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我祖宗來了

　　“我不認(rèn)識，你處理吧?！?p>　　我才管不了這么些烏七八糟的人。

　　孟浩冷道：“你們聽我的就行了。郭總沒有這門子親戚，你們想辦法把他們弄出去，如果不行就讓他們坐到屁股開花。”

　　大拇指送上！

　　我轉(zhuǎn)向廊橋，回首交待：“我去賈教授那一趟，完事還要回丁總那邊，不要讓他們堵住我?！?p>　　“他們又不認(rèn)識你?！?p>　　“哎喲我的傻弟弟，人家來認(rèn)親的，能不帶張照片啥的？”

　　孟浩一拍腦袋：“怪我！我親自去處理，保證不耽誤你的行程?！?p>　　一刻鐘后。

　　賈教授正在現(xiàn)場看守，看見我也沒有起來。若是換了旁人非生氣不可，我知道他的脾氣，不以為忤，照常坐下來詢問。

　　“原計(jì)劃完成600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成了370多個，我預(yù)計(jì)再過一個月就能全部安裝完成。第一批大蠔長勢很不錯，再過三個月相信就可以上市了?！?p>　　“好?。∮心阍?，我放心?！?p>　　握著賈教授的手，我這心里才覺著踏實(shí)。跟別人比心眼，比陰招我沒什么太大優(yōu)勢。但是比技術(shù)，咱沒怕過誰。只要技術(shù)優(yōu)勢在手，咱又不犯什么錯誤，一定可以拿下這個市場。

　　“有件事，我得給您通告一下。”我湊近賈教授，“快過年了，當(dāng)心有人偷東西或者對我們使壞?！?p>　　“知道了！郭總你也要當(dāng)心，我總覺得有些人看著不像好人?！?p>　　“可不是，外面來了幾個祖宗，堵我呢?！?p>　　賈教授臉色一變，我就知道我這玩笑開大了。

　　“沒什么，冒認(rèn)親戚的，我已經(jīng)讓孟浩打發(fā)了?！?p>　　“賈教授？”

　　“你看什么呢？”

　　三句話都沒反應(yīng)，賈教授見鬼了么？回頭的一瞬間，我明白他看見什么了。孟浩這廝辦事果然不力！

　　“對不起郭總……”

　　“唉！小三子，你看看這人，非攔著咱不讓進(jìn)！狗眼看人低的，趕緊把他給開了！”

　　七嘴八舌，如同蒼蠅繞耳，嗡嗡不絕。為首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小老頭子，胡亂套著一件棗紅色毛衣。他后面是兩個老女人，佛曰相由心生，這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是黑云壓城，來者不善！

　　我拉過孟浩，悄聲交待：“多叫幾個人過來?！?p>　　說話間，那男性小老頭竟沖了過來，一把將我和孟浩隔開。對著孟浩就是一通兇：“你什么人你是，我跟親外甥說話有你什么事兒啊。”

　　“有話好好說！”我擋在兩人中間，阻止混亂升級?！八俏业目偨?jīng)理，請你尊重他?！?p>　　小老頭白了孟浩一眼，蔑道：“原來是我外甥手下打工的，也不知道機(jī)靈點(diǎn)?！?p>　　我心中惱怒不已，從我懂事開始，生命里就只有父親沒有母親，父親也從來沒有給我提過母親的事。我連母親叫什么名字都不敢問，你就說是我娘舅？

　　“對不起，您能說清楚一點(diǎn)嗎？”

　　小老頭一怔，又是滿臉堆笑：“小三兒你那時候還小，我是你大娘舅，那個是你姨媽，那邊那位是你遠(yuǎn)房表姐。都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認(rèn)識了?！?p>　　哦！那我跟父親相依為命的二十多年里，怎么就沒看見你們一回呢？眼前這娘舅是個什么德行我已經(jīng)基本猜透了，唯一的問題是怎么才能把他趕走。

　　見我不說話，小老頭似乎有些惱了：“外甥啊，你看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把我們領(lǐng)辦公室去，舅舅我好好給你講講小時候的事兒?！?p>　　小時候的事，媽媽！

　　“好！孟經(jīng)理會帶你們?nèi)マk公室坐坐，我這里還有幾句話要交待，您請稍等五分鐘?！?p>　　賈教授面露愧色：“郭總，我這里的事情也不是……”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捏了他一下：“公事最大，我怎么能帶頭因私廢公呢！”

　　賈教授頓時明白了我的意思，取出手機(jī)。我將爸爸的號碼發(fā)到他手機(jī)上，附上一句話：“向我父親求證，有事聯(lián)系小孟?！?p>　　娘家人？就算他們是假的，也一定是知道些我母親的消息，無論如何我需要套出點(diǎn)話來。

　　一到辦公室，我就將孟浩支走，獨(dú)自一人面對這些“遠(yuǎn)房親戚”。

　　果然，屁股還沒做熱乎，幾人就開始了表演。故事倒是講得聲行并茂，主要內(nèi)容大致是關(guān)于我小時候的事情，什么回娘家抱著親我，給我買糖吃，等等。其中充斥著各種感情詞匯！我心中略過一絲寒意，如果不是跟高云馨過招，我不會學(xué)到這么多揣測人心的套路。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參考指標(biāo)，那就是他的情感詞和形容詞用得多不多。

　　因?yàn)橐粋€人如果闡述的是事實(shí)，那么他只需要把細(xì)節(jié)交代清楚就可以了。

　　比如，一個人說他病了，要請假。真的生病那個人會說他后腦勺很疼，鼻子塞住了，用嘴才能喘氣，發(fā)燒37度8。而一個撒謊的人，他會盡量的掩蓋細(xì)節(jié)，因?yàn)槊恳粋€細(xì)節(jié)都有可能暴露真相。一般他會這么說，我真是運(yùn)氣不好，這么容易就著涼了，好難受啊。我很想來上班，就是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

　　在滔滔不絕的十分鐘里，我聽到了無數(shù)的感情和語氣用詞?！疤蹛邸?、“傷心”、“高興”，簡直延綿不休。

　　我冷冷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fā)。

　　也許是感受到了我的冷淡，幾個人漸漸也停止了表演，不知所措。

　　終于，我鼓足勇氣問出了幾十年來都不敢問的話：“我媽，她在哪里？”

　　小老頭眼中分明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

　　慌亂？

　　我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yù)感。他為什么會慌亂？如果我母親已經(jīng)離世，他最多會表露出遺憾。如果我母親尚在，那么他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欣喜，因?yàn)樗莵碚椅乙X的，我越高興他拿到錢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慌亂！

　　證明什么？他不知道！

　　須臾，孟浩已經(jīng)站到了外面，帶著十幾個工人。

　　孟浩徑直走來，悄聲在我耳邊報告：“令尊說，您母親沒有娘家人，她是從外地嫁過來的?！?p>　　“孟經(jīng)理，您先回去吧，謝謝了。”

　　我笑嘻嘻的看向大娘舅，問道：“您是哪里人呢？”

　　小老頭愣了一會兒，支支吾吾的回道：“就在隔壁的滴水潭村?！?p>　　哦！真相大白。

　　“我從小就不記得母親的樣子，有你們這些親戚，也是一種安慰?！?p>　　小老頭喜出望外，一臉蒙對了的表情。

　　“是啊是??！外甥啊，你看你現(xiàn)在也出息了。娘舅家里孩子要看病，你看你能不能……”

　　“您老是想借點(diǎn)錢？”

　　“對對對！有你這么有本事的外甥，我要說一分錢借不到，那也沒了你的面子不是?！?p>　　“行啊，借多少？”

　　小老頭搓了搓手，伸出五根手指頭。

　　“五十萬是吧？”我冷笑三聲，“太少了，怎么也得一百萬啊。孟總經(jīng)理，去財務(wù)處取一百萬現(xiàn)金過來?！?p>　　孟浩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表弟，我也想借點(diǎn)，就……就那個一百萬?！?p>　　那個聲稱是我表姐的人也忙著發(fā)聲。

　　“好啊，那就一人一百萬。孟總經(jīng)理，七百萬，支票?！蔽倚σ饕鞯目粗@幾個人，問道，“大家覺得這數(shù)字夠嗎？”

　　“夠！夠了！”小老頭剛想回話，卻被身后的女人拖了回去。

　　雖然是竊竊私語，我也能猜到他們說什么，無非是看我這個人好騙，要多騙一些而已?？粗T外工人們憤怒的表情，再看看他們奸猾的嘴臉，我的內(nèi)心毫無波瀾。

　　“外甥，可能還不是那么夠，您看能不能……”

　　“沒問題，錢我有的是。拿一千四五百萬的支票過來，我要簽字?！?p>　　幾個人激動得要暈過去，他們都忘了要感謝我，甚至忘了怎么說話。只有門外的孟浩保持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也許他此刻就在嘲諷，這幾個人為什么只要了兩百萬，這個時候就算開口要一個億我也是會答應(yīng)的。

　　在我龍飛鳳舞的簽下名字之后，他們拿著一千四百萬的巨款，千恩萬謝，簡直要把我吹上天去。

　　“那外甥，我們就回去了，回去給鄉(xiāng)親們說說，咱這外甥可是個十世修來的好人啊！”

　　我冷笑一聲：“哎呀，咱都二十多年沒見面了，見著了你就要走，這不合適吧?！?p>　　“家里還有活兒要忙呢?！?p>　　“就是再忙，于情于理你也得吃完飯?jiān)僮?，對嗎？我的舅舅。?p>　　“郭老板要請誰吃飯??？”

　　我話音未落，門外已是一片皮靴踏地之聲。循聲望去，來人一身警服，儼然官銜不低。

　　“你是誰??！我跟我外甥說話，有你個外人什么事！”

　　警察大笑：“外人？恐怕你們也不是什么內(nèi)人吧?！?p>　　言罷朝向我的方向，問道：“郭老板，幾十年都沒看你一眼，張口就要借錢的親戚，你還真敢認(rèn)呢？”

　　我故意呆了幾秒鐘，問道：“警官您的意思是？”

　　“就我干了二十年警察的經(jīng)驗(yàn)，這些人都是騙子！”

　　小老頭大驚失色，奪路而走。這哪里能跑得掉，外面除了警察還有我們十幾號弟兄，圍的是水泄不通。

　　“謝謝警察叔叔啊！”我竊笑著回答，“要不是你們，這一千四百萬可就被騙走啦！孟總經(jīng)理，趕緊做一面錦旗，我要給警察同志送過去！”

　　“這個不忙，您先跟我們回去做份筆錄?！本焱境谅暤?，“給這幾個人，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