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案外黑手

　　黃昏時分，天邊掛起道道晚霞，在夕陽的照射下，東州城被染上了一層瑰麗壯觀的色彩，如在畫中。不少市民紛紛駐足觀看，有的人興奮地舉著手機，或拍照，或錄像，記錄下這難得一見的黃昏美景。

　　此時，馮耀先正站在東方路的人行道上，他可沒心思去欣賞什么落日黃昏的美景，而是焦急地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大約3分鐘后，一輛白色的別克越野車停在他跟前。車窗緩緩搖下，他俯下身子朝車里看了一眼，笑著打招呼道：“周經(jīng)理，你來了。”說著，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就要上車。

　　車里的人指了指馮耀先手上夾的還未燃盡的香煙。馮耀先心領神會，把煙扔到地上，用腳踩滅，然后，開玩笑說：“周經(jīng)理一看就是個講究人，不像我，是個大老粗?！?p>　　周經(jīng)理笑了笑：“上車吧，馮老板。咱們車上談?！?p>　　“好，好。”馮耀先上了車，主動系上安全帶。

　　白色越野車一路向北，穿過三個路口后，停在剛剛開張不久的藍雨咖啡館前。

　　周經(jīng)理停了好車，說：“下車吧。咱們到咖啡館里，坐下來好好談?！?p>　　“不用了吧?！瘪T耀先賠笑說：“咱們在車上，或者在路邊找個石凳坐著，不是一樣可以談嗎？”

　　“談生意，就要就談生意的樣子。”周經(jīng)理微微一笑，說：“走吧，我請客?！?p>　　馮耀先嘿嘿一笑：“那，那就不好意思了?！闭f著，便下了車，跟著周經(jīng)理進了藍雨咖啡館。

　　新開張的咖啡館格調優(yōu)雅，人氣頗高。兩人挑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各自點了一杯咖啡。

　　遠處傳來優(yōu)美動聽的鋼琴曲，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周經(jīng)理輕輕地攪動著咖啡，不緊不慢地問：“馮老板，投資的錢都準備好了嗎？”

　　馮耀先明顯有些心虛，笑著說：“周經(jīng)理，實在不好意思，我只能先拿出20萬，再多的話，就真的拿不出來了?！?p>　　周經(jīng)理愣了一下，手里咖啡勺攪拌咖啡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咱們當初說好的可是40萬元，你這么一下子就給砍掉了一半！馮老板，做生意可不能這么言而無信呀！”

　　“是，是，周經(jīng)理說的是?！瘪T耀先陪著笑臉，說：“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可我借給程建祥那個王八蛋的錢只收回來10萬塊，剩下的錢還得兩年后才還請。另外的10萬塊，還是我好說歹說，我老婆才同意拿出來的?！?p>　　“10萬塊？”周經(jīng)理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那么給你出謀劃策，難道你就只要回來10萬塊？”

　　“周經(jīng)理，我真的盡力了?！瘪T耀先不由得皺起眉頭，說：“你不是說，程建祥被抓走了，他老婆崔紅云很可能會托人說情么。我就按照你說的，一直盯著崔紅云。當天中午，崔紅云就去了一中，我猜她肯定是去那兒找人想辦法了，就隨便編了名字做了登記，悄悄跟著進去了。

　　我看見崔紅云進了北教工樓，是一個男老師下樓接的她。那個老師我不認識，本來想找人打聽一下，結果在一樓大廳的光榮榜上看到了他的照片。那老師姓錢，叫錢伯均。我猜那個錢老師就是崔紅云要找的人，我就又去盯著他。

　　當天晚上，我跟蹤錢老師到了老味道酒樓，發(fā)現(xiàn)他找的人是法院的執(zhí)行局長陳默雷，還在酒樓訂了包間。我一看機會來了，就花錢求著傳菜的女服務員進包間的時候，幫我偷拍幾張照片。沒想到那個服務員年紀不大，胃口倒是不小，張口就問我要3000塊錢，還說什么一個人1000塊，絕不還價。

　　就這么著，我生生讓那個服務員訛了3000塊錢去?！?p>　　這時，周經(jīng)理插話說：“照片你不是洗出來，寄給陳默雷了么。這么重磅的照片，難道他沒答應你的要求？”

　　馮耀先嘆了口氣，說：“本來我也以為抓到了陳默雷的把柄，可等他們走了，我一問那個服務員才知道，請客掏錢的竟然是一中的校長閆好秋。

　　你說，這個屎盆子怎么扣？要是硬扣的話，我不僅要買通那個服務員，還得把前臺的收銀員也買通了。就那個服務員，拍那么兩張照片就要了我3000塊錢，要想再買通她，還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呢。還有那個收銀員，能不能買通？花多少錢能買通？還都不一定。

　　再說，就算這兩個人都買通了，萬一紀委真調查起來，誰知道她倆她們會不會露了馬腳，把我給抖摟出來？所以，我想了想，這個險還是別冒了，越冒越麻煩，越冒風險越大。這回，就算便宜了那個陳默雷吧?！?p>　　周經(jīng)理點了點頭，有些失望地說：“照你這么說，這個屎盆子還真是不好扣呀?！?p>　　過了一小會兒，他突然停下手里的咖啡勺，說：“對了，不是還有那瓶葡萄酒么。從照片上看，那應該是法國波爾多產(chǎn)的的葡萄酒吧。那么高檔的酒，那個老味道酒樓肯定沒有！閆好秋請客，那個錢老師作為下屬，應該不會空著手去，我想，那瓶葡萄酒應該就是他帶過去的。你就沒想過在那瓶酒上做做文章？”

　　“你以為我沒想過呀？”馮耀先越說，眉頭皺的越深：“拍照的第二天，我又去了老味道酒樓，本想找那個服務員核實一下，看那瓶葡萄酒是不是錢老師帶去的，沒想到她竟然不在那兒上班了。

　　你說，我要人證沒人證，手頭就那兩張照片，就算我拿著那兩張照片去紀委舉報了陳默雷，閆好秋和錢老師也肯定會幫陳默雷洗清嫌疑。所以，舉報威脅這條路走不通，陳默雷也不會害怕，忙了到頭來也是白忙！”

　　周磊微微一笑，話里有話地說：“這條路走不通，你就不會想想別的路嗎？”

　　馮耀先一聽這話，眼神里立刻露出一絲盼望：“怎么？難道周經(jīng)理還有別的路？”

　　“你就沒想過利用網(wǎng)絡嗎？”周經(jīng)理反問了一句，見馮耀先似乎沒聽懂，他干脆把話說明了：“你可以在網(wǎng)上發(fā)封舉報信，再配上那兩張照片，這就叫做有圖有真相。你仔細想一想，法院的執(zhí)行局長跟被執(zhí)行人的親戚在酒樓包間里喝酒吃飯，這么勁爆敏感的新聞，在網(wǎng)上肯定很快就會傳播擴散開，并且會引起洶洶民意，那樣，就會給陳默雷和執(zhí)行局造成很大的輿論壓力。

　　到時候，他們肯定會想法設法，不惜一切代價地幫你把錢要回來，如果他們辦不到，就沒法擺脫嫌疑，也沒法跟網(wǎng)民交代。你覺得，這條路怎么樣？”

　　馮耀先聽了，有些猶豫不決：“好是好，可這么做會不會觸犯法律呀？我會不會被追究責任呀？”

　　周經(jīng)理淡然一笑，說：“造謠分為兩種，一種是明的，一種是暗的。只有那些不長腦子的蠢貨才會明著造謠，到頭來不但達不成目的，還會因為造謠而受處罰。聰明人都是暗著造謠的。”

　　“暗著造謠？”馮耀先有些莫名地問：“那你倒是說說，怎么個造法？”見周經(jīng)理不回答，他便知道，要想獲得答案的，是要代價的。他咬了咬牙，說：“這樣，只要你這條路行得通，能幫我把剩余的20萬討回來，我就把投資追加到50萬。”

　　周經(jīng)理這才說：“你發(fā)到網(wǎng)上的舉報信可以用質疑的口吻，內容可以這么寫：案件執(zhí)行期間，法院執(zhí)行局長跟被執(zhí)行人的親戚一起在酒樓包間吃飯，還共飲高檔紅酒，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法官接受了被執(zhí)行人的請吃？如果是這樣的話，申請執(zhí)行人的合法權利還能否得到保障？”

　　說完，他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問：“你仔細聽聽，如果舉報信這么寫的話，里面有一句詆毀污蔑的話嗎？”

　　馮耀先不由地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這么寫的話，話里話外沒有一句污蔑的話，可讓人一看，就會很自然地想到這里面有勾結，認為執(zhí)行局長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軟，跟被執(zhí)行人穿了同一條褲子。到時候，他陳默雷如果不幫我把錢都要回來，就很難徹底洗清嫌疑。周經(jīng)理，你這一招實在是太高明了！”

　　他想了想，說：“行，那我就追加到50萬。不過，我覺得不到那一步，還是不要把事情做絕的好。我還是先等等吧，看看程建祥這兩天能不能把第一筆錢還給我。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那一步，我再走你給我指的這條路吧。”

　　周經(jīng)理嘴角微微一翹，有些嘲諷意味地說：“看來，我剛才的話是白說了。像你行事這么優(yōu)柔寡斷的，難怪到現(xiàn)在還是只知道守著個門頭過日子?！?p>　　馮耀先并不生氣，反而嘿嘿一笑，說：“是，這么著是發(fā)不了大財，但最起碼也沒什么風險不是？”

　　周經(jīng)理白了馮耀先一眼，問：“那你投資我們明?？萍?，你就放心了？你就不怕會有風險？”

　　馮耀先陪笑說：“市場經(jīng)濟嘛，任何投資都有風險，但風險也有大有小。你們金石集團資歷雄厚，是東州的重點企業(yè)，你們譚總又是省人大代表，再加上你這個法律專家，投資你們的企業(yè)，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月光奏鳴曲》進入了高潮，掩蓋住了馮耀先和周經(jīng)理對話的聲音，沒有人在意他們，也沒人聽到他們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