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殿下站出來個四十來歲身著紫色蟒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盤儒雅風(fēng)度翩翩,盡管年紀(jì)大了卻也能看出年輕時的風(fēng)流。
“陛下,臣有話要說?!?p> “永濟(jì)侯要說什么?”
“陛下,忠武將軍薛勁,鎮(zhèn)守康平十多年,盡忠職守,錚錚鐵骨,臣認(rèn)為,他不是會叛逃之人?!?p> “臣附議,八年前,若不是薛將軍一夫當(dāng)關(guān),死守康平,恐怕康平早就失陷,更不會有這八年的太平?!?p> 一言官瞇了瞇眼站出來道:“浦侯爺,安大人,此言差矣,人是會變的,八年前薛將軍忠心,不代表八年后這份忠心還在。”
安大人怒道:“你個老匹夫,只會磨嘴皮子,以為天下人都跟你一樣心里藏奸……”
眼看著兩位大臣就要吵起來了,昭惠帝猛的把茶杯摔下龍案。
兩位大人總算是住聲了,驚懼的跪伏在地。
昭惠帝斂去最初的憤怒,也想到了這里必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可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穩(wěn)定軍心。
遂沉聲道:“薛勁叛逃,薛府眾人打入大牢,聽候發(fā)落,曹鎮(zhèn)赤膽忠心,封鎮(zhèn)國將軍,賞……”
永濟(jì)侯還要再說,昭惠帝一個眼神讓他住了口。
今日的大朝會,直到午時方散,永濟(jì)侯浦揚(yáng)來到御書房。
御書房內(nèi)只有他跟老皇帝,甚至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陛下。”
昭惠帝擺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有件事要交給你做?!?p> 浦揚(yáng)抬首,只見昭惠帝渾濁的眼中,此時一片凜然。
康平城內(nèi)。
一間空闊灰暗的屋內(nèi),寒風(fēng)凜冽的從破舊的門板吹進(jìn)來,屋里二十多人有老有少,衣衫襤褸,似感覺不到這樣的冷。
或抱膝或斜靠在墻上,他們臉上都是對生活的絕望灰敗,渾身被死寂包裹著。
兩腳羊,被北蒙人當(dāng)牲畜般圈養(yǎng)著,被吃,就是他們即將到來的下場。
屋外每天都能聽到被殺之人,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求饒。
北蒙人似是以此為樂,故意想看他們怎樣的絕望奔潰,又對生抱有一絲希望,不得不丟棄尊嚴(yán),如喪家犬似的向他們跪地求饒。
如此煎熬著,還不如在北蒙攻進(jìn)城時,奮力一搏,痛快的去時死來的舒服。
城里八百多百姓,被關(guān)在城里各處,也不知是他們運(yùn)氣好,還是不好。
運(yùn)氣好,是因為屠刀還沒豎到他們面前,運(yùn)氣不好是因為還要無休止的煎熬。
有的時候,這種煎熬比直接給他們一刀還要難受。
自四個多月前康平城破,康平城上空的血腥氣,就沒散去過,鼻翼間彌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剛開始這些人還會痛罵北蒙人,又或是求他們放了自己,可現(xiàn)在只剩下麻木。
薛月平靜的坐在墻腳,眼神淡淡的看著自己粗糙的手背上,那里是剛長出的鮮嫩疤痕。
這是薛小弟咬的,城破之日,薛母護(hù)著將他們藏匿在一口水井中,卻叫一個北蒙兵發(fā)現(xiàn)了,母親便奪了她的短刀沖向了北蒙兵。
薛母只是個普通婦人,哪里是強(qiáng)壯的北蒙兵對手。
聽著母親的慘叫,薛明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想要爬出井,可井壁濕滑,又怎是他這短手短腳,半吊子功夫能爬上來的。
于是她怒罵薛月,說她是沒有人性的怪物,大罵著讓她去救母親。
可母親臨走,交待她一定要保護(hù)好薛明,她要聽母親的話。
薛明見她不為所動,狠狠的在她手背咬了一口,那一口下了死勁,差點(diǎn)把她的肉咬下來。
可他忘了,薛月不知道疼。
最后,薛明要挾,若她不去救母親,那他就一頭栽進(jìn)水里,淹死自己。
最后薛月只能爬出井去救母親,等她找到的時候,母親身上是縱橫交錯的刀傷,血肉模糊。
殺了那兩點(diǎn)北蒙兵,薛月找了個地窖,把母親的尸體藏了起來,回頭再去找薛明,薛明卻失去蹤跡。
……
“哐當(dāng)”一聲,破門被踹開,門外的風(fēng),夾雜著雪呼呼的吹進(jìn)來。
“小羊們,吃食了?!?p> 一個北蒙漢子,面上帶著殘暴嗜血的戲謔,看著這一群待宰的羔羊。
順手扔進(jìn)十幾個黑硬的能砸死人,不知道什么東西做成的窩頭。
見無人動彈,北蒙漢子哼笑一聲用力關(guān)上門。
等人走了,許久屋里才有人動起來去撿那窩頭,有一個動就有第二個動。
眾人眼神空洞,麻木的嚼食著,明知道死了就不用受這樣的罪,可又有那么點(diǎn)不甘心。
天色漸暗,外面只有風(fēng)的嗚嗚聲,和門板的吱呀聲,薛月悄悄的站起身,她人本就瘦小,順著破舊的門板縫就擠了出來。
屋里有人看見,只是沒有一絲反應(yīng),低頭又閉上了眼。
薛月如鬼魅般穿梭在康平城的破屋之間。
一間一間的找著,也許是知道這些兩腳羊不敢跑,北蒙兵連個看守的都沒有,只有偶爾的巡邏隊經(jīng)過,也是嘻嘻哈哈的說笑著。
薛月嬌小的身形,往暗處一藏就躲過去了。
聽到旁邊屋里有成片的呼吸聲,薛月縱身上了屋頂。
拔開屋頂?shù)耐咂?,下面擠了一屋的康平城百姓,就如她剛剛呆的那屋一般,衣衫襤褸,心如死灰,即便是這寒冷的冬季,也比不上心里的冷。
沒有孩子,但有個面熟的,離她家不遠(yuǎn)的張爺爺,每次看到她都笑成朵老菊花。
最愛說的話便是,“虎父無犬女啊!”
如今,張爺爺臉上沒有了笑意,有的只是對活著的絕望。
薛月正欲往下個屋找,聽到有說話聲傳來,她忙趴伏好身子,收斂呼吸。
是兩個北蒙兵。
“凍死了,他們在屋里享受,卻把這巡邏的苦差交給我們?!?p> “唉,誰叫我們只是個小兵!”
“那些個兩腳羊個個都嚇破了膽,難不成還敢跑不成,對了,兩腳羊里,還有女人嗎?”
“早就沒了?!?p> “那長的好點(diǎn)的男人也成?!?p> “要是有,老子還跟你在這浪費(fèi)時間?”
“也是,雖然沒好的了,可他們的肉還真是不錯,這些,盡夠我們過冬的了?!?p> “反正也沒人知道,你說我們偷偷弄個出去怎么樣?”
“你的意思是……”
兩人相視而笑,一拍即合,嘻嘻哈哈著道:“對,憑什么就該他們享受樂呵,攻城老子也是出了力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