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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別逼我出手

第二章 馬臉

求你別逼我出手 路和風(fēng) 2971 2020-12-15 09:48:16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出聲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面容冷硬,腰背筆挺,懸掛腰間的包裹狹長,單單瞄上一眼就看得出是利器。

  他的視線在云旗身上稍作停留,接著越過云旗,看向船夫:“這艘船,往神州走。”

  明明是詢問,可從男人口中說出,卻像是在陳述不容爭辯的事實(shí)。

  船夫一愣,連忙點(diǎn)頭:“是,客官,船往神州走,停芙蕖,半炷香之后就發(fā)船,估摸著六七天就能到葉城?!?p>  “能坐多少人?!?p>  “我這艘是快船,客房少,若是不計較地方小的話,十幾二十個倒還是坐得下。”

  “船我包下了?!?p>  “這……”

  船夫有些猶豫,卻瞧見中年男人卻從懷中取出澄黃色的物件,不由分說拋了過來。

  那是一錠官金。

  云旗瞧著那飛在半空中的金錠,心中有些許訝異。

  “夠了嗎?!蹦腥死渎曢_口。

  “夠……夠了,夠了,足夠了!”

  船夫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好似怕男人反悔一般,忙不迭地轉(zhuǎn)身架起木板,搭在客船上,順帶把那枚足值的金錠塞進(jìn)褲襠里,這才轉(zhuǎn)過頭來。

  云旗看著船夫磕頭蟲似的模樣,倒也不覺得驚奇。

  他在小段村后山砍一天柴,大概能換二十枚銅板,一千個銅板換一錠官銀,一百錠官銀才能換一錠足值的官金。

  這一錠金子,夠船夫吃六七年的白飯了。

  只是這些都與云旗無關(guān),他要做的只是帶著身旁這條傻狗到神州葉城,其他的事他都不想關(guān)心,也不需要關(guān)心。

  想到這兒,云旗抬腳踹了踹黃瓜的屁股,正要往船上走。

  “我不是說了嗎?!?p>  一陣風(fēng)吹過。

  云旗抬頭,看著仿佛憑空出現(xiàn)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停住了腳步。

  “這艘船被包下了。”男人表情冷硬,聲音低沉。

  “小娃,對不住了,這錢我退給你,你再尋條別的船吧?!贝蛞膊缓ⅠR從懷里掏出那兩塊碎銀,跟男人一唱一和。

  云旗轉(zhuǎn)著腦袋看了看四周,渡口看熱鬧的人群開始一波接一波地散去,本就不打算今日開船的船夫們也散的七七八八。

  去往神州的船,竟是一艘也不剩了。

  “大叔,不能通融一下嗎?”云旗看向身前男人,“我若是趕不上今天的船,就沒辦法按時到葉城了……”

  “你也去葉城?”

  男人眼神微微閃爍,不由分說地抬起手來,指尖探向云旗的脖頸。

  云旗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被男人的動作嚇呆了。

  只是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中指和拇指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貼在一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要捏碎什么東西一般。

  他身旁那條土狗,低俯身子齜起了牙,卻沒有吠叫。

  “宿疾未銷,停心在外,有些資質(zhì),也不過是泛泛之輩?!蹦腥撕芸焖砷_了搭在云旗脖頸的手,“就你這樣,也想過了試金會?”

  “我從小在小段村砍柴,一天只賺十個銅板。哪怕進(jìn)個下三濫的宗門,也比當(dāng)一輩子農(nóng)家好不少?!痹破觳徽诓谎诘鼗卮穑Z調(diào)活脫脫就是個眼界淺顯的農(nóng)家小子。

  男人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鄙夷,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聽一清亮聲音從不遠(yuǎn)處響起:“于叔,算了吧。讓他上船?!?p>  云旗回過頭,只見一身著青緞的青年晃著手中紙扇,不緊不慢地走來。

  那青年有張頗為俊朗的面龐,眉眼之間是遮掩不住的優(yōu)雅貴氣,氣質(zhì)非單純的金錢就能堆疊而出。

  這本不該是會出現(xiàn)在郊野的人。

  “開船吧?!?p>  青年從云旗身旁經(jīng)過,從頭到尾都沒有正視他一眼,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中紙扇,接著邁步登入船艙。

  被稱作于叔的男人瞥了云旗一眼,也轉(zhuǎn)身上船。

  “小娃,你今天運(yùn)氣好,快進(jìn)去吧?!?p>  船夫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重新收起兩枚碎銀,示意他登船。

  云旗低頭看向腳邊俯身低吠的黃瓜,忍不住笑了笑:“你這小畜生,倒是裝模作樣的,還打算咬人不成?別給我惹事,等人一刀劈了你,晚上就有狗肉吃了。”

  黃瓜面對那魁梧男人毫無懼色,只是云旗一開口,它就立刻夾起尾巴,哼哼唧唧地跟在云旗身后上了船。

  待登船之后,云旗簡單地打量了一番船艙。

  這艘渡船算得上渡口價格貴些的,船艙正廳之中很是寬敞,數(shù)張方桌擺在廳中,兩側(cè)便是圍欄,視野甚是開闊。

  先行登船的青年和魁梧男人,已經(jīng)坐在了窗邊。

  不用辨別,這兩人身份自然不一般。

  不一般就是麻煩,是麻煩就該躲開。

  云旗向青年做出頗為感激的姿態(tài),微微躬身,接著一言不發(fā)地向客艙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yàn)榇蠖啻投荚谡龔d的緣故,客艙之中很是安靜。云旗隨便尋了一個干凈的床鋪,摘了面具和衣躺下,小腿掛在床沿旁一晃一晃,再不見方才謹(jǐn)小慎微。

  他褪去手上的黑色手套,伸直了手臂,看向自己的手指。

  十枚青銅色的圓戒,在昏暗的客艙中反射著淡淡光。

  “修道啊?!痹破靽@了口氣,“要真是資質(zhì)平平就好了啊……”

  修道。

  固根本,收放心,求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

  自千年前鏡門一戰(zhàn)之后,大陸上修道風(fēng)氣盛行,大小宗門林立,各門各派五花八門,修道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只是按照正統(tǒng)而言,在云旗這個年紀(jì)想要踏入修道之途,最方便也是最靠譜的途徑,便是過了那大陸聞名的試金會。

  每年驚蟄之后,神州葉城天青石臺之上便會舉辦試金會,但凡年不過十八,意愿修道之人,都可以去那兒測資質(zhì),大陸九州各大小宗門也會派人前往天青石臺,挑選合適的弟子。

  簡單而言,就是一場修道的雙選會。

  只是前去天青石臺的少年少女,十有八九都沒有修道資質(zhì),剩下兩成也大都是資質(zhì)平平,能入大宗門的更是鳳毛麟角。

  無論是大宗門小宗門,只要入了修道之途,便算是踏上一條金光大道,能上青榜的大宗門自不必說,哪怕只是鳳初境,也可以在一州縣城之中混個捕頭之類的差職,比起來下田種地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因此競爭也自然分外激烈。

  不過這都不是云旗關(guān)心的。

  他確實(shí)是農(nóng)家的小子,他的老爹是八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柴戶,娘親是喜好讀書的普通農(nóng)婦,他在小段村待了十四年,自六歲起每天的任務(wù)就是砍柴,賣柴。

  可方才上船前他對中年男人說的那番話,卻沒一個字是真的。

  修道?

  修個屁!

  得道成仙,長生不老,飛升入天庭?

  比得過在村口的歪脖樹下躺著賣柴?

  如果可以的話,云旗寧愿就這么待在小段村,閑云野鶴地過一輩子,什么御劍飛行,點(diǎn)石成金,都是扯淡。

  可他沒得選,他只能去葉城,他的命就懸在“修道”二字上了。

  云旗嘆了口氣,接著輕輕捏住右手食指上的圓戒,向指尖褪下。

  一陣輕微的晃動。

  客艙里短暫的安靜。

  一直昏昏欲睡的黃瓜,忽然興奮地支起了脖子。

  一條清晰的血線沿著云旗的指尖蔓延向手掌,手腕,直至小臂。

  接著整艘渡船,劇烈地顛簸起來。

  “浪,浪!”

  客艙外,傳來了船夫的驚呼。

  正廳之中,被稱作于叔的中年男人腰間的長刀,仿佛活過來一般,不住地顫動著,似乎隨時都要脫鞘而出。

  他望向凌河。

  原本平靜的河面上,竟是涌起了一人高的大浪,仿佛有巨鯨吞吐河水,洶涌而過。

  “這是……”一直鎮(zhèn)定的于叔,終于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客艙之中,云旗緩緩將快要褪下的戒指,重新推了回去。

  血線隨之退去,只剩下一滴血珠掛在他的指尖。

  凌河之上,那越來越大的浪,也忽地消散不見,仿佛被人生生按扁了一般。

  夕陽西下,波光粼粼。

  方才的插曲,似乎只是船夫和船客的錯覺。

  “唉?!痹破煸俅螄@了口氣,一臉糾結(jié),“我只是想當(dāng)個平平無奇的砍柴戶,就這么難嗎?”

  黃瓜“汪汪”叫了兩聲,尾巴搖成了一朵花,似乎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云旗抬腿踹了它一腳,翻了個身,就這么戴著面具睡了過去。

  渡船悠悠,向南而行。

  待云旗再睜眼時,已是月明星稀時候。

  他打了個哈欠,正打算繼續(xù)補(bǔ)一覺。

  一陣輕不可聞的微弱聲響傳來。

  云旗的動作一僵。

  接著他起身,推開客房門,悄無聲息地向正廳走去。

  正廳早已無人,圍欄外,凌河水映著皎潔月光,兩側(cè)青山連綿。

  云旗輕輕一躍,好似云中燕一般穿過正廳,踩上船頭。

  一團(tuán)黑霧,在他身后緩緩浮現(xiàn)。

  有人從霧中走來。

  準(zhǔn)確地說,那并不是一個人。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定會驚得說不出話來。

  從霧中走出的那“人”,脖子上頂著的,是一張如假包換的馬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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