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清凈
第二天一早,梳洗罷,錢玳便將孟玉樓一路送回楊府。
不走路不知道,錢玳沒有想到,自家住宅和楊府距離很近,只隔著一條街。
這一路,孟玉樓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微笑,仿佛一朵清蓮。
路上,二人并未進行交談,孟玉樓水潤的美眸不時瞧向附近,似乎要把路線記住似的。
錢玳保持沉默,其實他心中也不平靜,孟玉樓那種仿佛溫柔大姐姐的氣質,無形中吸引著他。
但他并沒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覺得這樣不俗的女子,實在不應承受那么多,她應該有更加美好的生活才是。
經(jīng)過一處熟悉的早點小攤,錢玳在此停下,點了八張最愛吃的驢肉火燒,四碗冒著騰騰熱氣的鮮榨豆?jié){。
找一處干凈的木桌坐下,錢玳對孟玉樓伸手示意,笑道:“來,嘗嘗這李氏驢肉火燒,這可是桂香坊一絕,我平素最喜愛吃的早點?!?p> 孟玉樓輕輕一笑,沒有忸怩拒絕,拿起一張火燒,輕輕咬下一口,細細咀嚼后咽下,美眸不禁微微閉合,一臉享受之色。
“這火燒外皮酥脆,內(nèi)里驢肉鮮嫩綿軟,緊致多汁,味道香濃可口,當真是好吃。妾身從小身居幽閨,還從未吃過這般美味?!?p> 孟玉樓贊不絕口,說完話,便繼續(xù)低頭緩緩吃起來,不慢不快,既不耽誤品嘗美味,也沒有喪失淑女習慣。
錢玳見孟玉樓被驢肉火燒俘獲,大感有趣,笑了笑,也抓起火燒大吃起來。
相比孟玉樓,錢玳的吃相就難登大雅之堂了,他一大口下去,便可以將三分之一的火燒咬下,三口下去,一張火燒便下肚了,讓人看了十分有食欲。
錢玳口齒生津,大快朵頤,及至他吃完六張火燒,孟玉樓才堪堪將一張火燒吃了一半。
見到錢玳風卷殘云般吃完,孟玉樓不禁一愣,隨即便壓抑不住的低聲笑起來。
“還剩這一張你吃了吧,不用給我留。妾身平日食量便不大,吃一張便足夠了,這還是因為驢肉火燒太過美味。”孟玉樓笑道。
男人能吃才是福,像某些男子故作姿態(tài),細嚼慢咽,她是瞧不上的。
錢玳也不客氣,將最后一張驢肉火燒吃光,捧起大碗,咕嘟嘟喝凈三碗豆?jié){,給孟玉樓留了一碗。
孟玉樓吃完火燒,只喝了半碗豆?jié){,便喝不下了。
前世留下的習慣,錢玳總是喜歡把食物吃光,他最見不得剩飯剩菜,見孟玉樓喝完,他一把拿過瓷碗,將剩余的豆?jié){一飲而盡。
此舉驚呆了孟玉樓,她清晰地看到,錢玳喝過的位置,正是她之前喝豆?jié){時,嘴唇對應的地方。
這是,變相的接吻了么?
孟玉樓一顆芳心,忽然悸動了一下。
錢玳并未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吃飽喝足之后,起身付賬,便帶著孟玉樓繼續(xù)往楊府方向走去。
吃過早飯的孟玉樓一路上神思不屬,只是順從的相跟著錢玳。
楊府門口。
一位頭發(fā)黑白相間的老婆子,來回踱步,神色間滿是擔憂焦急。
忽然。
她見到大街上走來一男一女,那男的身材修長,氣質清雅,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定睛一看,男子身后的那名女子,正是自家的侄媳婦。
老婆子頓時轉憂為喜,上前叫道:“哎喲,我的大侄媳婦誒。大年初一,老身本想著大清早來看看你,結果一進后院,就看到你那大房子千瘡百孔,像是遭了劫似的,你這女主人更是不見人影?!?p> “老身找到那丫鬟蘭香,她和幾個丫頭小子居然一無所知,一問才知道大年夜里玩得瘋了,連主子都拋到腦后了??砂牙仙砑眽牧??!?p> 孟玉樓上前福了一禮,歉然道:“讓楊姑姑擔心了,妾身夜里遭了妖怪,幸好被這位錢公子所救,我才能安然無恙。”
“妖怪!”老婆子尖叫一聲。
對于她們普通人來說,妖怪無異于洪水猛獸,沒有半點抵抗之力,是以聽見妖怪侵襲,頓時膽戰(zhàn)心驚。
老婆子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上前對孟玉樓上下摸摸,關心的問道:“侄媳婦,你沒受傷吧?!?p> “妾身并無大礙?!泵嫌駱菗u頭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婆子松了一口氣,然后望向錢玳,躬身行禮道:“老身謝錢公子仗義相救之恩。”
楊姑姑神色極為恭敬,她活了六十多年,人老成精,能從妖怪手下無傷救人,眼前這位錢公子,定然是一名有修為在身的修行中人。
這樣的人,在這座清河縣城中,哪一位不是叱咤風云的人物。
“楊大娘不必多禮,職責所在,在所不辭?!卞X玳拱手回禮道。
孟玉樓忽然補充道:“楊姑姑,錢公子是本縣的一名玄衣衛(wèi)呢。”
“玄衣衛(wèi)!”
楊姑姑大驚,沒想到眼前謙遜有禮的公子,居然是一名玄衣衛(wèi)!
沒有人不知道玄衣衛(wèi),也沒有哪個老百姓不敬重玄衣衛(wèi),在這個存在妖邪鬼怪的世道里,玄衣衛(wèi)是唯一以對抗邪祟保護平民為宗旨的官方組織。
說玄衣衛(wèi)是老百姓的保護神,絲毫不過分。
“不知錢大人當面,怠慢之處,還望大人海涵?!睏罟霉卯吂М吘吹?。
“楊大娘何來怠慢,玄衣衛(wèi)與民一家,楊大娘不必拘謹?!卞X玳笑道。
“楊姑姑,錢公子人很好的。快別讓人家在外面站著了。”孟玉樓出聲提醒。
楊姑姑忙道:“對對對,錢公子快快請進,能得玄衣衛(wèi)光臨,楊府蓬蓽生輝?!?p> 不再客套寒暄,孟玉樓和楊姑娘將錢玳請入楊府,在正堂中坐定。
長相俏麗的大丫鬟蘭香,聽聞夫人回來,急忙跑來相見,哭了一場,然后便聽話的端茶倒水。
錢玳正喝著茶,準備小坐一會便走。
忽然堂外走進一老一少兩個男子。
那老的,身材佝僂,手中拄著拐杖,滿臉皺紋,可一雙眼珠卻不時轉動。
那年輕男子,年紀約莫二十五歲左右,一副富家公子打扮,身穿錦紋華袍,腰間系一枚無暇青玉,手中搖著一柄畫有山水圖的折扇。
這男子見到施施然喝茶的錢玳,暗道居然有人先自己一步趕到,心下生出不悅。
“張四,你來干什么?”楊姑姑見到張四進來,面有不愉之色。
張四拄著拐杖慢悠悠走來,在一張木椅上緩緩坐下,冷笑道:“怎么,還不讓我這個親舅舅進門了么?”
“外甥媳婦,聽聞楊府大年之夜發(fā)生驚變,老夫與商舉人特地趕來看看。”張四不再搭理楊姑姑,轉而對孟玉樓說道。
“你老人家費心了,妾身沒有事?!泵嫌駱巧裆?。
那年輕男子上前微微拱手,說道:“孟夫人如有任何需要,在下必然鼎力相助。我雖不才,但在清河縣這一畝三分地,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商舉人好意,妾身心領了。昨晚之事雖然兇險異常,但妾身運氣好,沒有遭受半點傷害?!?p> 商舉人眉頭一皺,問道:“在下只是聽聞楊府夜里發(fā)出狂風呼嘯的異響,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沒什么事,只是有妖怪闖入罷了?!泵嫌駱钦Z氣平淡。
“什么,妖怪闖入!”商舉人聞言,大驚失色。
剛剛喝了口茶的張四,一驚而起,嘴巴不由自主得張開,溫熱茶水浸濕了胸前衣衫。
見到張四這般模樣,楊姑姑嘴角勾起不屑的嘲笑。
“孟夫人,那你是如何脫身的?”商舉人問道。
“實不相瞞,承蒙高人路過,殺了妖怪,救了妾身?!?p> “好了,商舉人身為本縣名流,定是事情繁忙。妾身突逢驚變,心神疲累,想要歇息歇息,就不多招待商舉人了,不周之處,還望見諒?!?p> 孟玉樓溫言送客,她早就不耐煩商舉人的死纏爛打。
此人早年中舉,但沒有官身,仗著自家頗有資財,整日里花天酒地,眠花臥柳,仗勢欺人,自身卻沒什么本領。
楊宗錫死后,他的舅舅張四便不停攛掇此人接近自己,其意圖昭然若揭,她并非懵懂無知的少女,這樣的男人不適合自己,因此對商舉人只有厭煩。
商舉人聞言,不禁怒從心頭起,臉上瞬間布滿陰霾。
不滿道:“孟夫人何必急著趕人,在下本是好意來探望,還沒有坐下喝一口茶就要被趕走,世間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
“這也暫且不論,既然孟夫人要歇息,為何單單趕我一人,此人是誰,他又憑什么坐在這里!”
商舉人早就看錢玳不順眼,瞬間把矛頭指向錢玳。
“他是何人?他就是那位救下我侄媳婦的高人!”楊姑姑忍耐不住,起身高聲道。
“哈哈,好笑,就他也算是高人?自我進來,此人喝茶就未停下,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哪有這般粗鄙的高人?!鄙膛e人嗤笑道。
錢玳摸了摸鼻子,沒想到自己安靜地坐在這里,也能招致戰(zhàn)火。
他緩緩起身,屬于明勁武者的氣息波動,毫不掩飾的朝商舉人席卷而去。
口中不緊不慢道:“在下錢玳,本縣玄衣衛(wèi)青衛(wèi),商舉人是否對在下有什么誤會?”
商舉人忽然感到渾身一冷,錢玳身上莫名的傳來一股如山岳般的氣息,向他壓來,危險!
他身體不由得顫抖,額頭上浮現(xiàn)細密的汗珠,心下腸子都悔青了。
這是武者的威勢,與吳將軍身上極為相似的武道威壓。
又聽聞對方自報家門,玄衣衛(wèi),那可是本縣最強的勢力,沒有之一。
商舉人心中雖有不甘,但不得不低頭,雙膝跪地,頓首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錢大人,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饒恕小人則個。”
錢玳平靜道:“商舉人不必行此大禮,不過是誤會一場罷了?!?p> “謝錢大人海涵,大人寬宏大量,小人佩服?!鄙膛e人站起身,再次朝錢玳躬身拱手行禮。
商舉人此刻半點報復的心思也沒有,對方是強大的武者,他只不過是普通的凡人,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好了,商舉人如若無事,還是先行退下吧?!卞X玳擺擺手。
對于普通人,他沒有必要刻意打壓什么,讓其長長教訓就好。
“是。”
商舉人躬身倒退,直至退至廳堂門檻處,才轉身快步離去。
“額,不知玄衣衛(wèi)在此,草民有眼無珠,還望見諒?!睆埶念櫜簧蠞駠}噠的衣襟,朝錢玳拱手道。
“我知道你,日后不要再為難孟夫人,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不是你等外男可以干涉的。”
錢玳對這個老匹夫有些印象,原著中他與楊姑姑的罵戰(zhàn)可是一個精彩橋段。
張四老邁的身子不由得一顫,背后冷汗直冒,一股涼氣直竄腦門,讓他頭皮發(fā)麻。
被這樣非凡的人物盯上,頓時嚇得他面無血色。
“謹遵大人之命,草民再也不敢了?!睆埶念澪∥〉木鸵鹿?。
錢玳側身避過,語氣平淡道:“記住你說的話,禮就免了?!?p> “是是是。”張四點頭如搗蒜。
“走吧?!卞X玳道。
“好好好?!睆埶牟亮瞬梁梗糁照?,快速的邁著步子離開。
堂中頓時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