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月光下,積雪封霜,放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此時雖是黑夜,在月光和積雪的映射下,卻也看得清楚。
順著門縫看向外面,只見兩條體型壯碩的兇狗不停地用爪子撕撓著大門,稍遠處的街道上,更有數(shù)條大小不一的狗圍在一起,眼睛緊緊盯著藥鋪門口,嘴里發(fā)出陣陣低吼,只等門口處的兇狗攻破大門,便會一擁而上。
“真是好畜生,竟然還會拉幫結(jié)伙。”
元龍躲在門后,暗自嘀咕一聲,心里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這狗倒是來了不少,卻唯獨沒有看到叢掌柜家的旺財。
經(jīng)過剛才的觀察,元龍已經(jīng)知道,別看外面這些狗鬧得挺兇,實則不足為懼,它們只不過是一些尋常土狗,受了那條惡犬的蠱惑而已,只要除掉那條惡犬,這些土狗自會退去。
只是那只惡犬似乎知道元龍厲害,此時卻不知藏在哪里,根本就不肯現(xiàn)身,這讓元龍很是無奈,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因為見不到正主根本就無法出手。
“哼,還真夠狡猾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來?!?p> 元龍重哼一聲,抽出煙斗,從煙鍋里摳出一些煙油抹在了門縫處,隨后填了些煙草,悠然自得地抽了起來。
刺鼻的煙油很快有了效果,在門口不停折騰的兩條兇狗打著噴嚏向后退去,站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盡管喉間不斷發(fā)出低吼聲,卻是說什么也不肯再上前來。
“切,啥也不是”
元龍見狀嗤笑一聲,得意地看著手中的煙斗。
這桿煙斗陪伴老秦數(shù)十年,本是他生前所用,雖然僅有尺許長短,整體卻由純銅打造,端在手里頗有些分量,上面更是雕刻了許多道家符篆,或許老秦當初打造這桿煙斗時候,就注定它不僅僅是用來抽吸煙草所用。
就在這時,小翠從里屋走了出來,來到元龍跟前,有些害怕地說道:“龍哥,我聽到窗戶那里有動靜?!?p> “奧?”
元龍聞言眼睛一亮,隨后拉著小翠躡手躡腳走到里屋,果然聽到有粗重的喘息聲傳來,悄悄地掀開窗簾向外看去,只見自家墻根處塵土飛揚,陰暗處三條兇狗不斷用前爪挖掏著墻根的泥土。
“呵,好家伙,這么損的招都能想的出來,還真他媽成了精了?!?p> 元龍見狀暗罵一聲,怪不得自己一直找不到惡犬的蹤影,趕著人家給自己來了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伎倆,自家的墻體都是用泥土摻和干草混制而成,里面僅有一層薄薄的青磚,若是真的被這惡犬挖穿,恐怕自己的藥鋪頃刻間便會倒塌,到時說不定自己還真就被這狗東西擺了一道。
“奶奶個腿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狗皮!”
元龍暴怒不已,悄悄地打開窗戶,隨后大吼一聲,縱身便跳了出去,手里的煙斗更是直接敲在離他最近的一條兇狗的鼻子上。
“嗷嗚”
那條如同牛犢子般大小的兇狗,發(fā)出一聲慘叫,隨后倒在地上,鮮血順著口鼻橫流,抽搐幾下便沒了動靜。
俗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寸,驅(qū)狗打口鼻,非是兇狗不兇,而是狗的弱點便在這口鼻之處,這個地方若是受到重擊,對于狗來說,便是足以致命。
元龍一擊得手,便乘勢追擊,手中輕輕一抖,伴隨著一聲搜風聲響,另一條兇狗剛剛抬頭,一根木釘便釘在了它的額頭上。
“噗通”
兇狗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fā)出,直接悶頭栽倒。
“汪嗚”
旺財發(fā)出一聲低吼,狗頭緩緩伏地,身上毛發(fā)倒豎,做出攻擊的姿態(tài),眼中更是露出狠毒之色,看上去頗有些瘆人。
“切”
鄙視地瞥了一眼旺財,元龍指了指墻根,開口說道:“人的善行一點沒學(xué)到,這禍害人的把戲耍的還挺溜。既然你那么喜歡學(xué)人,今天我就教你一個做人的道理,讓你知道什么叫惡有惡報!”
說完此話,元龍殺氣騰騰地向著旺財走去,這等歹毒的惡犬,自是殺之后快。
“嗚嗚”
看到不斷逼近的元龍,旺財眼中閃過恐懼,喉間傳出嗚咽之聲,身體慢慢向后退去,隨后猛然轉(zhuǎn)身,快速向著遠處逃去。
“嗖”
隨著一聲搜風聲響,一根木釘自旺財腦后貫穿,前撲的慣勢讓它連著翻了幾個跟頭,隨后才躺在地上沒了動靜。
“亂世當?shù)?,精怪橫行,這天下怕是真的不太平了?!?p> 看著旺財?shù)氖w,元龍不由得有些感慨。盛世國安太平,亂世妖魔紛現(xiàn),最近這魑魅魍魎之類,似乎越發(fā)顯得頻繁。
“唉”
元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這些事似乎并不是他能夠解決的,他能做的也只有盡自己的微薄之力而已。
回到屋中,元龍抱著小翠合衣而睡,經(jīng)過惡犬一事,兩人似乎都沒了興致,而元龍更是暗自松了一口氣,此時的他有些后怕,若不是惡犬搗亂,此時已然犯下了大錯,若是與小翠發(fā)生了關(guān)系,恐怕那無名卦象所指的大兇之象便要開始靈驗了。
經(jīng)此一事,兩人的關(guān)系越發(fā)顯得親密。小翠每天除了給元龍送飯,便一直待在藥鋪里,不忙的時候收拾一下衛(wèi)生,若是看病求醫(yī)的人多了,便幫著元龍抓抓中藥,忙得不亦樂乎。
看到小翠忙碌的身影,元龍除了有些心痛,更多的時候則是咧著嘴傻笑,逢人便介紹這是自己的媳婦兒,以至于不消幾天,無名藥鋪的元大夫有媳婦兒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安寧鎮(zhèn)。
隨著消息傳開,藥鋪的生意突然多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古怪的現(xiàn)象,看病的人的確不少,只不過卻以未出閣的姑娘居多。經(jīng)過一番診斷,元龍發(fā)現(xiàn)這些姑娘身體皆都無恙,似乎根本就不是來看病,反而更像是來相親一樣,因為從她們進了藥鋪以后,看向元龍的眼神都是目蘊桃花,含情脈脈,暗送秋波,弄得元龍面紅耳赤,坐臥不安。
其實這種情況,在元龍之前沒少遇到過,畢竟他年紀輕輕便醫(yī)術(shù)精湛,卻是早已成了安寧鎮(zhèn)的名人,本身長得也算過得去,再加上之前老秦的名頭,暗地里自是受到不少待嫁姑娘的青睞,只不過那時多數(shù)都是托人前來說和,像最近這般親自出面的卻是少見。應(yīng)該是聽說元龍有了媳婦兒,都是心有不甘,前來爭取。
小翠似乎也感覺到了異常,每當有女性患者看病,她便像一頭護食的母老虎一般,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元龍的一舉一動,但凡多看了人家一眼,耳邊必會傳來小翠咬牙切齒的聲音,緊接著腰部便會遭受一番蹂躪,最后弄得元龍看到女性患者便眼暈。
雖然忍受了皮肉之苦,不過元龍心里卻是樂開了花,尤其是看到小翠如此在乎自己,元龍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其實兩人都知道,他們心里只容得下彼此,即使別人多么漂亮,多么優(yōu)秀,也不可能走進他們的心里,只不過小翠喜歡吃醋,元龍喜歡看著她吃醋。
這種痛并快樂的生活持續(xù)到大年三十,未來的一段時間是元龍一年中最悠閑的時候。只因民間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大年三十到正月這段時間,若非重病急癥,都是能不求醫(yī)就不求醫(yī),否則未來的一年都會疾病纏身。
天剛微亮,外面?zhèn)鱽黻囮嚤夼诼曧?,掀開洗的干干凈凈的棉被,元龍舒坦地伸了個懶腰,起身穿上小翠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新衣服,心里充滿了幸福感,自從有了小翠,自己的生活似乎都有了規(guī)律。
生了火盆,簡單地洗了把臉,元龍夾著香裱出了藥鋪。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也是請已故長輩回家團圓的日子,元龍雖是孤兒,卻被老秦收養(yǎng)長大,盡管兩人沒有父子相稱,但在元龍的心里早已把老秦當成了至親。
“早啊,元大夫”
“早,王叔”
“上山啊,元大夫”
“……”
街道早已人群熙攘,腋下皆都夾著香裱,當他們看到元龍,大老遠地拱了拱手,元龍面帶微笑一一還禮,隨著人群向著鎮(zhèn)外走去,這些人跟元龍一樣,都是上山請祖的鎮(zhèn)民。
安寧鎮(zhèn)歷史悠久,左右依山而立,一條老哈河從中流淌,將安寧鎮(zhèn)分為東西兩處,此地居民世代在此繁衍生息,已故的先人則是埋在了鎮(zhèn)外的西山之上,那里便是安寧鎮(zhèn)的祖墳之地。
元龍隨著人群走了一段,隨后掉頭向著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行去,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左右,這才來到了一處深凹的溝灣,里面長滿了荒草野樹,皚皚的積雪之下則是一座座低矮的墳塋,寒風吹過溝灣,帶起遍地白帆紙錢颯颯作響,到處呈現(xiàn)一片荒蕪之象。
此地名曰窯灣,是安寧鎮(zhèn)赫赫有名的兇地,這里埋葬的多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以及那些難入祖墳的橫死之輩,它還有一個令生人不愿提及的名字,亂葬崗。
挺身走進亂葬崗,元龍徑直來到一座豎有墓碑的墳塋前停下,隨后緩緩地跪在地上,整個人就這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墳塋,眼睛更是不經(jīng)意間紅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