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將軍,明人不說暗話?!狈阶蠉股锨耙徊剑痈吲R下地看著傅聰南,“你給我和離書,我把你弄出去?!?p> “你說什么?”傅聰南眼中是明顯的不敢置信之色,“你要把我弄出去?”
“傅將軍,無論你與獨孤家和離與否,只要你死了,我想獨孤家都有法子和你完全撇清關系?!狈阶蠉构戳斯创剑爸挥心慊钪?,才是最好的證據(jù)?!?p> 傅聰南沒有說話,方紫嵐循循善誘,“人只有活著,才有資格說話。”
與江南大營中如出一轍的話,令傅聰南不由地為之一振,“世子夫人此言當真?”
“當真。”方紫嵐點了頭,“獨孤家做過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若是不夠,添油加醋也未嘗不可。”
傅聰南神情一凜,“世子夫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說過,只是拖獨孤家下水還不夠?!狈阶蠉箟旱土寺曇?,但刻意維持在能夠讓隔壁聽到的程度,“我要的是抄家滅族,世上再無獨孤之名。”
“你說什么?”傅聰南驚得目瞪口呆,“世子夫人,你莫不是瘋了?”
此時隔壁牢房中的獨孤小姐亦是被驚得站立不穩(wěn),獨孤明扶住她,正欲出聲,就見諸葛鈺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聽下去。
“傅將軍,天下世家何其多,為何只有九大公卿?”方紫嵐倨傲道:“我父歷經數(shù)朝,也不過為官做宰,相比公卿,有如云泥。”
她頓了頓,神色逐漸陰鷙,“更遑論,家中長姐為后,二姐卻仍要受裴氏羞辱,而我更是被送給了汨羅人。憑什么?我不服。”
“世子夫人……”傅聰南張了張口,不待說什么,就聽方紫嵐自顧自地問道:“傅將軍,我不信你沒有想過,位列公卿,權傾天下?”
傅聰南訕訕地低聲道:“自是想過……”
“我猜也是?!狈阶蠉构戳斯创剑冻隽艘荒ń跹钡男?,“若非如此,傅將軍怎會娶獨孤家的女兒,甘冒受人鄙夷難以服眾的風險,也要接管江南大營?”
傅聰南沉默不語,是無言的承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世子夫人可否詳談?”
“傅將軍,一旦和離,獨孤家勢必不會再顧你的死活,說不定還會落井下石,把一些原本不屬于你的罪名扣到你頭上?!狈阶蠉箶苛松裆J真道:“這便是我們的機會?!?p> 傅聰南疑惑道:“這如何能算是機會?”
“此案由謝琛主審,他雖然持身公正,但畢竟與夏侯家有扯不清的關系。這些日子,夏侯家也受了牽連?!狈阶蠉苟ǘǖ乜粗德斈?,“傅將軍覺得,謝琛待如何?”
傅聰南并不傻,方紫嵐不會無緣無故提到謝琛和夏侯家,于是他略一思索道:“自是要想方設法證明夏侯家的清白。只不過……”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嵐接口道:“證明清白不易,但栽贓陷害就簡單多了。公堂上行刺之人尚未查清,而我在你傅家又遭人行刺,此事我已報給了謝琛?!?p> 傅聰南雙眼放光,“行刺世子夫人的刺客,可還是胸口皆有雄鷹紋樣……”
“傅將軍如何得知?”方紫嵐打斷了傅聰南的話,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失言,“我……”
他辯解的話還未出口,便聽方紫嵐道:“看來無需費事,獨孤家多行不義必自斃。”
“世子夫人說的是?!备德斈虾蠹怪泵袄浜梗钜稽c就說漏了。若是被方紫嵐看出端倪,只怕不用獨孤家出手,背后之人第一個會除了他。
慕初霽毫不猶豫道:“方紫嵐一戰(zhàn)成名,屠盡鎏金城,殺盡三元村,我以為她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人?!?p> “她的心狠手辣,對付的從來都是敵人。”慕容詢慢條斯理地倒了一盞茶水,遞給了慕初霽,“你應當也聽說了,她孤身一人闖入東南疫區(qū)之事。她胸中有大義,向來豁得出去。更何況她若是不開城門,便會寒了人心,必會不戰(zhàn)而敗?!?p> “先生教訓的是,是我思慮不周了。”慕初霽垂眸道:“累先生為我屠城,造了殺孽,我心中實在是愧疚得很?!?p> “殿下不必如此?!蹦饺菰冏灶欁缘氐沽艘槐K茶水,端在手上沒有動作,只是好整以暇道:“你逼得方紫嵐開了城門,難道不是想試探她的身手,尋找她的弱點?”
慕初霽神情一滯,當即恭恭敬敬地一禮道:“學生知錯,還請先生見諒?!狈讲潘此铺孤剩瑢崉t留了個心眼,沒有說實話。但如何瞞得過慕容詢?他表面并未說破,可如今這問話,分明是料定了他早就知道方紫嵐會開城門。
慕容詢抿了一口茶水,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問了一句,“找到了嗎?”
“方紫嵐的身手,是學生迄今為止見過最好的,一招一式干凈利落仿若本能,毫無破綻?!蹦匠蹯V說著轉了話音,“不過,縱然她身手絕佳,仍只是一人。若是纏她久些,體力耗盡,也只有一死?!?p> “你拖了她多長時間?”慕容詢沒什么表情,慕初霽老老實實道:“一個半時辰,是她的極限了?!?p> “難得。”慕容詢若有所思地看向慕初霽,“你覺得呢?”
“確實難得?!蹦匠蹯V認真道:“我記得先生曾與我說過,驍勇善戰(zhàn)者為將,運籌帷幄者為帥,居安思危者為宰輔。在方紫嵐身上,我都能看出幾分。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完全不畏死。那日明明已經到了極限,卻仍未后退半步。”
“這樣的人活著,便是最大的阻礙。”慕容詢收回目光,“齊王殿下,現(xiàn)下這個局面,你意欲何為?”
慕初霽斟酌半晌,一字一句道:“攻城,越快越好?!?p> 慕容詢沒有答話,慕初霽只覺得無形的壓力籠罩在自己身上,壓得他直冒汗,卻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音。
直到他額上一滴汗落在了地上,才聽到慕容詢的聲音,“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若不能在大京恢復氣力之前一戰(zhàn)到底,便只能敗北。李晟軒也知道,所以才派了方紫嵐這么個硬釘子來死守綺羅城。既然如此,這顆釘子,非拔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