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鴉，星河燦爛。在步入這間房子之前，我從未想過建筑還可以這樣設計。球弧圓頂令人忘記空間的存在，浩瀚銀河仿佛就在我眼前，觸手可及。
與屠經(jīng)理的會客廳相比，丁總所謂的豪華辦公室簡直就像是鄉(xiāng)下人的土房，根本就不是一路子！
屠經(jīng)理隨手按下遙控器，球形房間立即變成不透明的乳白色，仿佛一個瞬間凍住的肥皂泡。
賈教授看了我一眼，那渾濁的眼神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沒事兒，這是談錢的地方，看錢不看人?！蔽仪那膶Z教授說。
他的眼神木然無辜，我明白，當眼前的景象突破了想象力極限，人就會進入一種完全懵逼的狀態(tài)。其實這一點也不困難，外墻是圓弧形的鋼化玻璃球，由細細的鋼架支撐，從透明瞬間變成乳白的玻璃也不過是在鋼化玻璃中夾一層液晶膜，當液晶通電，玻璃就會瞬間變成不透明狀態(tài)。
這一切都不過是魔術，為的僅僅是在談判中擊垮對手的自信心。
是呀，在這么神奇的科技球里，對手天然會變得信心不足。可惜賈教授不明其理，一上來就被對方給震懾住了。
屠經(jīng)理笑吟吟的看著我，就像看著電腦屏幕前無數(shù)的韭菜。
“郭先生，這位就是我的朋友，愛格拉斯風險投資公司總裁，拉斯尼先生?！?p> 呵呵，還是個外國人，屠經(jīng)理為了忽悠我確實煞費苦心。
只見他接著向拉斯尼介紹：“這位就是我說起的郭季軍先生，丁總的助理，一名優(yōu)秀的代理商?！?p> 中文？屠經(jīng)理這波操作把我看傻了，也許是意識到我們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拉斯尼主動做了說明：“我是中國人。我有身份證的！”
“俄羅斯族?！蓖澜?jīng)理補充道。
額……沒關系，你就是個美國人，我也照樣跟你談。
“既然是生意，那就不客套了?！憋嬒乱豢诓瑁胰〕鲑Y料，“這位就是水產專家賈教授。我們這個項目大約需要3000萬的初始投資，其中1000萬已經(jīng)有籌集到了。項目所需的人脈和政策，我們也搞定了，這一點屠經(jīng)理可以作證?！?p> “額，對！丁總的人脈在南疆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這一點您大可放心?！蓖澜?jīng)理解釋道。
拉斯尼鷹鉤鼻子使勁點了兩下，算是認同了這個項目的底色。在場的都知道，在小地方做買賣，如果人脈靠不住，投資幾千萬是極為危險的，萬一風吹草動那就等于打了水漂。
“技術細節(jié)部分，我想請賈教授說明。”
賈寺道打開筆記本，將一個簡單到極點的PPT憑空投射在空氣中。突然出現(xiàn)的圖像讓他發(fā)出了一聲驚嘆，我捏住他的手，讓他保持淡定。
這是激光直接在空氣中投射圖像的技術，雖然還沒有工業(yè)化應用，但其實已經(jīng)成型。只不過要求比較苛刻，成本也很高，遲遲沒有商業(yè)應用。沒想到屠經(jīng)理在這間辦公室不惜工本布置了一套。
“這……這就是我們的新式浮筒與蠔柱的模型，我們通過增加縱深蠔柱的密度和加長蠔柱，將養(yǎng)殖密度提高六倍，攤薄硬件投入的成本。同時通過太陽能電池板與監(jiān)控系統(tǒng)，搭配少量的人力就可以滿足日常管理需要。收貨時，只需要用起重機整體吊裝蠔柱就可以規(guī)?；厥铡！?p> “賈教授?！崩鼓崤e手打斷了他的發(fā)言，“你要知道，這是在同全國勞動成本最低的人群競爭。他們的時間成本無限低，一個月只需要一千元工資，全年無休，每天可以制作幾百根蠔柱。你的成本能比他們低么？”
賈教授不慌不忙，問道：“這不可能。您忘了，水泥凝結需要時間，這段時間里需要一直占用場地。水泥塊的位置需要一個一個的挖出小坑，這也需要時間，一天最多只能造不到一百根。所以他的人工成本是3毛錢，材料成本2元錢?！?p> “我們呢？”拉斯尼問道。
“直接在五羊市訂做，加上運費成本8毛2。”
“怎么會這么低？”
我呵呵一笑：“簡單，因為水泥的價格是每公斤2元，一條蠔柱的重量又何止一公斤？這個數(shù)字遠遠超過泡沫塑料。我們的蠔柱是以泡沫和廢舊塑料做成，外面包一層水泥就夠了。泡沫的價格是以分計算的，這個您應該明白?！?p> “可是，最終核算出來的成本里邊，浮筒和蠔柱的價格對比傳統(tǒng)方法優(yōu)勢并不大呀？”
我臉上的表情終于殺氣畢露：“但是性能提高了六倍！壽命和可維護性提高了五倍！鋼結構可以讓浮筒布置在更深、浪更大的地方。這些地方是傳統(tǒng)竹木結構浮筒無法承受的！”
拉斯尼終于從我的眼神里看出了這單生意的未來：“產量和產值大概是多少？”
“1億公斤，產值大約4個億?！?p> “郭先生，大蠔的零售價可是6元一斤?！蓖澜?jīng)理更正道。
“那是以前，要知道全國市場容積也不過5億公斤，一下子增加了20%的供應量，價格會直接暴跌。2元一斤已經(jīng)很貴了！”
拉斯尼沉默片刻，回道：“郭先生，大蠔市場的容積就那么大，你一下子年產1億公斤，這筆生意產值不小，但不會有什么利潤。我只能給您投1000萬，而且要簽對賭協(xié)議?！?p> 屠經(jīng)理咬牙切齒，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看得出來，他非常后悔。
“怎么個對賭法？”
屠經(jīng)理聽到這里，表情已經(jīng)很不對勁了，他一個勁的擠眉弄眼，還做了個不要的手勢。
拉斯尼想了想，說道：“第二年項目實現(xiàn)利潤1000萬。第三年2000萬。如果不能實現(xiàn)，則退還本金并利息1500萬?！?p> 屠經(jīng)理按住拉斯尼，笑道：“拉斯尼先生，這個對賭協(xié)議過于苛刻，是不是……”
“屠經(jīng)理。”拉斯尼擺手，一臉嚴肅道，“風投不是過家家，不能講情面。”
“這……”屠經(jīng)理一臉無奈。
“郭先生，您看可以嗎？”
“條件我接受。但是我需要籌到另外1000萬才能給您答復?！?p> 拉斯尼伸出右手，我明白，這是結束談判的意思。簡單握手，他看起來很忙，沒過多久就出去了。
屠經(jīng)理滿臉歉意，弱道：“對不起，我沒想到……”
“他說的沒錯。銀行貸款現(xiàn)在收得很緊，我做這個項目本身就會導致產能過剩?！蔽倚π?，“還是要謝謝屠經(jīng)理你的，畢竟我只缺一千萬了，不是么？”
“這……”
“傭金給你，謝謝?！蔽颐鲈缫褱蕚浜玫男欧?。
屠經(jīng)理面帶難色：“這……不好意思要啊?！?p> “沒事兒，你就告訴我你們基金現(xiàn)在做哪只股票就行了。”
屠經(jīng)理大笑：“你小子，這叫內部交易，違法的，少動這門心思。”
“給個提示唄?！?p> 屠經(jīng)理在我背后畫了個“13”的筆劃，悄答：“不能說，你懂的?！?p> “都懂，都懂?！?p> 離開這家科技辦公司，球形外墻恢復透明，屠經(jīng)理揮手道別，還真有樹上精靈的感覺。只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這般詩興了。還剩一千萬！找誰呢？
銀行？風投？
我始終拿不定主意。但是必須要快，因為蠔苗的生長周期不等人，等開春水暖，蠔排就必須下水，否則等人家成品大蠔先上市銷售，那就是搶占先機。到時候人家成交價高我們成交價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郭大兄弟，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賈教授問道。
“去哪兒？當然是去找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