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在即，文理分科的簽名表已經(jīng)人手一份。班主任說過，若拿不定主意就拋擲硬幣決定，反正自己沒有主見，還不如讓硬幣背黑鍋。
合歡將那張四四方方的紙條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自己掌心的位置細(xì)細(xì)端詳，要說自己以后的前途要靠自己打勾的位置在左在右來決定，她實在心有不甘。
這么小的一張紙條，命運怎么就要被它左右了呢？
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江離將文理分科簽名表替林夕送了過去，醫(yī)院一如既往的難聞，林夕一如既往的消瘦。
林夕問他是不是選理，江離輕輕點點頭，然后說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是理科。
落言，他看到林夕拿起筆，在簽名表的“理”字后面的方格里輕輕打了個√，然后抬起頭朝自己會心一笑。江離不知為何，竟有點毛骨悚然。
林夕留他吃飯，他卻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吃了一碗面條。
醫(yī)院的食堂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江離吃過幾次，但每次放下餐盤還未跨出食堂，胃部就迫不及待的開始痙攣。江離在病房呆了差不多半小時，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找不到與林夕可以談?wù)摰脑掝}，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出了醫(yī)院。
家里空無一人，爸爸媽媽想必又在外面應(yīng)酬，合歡這個死鬼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江離有點后悔這么早就從醫(yī)院回來，其實還可以去家門口那個籃球場消磨一下時間。
天氣已經(jīng)變暖，頭頂郁郁蔥蔥的大樹上突然聽到那討厭的知了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叫，略微泛黃的季節(jié)，就連放學(xué)后的太陽也如此眷戀姍姍來遲的夏季。江離站在門口遙望著通往學(xué)校的那條大路，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自己脫下羽絨服換上襯衫是在什么時節(jié)。
直到晚上十點合歡才踉踉蹌蹌跑回家，她剛關(guān)上門就聞到一股濃香的泡面味爭先恐后的鉆進(jìn)自己的鼻孔，刺激著自己的味蕾，讓她欲罷不能。
看到正坐在沙發(fā)上的江離，合歡笑著打了聲招呼，眼神就不自覺移動到了江離跟前茶幾上那碗剛泡好的泡面。
她迅速撇下書包脫下外套，換上拖鞋就直向著那碗泡面奔來，“江離，你怎么知道我餓了！”
江離瞧見回來的是合歡，偷偷順了口氣，而后站起來怒斥她：“這么晚你干嘛去了！”
他人高馬大，站在茶幾與沙發(fā)中間雙手抱胸怒目圓睜，擋住合歡的去路，儼然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的架勢。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合歡見泡面上只放了一個飯叉，于是她迅速跑去廚房替自己準(zhǔn)備好一副碗筷后又直直奔向客廳。
江離直皺著眉頭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她，像審訊犯人一樣面無表情繼發(fā)問：“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了么？”
合歡聳聳肩，不好意思的賠笑：“演唱會太吵了，我沒聽到?！?p> “什么演唱會？”
“春春的演唱會啊，像你和林夕這種人肯定不喜歡那種吵吵鬧鬧的場合，所以我沒叫你?！?p> 江離眉間迅速隆起，與她相處這么久，她還是將自己分隔在早已經(jīng)豎起的那玻璃屏障的另一邊。
江離努力壓制自己胸腔的怒火，扯著嗓子繼續(xù)問道：“你出來后不會回個電話么？”
“出來太興奮了，一時忘了，今天跑了一大圈，我腿都跑細(xì)了，你看?！?p> 合歡低頭錘了錘自己已經(jīng)發(fā)酸的雙腿，因為不熟悉場地，之前也沒做功課，今天跟著小曼跑了好多冤枉路，現(xiàn)在想想，確實挺心疼自己。
“江合歡！”江離好氣又好笑，本想落井下石說個“你活該”之類的，可話到嘴邊就又變成了責(zé)問：“你能不能長點心，前幾天還為文理分科的事情愁眉不展，今天怎么就有心情去看什么破演唱會？”
合歡輕輕推了一把江離輕輕躍過他，而后捧著茶幾上那碗泡面就開始“呲溜呲溜”吸起來。
“分科么，順其自然就好了，反正成績都爛的跟狗屎一樣?！?p> 江離順勢坐下，瞪大眼睛伸手搶過來合歡已經(jīng)吃了一半的泡面：“江合歡，這是我的面！”
“你回來這么早，沒吃飯?。 焙蠚g咽下最后一口面，拿起叉子就又往江離碗里挑。
“想吃不會自己泡??！”
“你行行好，我要餓扁了?！?p> “女孩子要減肥的…”
“……”
兩人合伙吃完一碗面時已累的筋疲力盡，合歡癱在沙發(fā)上摸著自己干癟的肚皮埋怨道：“江離，我還沒吃飽。”
江離雙手?jǐn)傞_冷笑道：“你吃下去的東西剛才跟我打打鬧鬧全都消化掉了，同理，我也沒吃飽。”
合歡白了一眼江離，環(huán)顧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屋屋里只有江離：“爸媽呢？”
“說是陪客戶，今晚會晚點回來，讓我們先睡?！?p> 合歡“哦”了一聲，就要上樓。
江離看著合歡瘦小的背影，張口輕輕叫了一句“合歡”，聲音太小原以為她不會聽見，可就在自己轉(zhuǎn)頭的時候，竟看到合歡慢慢轉(zhuǎn)了過來。
她呆滯的看著江離，眼神迷離，像一只沒睡醒的貓一樣輕輕揉著雙眼，這才問道：“怎么了？”
“我說，”江離猛地站起，因為他覺得這樣會多幾分氣勢，“文理分科，你到底怎么想的？”
江離沒有這樣不自在過，除過此刻。
合歡回過身從口袋掏出一枚硬幣，“有人像的代表文科，我拋了?！?p> 話音剛落，合歡就將它彈起。硬幣在空中不斷翻轉(zhuǎn)，一次次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有那么一瞬間，江離竟然希望時間可以靜止，硬幣永遠(yuǎn)懸在空中，他與合歡，永遠(yuǎn)這樣。
硬幣落在合歡手心，江離還未看清，合歡就用另一只手捂著它，并向江離調(diào)皮的眨眨眼：“你猜是正面還是反面？”
江離咳了兩聲，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我哪知道?！?p> 合歡嘆了口氣，“沒勁?！?p> 雙手?jǐn)傞_時，江離承認(rèn)，他被毛爺爺锃亮的額頭閃到眼睛了。
合歡尖叫：“文科??！江離你看?！?p> 沒想到江離冷冷地道：“我又不瞎?！?p> 合歡抬起手臂舉過頭頂作勢要打江離，但看到江離冷峻的眼神便又將動作收了回去。
她一邊想著自己哪里又得罪了這個富家少爺，一邊踱步回房，直到她輕輕關(guān)上臥室門，江離才癱進(jìn)沙發(fā)，用手撫著額頭，閉眼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