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進觀影廳,我們在思維上的交流都保持著沉默。這場電影來看的人不多,我們兩個身邊都是空位。
還有五分鐘電影開場,我把情況簡單總結了一下發(fā)給秦南星,然后就摁滅了手機,看著眼前熒幕上無聲的廣告,等著電影開場。
“這是我第一次看電影?!边魉沟穆曇衾洳环赖貜哪X子里響起來,讓我不禁轉頭看了他一眼。
“你平常都沒什么娛樂活動嗎?”我感覺忒恩斯管理這些世界的時間應該也不少,難道這些世界里的bug真的多到了讓他忙里偷閑的時間都沒有了?
他沉默了片刻,說:“謝茲說我應該接點地氣,多進這些世界逛逛?!?p> 無聲廣告變幻的彩色不斷映在我眼里,我沉默著看著大屏幕,聽著忒恩斯有一句沒一句的,甚至都連不成片的回憶。
“后來我一直沒時間,他給我留下的爛攤子太難收拾了,你來的時間比較好,我只差個收尾的工作了。”
“謝茲一直沒出現(xiàn),如果不是這次……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很重要,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個世界組的神,不該對組里任何一個世界特殊照顧?!?p> “世界是有壽命的,會有世界毀滅,也會有世界誕生。如果不是我們的失誤導致,那就該什么都不做?!?p> 電影開場了。一個又一個的背后制作方挨個出來轉了一圈,電影才遲遲進入第一幕。
無邊的黃沙隔壁,風吹裹著黃沙著哨,把整個鏡頭都蒙上了一層土黃,鏡頭拉到高處俯視,有一隊人螞蟻一般走在這片荒地上,也是覆著一身黃沙。
“或許還是我在這個位置上的時間太短了。”忒恩斯的聲音里帶著那么一點失落,這點情緒在思維里被無限制地放大了。
這是個改造黃沙戈壁的故事,那隊人來自五湖四海,要在這里種樹——我曾在歷史里見過這樣的壯舉。
“我不知道有感情對不對,謝茲也不知道,但是我們總結出的規(guī)律就是那樣的,越干涉,世界越容易毀滅。”
“如果愛那些世界,就減少對它們的干涉?!?p> “謝茲說他設置了一個東西,至少能讓每個世界在壽命的終點,留下痕跡。但是我從來沒見過那些東西,之前覆滅的幾十個世界,我也沒見過它們留下的痕跡?!?p> 忒恩斯的聲音聽起來孤獨而困惑,就像是電影里的人,最開始也不知道該如何讓樹在這片戈壁上活下來一樣。
“秦南星不是嗎?”良久的沉默之后,我在思維里問他。這時候,電影里的人,也終于種活了第一批樹,無邊干旱大地中,出現(xiàn)了一點綠,出現(xiàn)了一點不被黃沙覆蓋的亮色。
又是良久的沉默,我腦海里傳來忒恩斯沉悶的聲音:“他是?!?p>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正看著屏幕,仿佛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影,也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電影的劇情并不新鮮,也不沾離奇曲折,只是一個無盡的黃沙隨著困苦,一點一點地被綠色洗刷掉的故事。
結局的時候,黃沙戈壁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林海,大屏幕保持著最后這片綠色,漸漸地暗了下去,演員表一行一行地冒出來,影廳里開始有人退場。
我和忒恩斯在這里一直坐到了最后,在最后的最后,也沒有彩蛋出現(xiàn),燈亮起來,我們兩個沉默地起身——那時候影廳里只剩下了我們兩個。
外面的世界明亮得稍微有些刺眼。
我把忒恩斯領到了秦南星的酒吧,因為提前打過招呼了,所以現(xiàn)在的酒吧里就只有秦南星一個人。
我們到了之后,秦南星鎖了門。
“你們說吧,現(xiàn)在什么情況?”他坐回吧臺后面,看著我們兩個。
我看了眼忒恩斯,他看著秦南星身后的酒柜,說了句:“你說?!?p> “嗯,是這樣,”我看向秦南星,因為現(xiàn)在只有他知道的最少,“江城現(xiàn)在是一座孤島城市,外界已經(jīng)毀滅了,你可以理解為世界毀滅到大半,最后這座城被一位神保下來了?!?p> “那我們和外界的聯(lián)系?”
“都是那位神用自己的力量模擬出來的,然后現(xiàn)在,我們過兩天要做出一個選擇,就是把這層假象揭掉?!?p> “江城的所有外部供給也會被切斷,”秦南星接著補了下去,“那我們之前看到的人影是什么?”
“死在外面的江城人,紅色的就是那位神,他叫謝茲。”
“他支撐不住了?”
“可以這么理解?!蹦芰可衔幢負尾蛔。俏腋杏X謝茲的精神,無論如何都無法支撐他繼續(xù)堅持下去了。
秦南星很快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所以我們在這座城市,根本就沒有任務?等假象被揭穿的時候,我們也該走了?”
“對?!?p> “還有多少時間?”
忒恩斯替我開了口:“我們后天上午去找他,有什么事情,明天安排好吧。”
“我知道了……”秦南星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我再問一個問題,外部供給被切斷以后,這里的人會怎么樣?”
他直起身看著我,眼里有些期待。
我沉默了片刻,思考著是否要把徐淑華的計劃都告訴給他,最后我還是只說了一個令人安心的片段:“我上午去見左懷遠的母親了,他們早就知道這個情況了,也找到了離開的方法,在堅持一段時間之后,他們會想辦法用剩下的物資離開這個世界。”
秦南星又倚了回去:“謝謝你能告訴我這些?!?p> “畢竟你知道這些東西也不會有太多的影響,你也不是這個屬于世界的人?!蔽姨匾饧又亓恕安皇恰眱蓚€字的讀音,秦南星的眼神不知道在看著哪里,沒再說話。
可能就和在上一個世界,他特殊對待何傾城的原因一樣,在這個世界,他遇到了和故人一樣的人。
這是他身上的傷,也是他的弱點,只可惜我無能為力。甚至因為我沒有與他類似的經(jīng)歷,連做到共情都有些困難。
而現(xiàn)在,他又要眼睜睜看著一個世界走向毀滅了。
不過不正常的不只他一個,我旁邊的忒恩斯看著秦南星身后的酒柜,目光凝聚在某一個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難得的閑適時光。
我靠在椅背上,看著眼前的光影,周圍是一片寧靜,此時此刻似乎都定格成了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