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白虎慘淡一笑，隨即轉(zhuǎn)身離去，源汐突然出聲問道：“如若她有心愿未了，你可愿意幫她完成？”
“她的心愿？”背對著源汐，白虎神色有些幽暗，帶著些許恨意，“你是指樗兮嗎？”雖然一切是她的選擇，可導致她如此選擇的卻是樗兮，如果不是樗兮，她依然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初神，他依舊可以卑微地跟在她的腳邊，可這一切皆被樗兮給毀了。
“對，她一直希望樗兮能夠與她一同回歸天地之初?！?p> “一同回歸？”白虎轉(zhuǎn)身，有些疑惑地問道，“那便是要殺了樗兮，讓他如她一般神魂俱滅?！?p> 源汐輕輕點了點頭。
“你愿意？”白虎難以置信地問道。
“樗兮愿意?！?p> “他怎會愿意？若他愿意，五萬年前為何不去陪她，為何五萬年前要拒絕她？”
“因為誰也無法預料，事情會發(fā)展成這般，天地會被毀成如今模樣。如果早預料到了，我想樗兮定然會遂了她的心愿。”
“你也愿意？”
“五萬年前，我便做過一次選擇，我要阻止噬兮，這個選擇從未改變?！?p> “什么意思？噬兮便是要幫她完成心愿，而你還是要阻止他？”
“噬兮不僅僅是要完成她的心愿，噬兮要的是摧毀這個天地，將這世間萬物統(tǒng)統(tǒng)毀滅，他不僅要樗兮神滅，他也要萬物皆不復存在，其中自然也包含你，還有你的族群。”
“不，不會……”白虎想要反駁，可之前發(fā)生的的屠殺仍舊心有余悸，難以忘卻。
“他已經(jīng)動手了，凡人慘遭屠戮，九尾狐死傷難記，騰蛇一族亦消亡過半，其它生靈諸多覆滅，白虎族也有所損傷吧！”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只想問，你是否愿意隨垣殤神滅？你是否愿意讓你的同族皆亡？”
見白虎有些遲疑和動容，源汐繼續(xù)游說道，“你的力量，你整個白虎族的力量皆難以對抗噬兮，他要你死，你會順從嗎？他要你屠盡你的全族，你也會順從嗎？”
“以噬兮如今的力量，別說我們對抗不了，想必你跟樗兮也對抗不了。”
“單憑力量而言，我們的確都對抗不了，但我和樗兮自有辦法阻止他，你可愿意相助？”
白虎心中有所忌憚，正欲開口，卻被源汐搶先說道：“我希望你明白，五大神獸自誕生起，便是天地間最自由的存在，從來都不是我們的下屬，你只屬于你自己，屬于白虎神族?！?p> 源汐悠然說完，搶先轉(zhuǎn)身離去，一步步踏下階梯，走向那處最幽暗的傷心之地。
白虎注視著源汐走至階梯之下，見她在駱墨玨身死魂散之處站立了許久，腦中不由地浮現(xiàn)出了馬瑾萱的臨終前的狂笑之語：“溫沅汐，我……終于贏了你，最終是我……陪著他，永遠，陪……”
忽然之間，白虎淚流滿面，何其相似，她們的選擇都是一樣的，即使從未得到過，但只要最后能夠死在一處對她們而言也是滿足的。馬瑾萱如此，垣殤亦如是……而他雖強行闖入過她們的人生，可終究不曾留下任何東西，未曾落入她們眼眸，又何曾入心，不過是自我歡愉，自欺一場，他對誰而言皆是不足為道……心頭微動，感受到同族的求救之意，他連忙閃身離去。
“駱墨玨?！痹聪p聲呢念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
站在此處，卻絲毫沒有了他的任何氣息，在這個天地間他竟真的消失的如此徹底，源汐悲戚中感覺到很是疲憊，想伸手觸碰地面再仔細尋找一番，再認真感受一次，可顫抖的手指終是停在了方寸之間，難以往下。
蹲在地上掙扎再三后，源汐起身移步到了階梯旁，緩緩坐了下去，從懷中掏出兩塊玉玨，看著它們相互纏繞，相互依偎在空中，她好似感受到了駱墨玨的氣息，聽見了他的呼喚。
“為何是你？為何要讓你遇見我？為何偏偏是你？駱墨玨……如若這天地真的回到最初的最初，是否代表著我們再次相遇呢？”
清冷的風，皎潔的月讓源汐在迷惘中找回一絲絲的清醒，“我知道了，你本就是憂國憂民的性子，對這天地有著一片熱忱之心，定然是希望它好的?！睂㈦p玨收回握與手中，源汐沉著地說道，“我會守護好的?！?p> 沉心靜氣，雙指微合，以念力告知樗兮她如今的情況以及噬兮的態(tài)度，并未要求回應，因為他們本就已經(jīng)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消息傳達后，源汐有些悠然地抬首，靜靜欣賞起了月色，朦朧中好似回到了那個醉酒的夜里，身邊有著熟悉的他……
當白虎收到求救之音而趕到之時，族中已經(jīng)有不少同族被噬兮的暗影軍團殘忍殺害，看著同族奮勇抵抗，而噬兮卻浮于空中一派悠閑，仿佛地下的廝殺不過是取樂的戲碼。這一刻，白虎終于明白了源汐的用意，對于源汐的問題也找到了答案，他一個人可以為了垣殤神滅，可他終是難以忍受全族遭受滅頂之災。
拼盡神力再次閃身離去，自知己身力量不足于對抗，可源汐定然有辦法安撫噬兮，他只有求助于源汐，同時與她達成某種協(xié)定，以保全同族的安危。
當白虎去而復返時，源汐難得享受著片刻的清明與靜謐，下定決心后的心境變得尤為平和，甚至連白虎顯身都未曾察覺，要不是白虎急忙忙且粗魯?shù)貙⑺?，對著她吼了一句：“好，只要你保我全族無虞，我定助你?！睂⑺纳裰抢?，她或許會沉浸其中而不愿清醒……
本就不忍天地萬物被無辜殘害，聽聞白虎的求救后，源汐隨即閃身來到噬兮身側(cè)，數(shù)道神光直擊暗影軍團，瞬間將其粉碎，救下渾身浴血的白虎一族。
對于源汐的出手，噬兮并未在意，本就是一時心中不忿拿到取樂的玩意兒，能殺多少皆是隨意的事。但他沒料到的是，源汐不僅出手滅掉了暗影，還動用了大量神力為白虎一族療傷，以致神力不穩(wěn)被心石中的戾氣反噬而傷。
抱著昏迷的源汐，看著已經(jīng)完好無損的白虎一族怒視且警惕地望著自己，噬兮原本剛壓下的怒火瞬間再度被點燃，而且比之前更甚，但卻無法發(fā)泄，因為當務之急便是救治源汐，只能暫且放過白虎一族。
等噬兮將源汐帶走后，白虎方現(xiàn)身，在討伐之聲來臨之前，迅速認錯以及安排好讓它們安身之處，讓它們迅速前往南璃尋找樗兮庇護以求保命。白虎一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噬兮屠殺，對他已然沒了依附之心，但又深知其力量過于強大，本就想尋找新的庇護，可鑒于白虎一族一向是忠命于自家首領一族，若非有首領白虎的命令，它們也不敢自作主張，以免落得一個叛族的下場。如今白虎發(fā)話，它們自然欣喜，再無二話，立即舉族前往南璃。
白虎安排好了一族之事后，心中也無甚牽掛，只等待著源汐最后的吩咐，幫垣殤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思緒沉淀中，白虎恍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生過得無比可笑，不由地又想起了源汐那番自由之說，回味之間，生出了無限希冀之感……
因九尾狐一族皆在樗兮的庇佑之下，加之情況緊急無法立即拿到心頭血，噬兮只好以自身為容器，忍受著巨大痛苦和損耗下，將力量不斷凈化，最終釋出精純的神力輸送給源汐，同時又將她體內(nèi)反噬的戾氣吸入自己體內(nèi)。疼痛一波強過一波，噬兮的身體仿佛一直重復著撕裂和重合之感，火油焚身之后是冰凌刺骨，反復交替而不休不絕……當看到源汐眼皮微動，有了轉(zhuǎn)醒之跡，噬兮終因放松而感到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痛苦，以致難以支撐而倒地，幾口黑血噴涌而出，所濺之處頓時化為虛無。
“噬兮。”源汐的一聲輕呼，讓噬兮徹底安心，立即盤腿而坐，閉眼調(diào)息，以便修復自身。
源汐半坐起身，靜靜看著噬兮平衡身體內(nèi)的戾氣，眼見他臉色慘白，因強忍痛苦而皺起眉頭，又感受到自己身體里充沛且精純的神力，心頭不免一疼，隨即側(cè)首，難以直視。
噬兮的療傷過于漫長，而源汐則半靠在床榻之上陪著他，時不時望著他，觀察他的情況，過多的空閑時間不由地思緒紛飛，想著過往的人和事，欠下的，遺憾的，愧疚的……她驀然發(fā)覺她虧欠了太多的債，而其中虧欠最多的便是噬兮。若樗兮是垣殤難以了卻的困局，那她亦是噬兮渡不過的劫難。曾經(jīng)不懂，所以毫無負擔，如今雖懂，卻并非為他而懂……人世所經(jīng)歷的種種，好似一種先兆，一種警惕，每一世的錯過預示著他們的歸途……
源汐微微蹙眉，頗為悲涼地暗嘆：還不清的人和事，真的太多太多了……逝去的或可當做是回歸，可留下的，終究是要背負著更重的負擔和傷痛……如何忘卻應是留給他們最后的劫難了，可他們真能參悟和看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