如今的武功一定很厲害?!?p> 他微頓:“只是不知,湘兒的武功是誰教的?”
她仍不知計,依舊用筷子亂翻著,含糊不清地說:“湘兒的武功當然是湘兒的師父教的。”說完還撇了撇嘴,好似在表達問這個問題之人的無知。
他眸光沉靜如水,“那湘兒的師父是誰呢?”
師父是誰?她停止手中的動作,歪頭想了想。
片刻,“是老人。”
對,師父們就是這么對她說的,而且還說——“是一位住在深山里的平凡老人。”
他眼瞳微動,沉寂眼眸對蕭湘的面部神情觀察入微,卻終究未察出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