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命之術(shù)
遠在千里的潤州。
藺風(fēng)獨自坐在庭院西側(cè)的曲水亭中,靜靜擦拭一塊質(zhì)地普通得甚至可以說是渾濁的蓮形玉佩。
玉佩上的紋路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可見它的主人時常把玩。
趙凜穿過花廊,便看到亭中蕭瑟孤寂的背影。
他行至近前,悠然見禮:“藺家主。”
藺風(fēng)收回視線,將玉佩放入懷中,站起身來,回以一禮。
趙凜輕笑:“我說過了,在潤州,沒有六皇子趙凜,哪有家主向門客見禮的。”
藺風(fēng)怔了下,低聲道:“我記住了?!?p> 她微微側(cè)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趙凜一同入座,自己也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亭里擺著暖爐,燃著炭火,升起融融暖意。
趙凜解下墨色大氅,與藺風(fēng)相對而坐。
他從容地掃量藺風(fēng)。
昨日二人一華服,一布衣,今日卻置換過來。
趙凜內(nèi)里穿了一件雪白色錦緞直襟長衫,袖襟處鑲繡著流云紋滾邊,腰束淺藍色寬邊錦帶,系著一塊月形羊脂玉,腳上踏著鹿皮長靴。
華貴又不失內(nèi)斂。
反倒是昨日身著三重禮服的藺風(fēng),今日只著了一件月白素色長衫,顏色有些洗得發(fā)舊,身披墨藍色大氅,發(fā)冠只用一支木簪隨意束起。
趙凜嘴角仍噙著笑,率先打破沉默:“藺家主很是節(jié)儉?!?p> 他今日在藺府逛了逛,三進五間的院子,勝在占地廣闊,前院有花廊亭臺,假山流水,后院有人守著,不讓他進,他往里粗略瞟了一眼,比前院有過之而無不及。
府上家丁仆人并不多,一路過來,見到三個仆從在掃地,五個仆從在澆花。
廂房也大致都是空的。
昔日盛極一時的潤州第一世家,似乎只剩個空架子了。
藺風(fēng)聽他這話,分辨不出他是譏諷還是真心,是以并未搭話,而是岔開話題:“乾京派人來江南了?!?p> “哦?”趙凜有些意外,“什么人?”
“孤光不必擔(dān)憂,不是沖你來的?!碧A風(fēng)漠然將赤色翎羽同書信一并遞給他。
赤色翎羽,是加急密報。
趙凜接過書信,一目十行,閱畢后,嗤笑一聲:“朝中是沒人可用了吧,竟派個瞎子過來?!?p> 他放下書信,又問:“這是什么時候的消息?”
藺風(fēng)低垂眼眸:“今晨早朝后。”
趙凜眼眸一亮,贊嘆道:“不愧是暗梟?!?p> “信中所言雙星之人,孤光怎么看?”
“故弄玄虛?!?p> 語氣輕蔑,不屑一顧。
藺風(fēng)抬眸看他:“孤光好像對姜國師很是不齒?!?p> 趙凜沒有立即回答,饒有興味地反問:“觀星相命之術(shù),家主信嗎?”
藺風(fēng)仍是神色淡淡,眼底無波無瀾:“所謂天命,不過是權(quán)貴操控百姓的武器罷了。世家貴族之后,必是天命加身,入朝為官。貧苦百姓之家,個個命定卑賤,投身賤職?!?p>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
相命之術(shù),就是如此荒謬,卻被世人所盲從。
大趙開國之初,太祖皇帝以順應(yīng)天命為由榮登大寶,自此,朝中設(shè)國師一職,專司天象定命之事。
歷代皇帝都榮寵國師,卻全然沒想過此舉會讓世家貴族盤踞一方。
皇帝代代相傳,權(quán)力皆在手中玉璽。
可世家貴族若與國師勾結(jié),世代累積,長此以往,權(quán)力滔天,再無人能擋。
如今,世家貴族已隱有睥睨皇權(quán)之勢,下一步,只怕就要舉旗混戰(zhàn),勝者為王了。
當(dāng)今皇帝仍然任其發(fā)展,怕是有朝一日江山易主,他都沒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