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婷今日與風鈴出門,難得沒有乘坐馬車,二人剛剛從一家酒館出來,當然,作為趙氏當家小姐,自然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而是特意前去“取經(jīng)”。
數(shù)月前,嵐婷也曾經(jīng)為了視察酒莊的工作而親自前往潁州,便是因為趙氏在這兩年才剛剛開始接觸這類行業(yè),工藝一直以來都尚未成熟。
跟在身側的風鈴輕聲道:“小姐,要是讓這些酒行的掌柜知道你偷師,還不黑臉?”
說罷,嵐婷轉過頭瞥了一眼風鈴右手正提著的幾壇子酒,笑容玩味道:“剛剛這幾家酒館是城里公認最好的酒館,既然決定窺探一番,我能不來嗎?”
這笑容,真夠奸詐的!
二人走在一條街尾巷弄之中,嵐婷突然臉色一變,迅速往前踏出兩步。
站在身后的風鈴連忙用左手握著的修靈劍劍鞘將一支飛速襲來的羽箭攔截了下來,羽箭瞬間橫插在街道旁的一家民宅之中,嚇得里面發(fā)出幾聲尖叫。
房檐之上,一個黑影疾馳破空一掠而去,嵐婷與風鈴相視一眼,風鈴立即將修靈劍拋給嵐婷。
街道上頓時亂成一團,眾人只見兩人飛掠于屋檐上,一人一路向前狂奔逃竄,一人急速追趕,兩者之間的距離愈發(fā)接近了。
有眼尖的人早就看出來了,那位猛然提劍,向著刺客飛奔而去的年輕女子,不正是趙家大小姐嗎?
二人追至洛水河畔,黑衣刺客一手捂住腹部跌落在地,掙扎起身,嵐婷飄然落地之后,仍是不肯見好就收。
只見她將修靈劍架在了那名微微躬身而立的刺客肩膀上,直言道:“手下敗將!如今你的性命我這一劍就可以了結,你還有什么遺言要講的嗎,本小姐可以大發(fā)慈悲,代為轉告?!?p> “不愧是趙家當家小姐,功夫了得,在下佩服?!蹦敲心甏炭痛鴼鈹鄶嗬m(xù)續(xù)道。
嵐婷聽罷,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個弧度,笑道:“本小姐不是來聽你夸我的,實話實說,我今日可以不殺你,但是麻煩你回去之后告訴你的主子。我不管他是誰,勸他不要再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撥我,試探我的底線!”
肩上還有一把劍頂著的黑衣刺客蒙著臉,看不清面容,只聽他淡然道:“小姐知道我背后是何人?”
嵐婷沒有回答他的話,將修靈劍收回劍鞘,低頭撫摸著劍穗,說道:“還有,若是以后還想要刺殺我,麻煩他派一些身手好點的......”估計是覺得這話有些損人,抬頭笑著補充道:“當然,其實你的武功底子不錯,要不然也不會跑到這里來。”
那刺客苦笑一聲,卻無法反駁,此話有理啊,若是自己武功底子不行,只會點三腳貓功夫,恐怕早就被一招斃命了。
在那名黑衣刺客一瘸一拐離去之后,風鈴飄然而至,問道:“小姐!”嵐婷點了點頭,風鈴隨即便跟隨那刺客而去了。
嵐婷獨自一人拎著那幾壇酒回到趙園,這才剛剛走進門便有丫頭連忙走上前來接過了酒壇。
回到望瓊齋,嵐婷讓那丫頭退下之后,打開了其中一壇酒,這是錢家扶仙堂的特制的精釀。扶仙堂,顧名思義,就連神仙喝了都得讓人扶著才能行走,至于是真是假,她倒是從未品嘗過。
只是俗話說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雖說她不了解制酒技藝,但是當她打開壇封的那一瞬,便立刻有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酒不醉人人自醉,讓她這個不經(jīng)常飲酒,更不容易醉酒的人,都感覺有些醉意了。
酒,她沒有喝,起碼現(xiàn)在并不是她買醉的時候,尤其是此時便有一件事在等著她。
大概等了一個時辰吧,風鈴踏步走進房門,見桌面上斟滿了一杯酒,她正好有些許口渴便順手拿來喝了,她抬手擦了擦嘴角,坐下輕聲道:“小姐,我一路跟著那名刺客,他倒是挺警惕的,繞了好幾個圈子才進了一家后門,我一看,是錢家!”說罷,她突然得意洋洋地笑了。
嵐婷看著她那副狡黠的模樣,笑罵道:“你這是什么時候學會賣關子了,有話快說!”
“他呀,根本就沒進錢家院子,直接在府中的外圍繞了一圈,然后便溜了出府,最后進了知府府邸?!憋L鈴緩緩說道。
嵐婷似乎早已猜到幾分,這分明就是禍水東引,想要讓錢家跟趙家大擺擂臺啊。
“這是一出過河拆橋,狗咬狗的把戲啊,吳成旭這些年來,靠著錢家賺了多少金銀,這么快便想要拖錢衡下水了?”說著,她的臉色愈發(fā)陰郁了,吳成旭突然間行此計策,莫非洛陽之事,他已經(jīng)打算收官了嗎?
風鈴淡然道:“小姐,如今我們既然知道了吳成旭的計謀,那我們該怎么辦???”
“什么都不做!既然他們狗咬狗,那我還樂見其成了?!闭f著,她的笑容顯得有些狡猾。
風鈴調侃道:“小姐,你這真損??!”
“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雖然有些不齒,但是面對像錢衡跟吳成旭這樣的老狐貍,偶爾做做倒也無妨啊。”這話,嵐婷算是自認小狐貍了!
晚上,嵐婷拎著幾壺今日從各大酒館買回來的酒來到了那座小民宅,與風曉坐在園內(nèi)坐著躺椅,搖著薄扇,看著星星,喝著酒。
風曉如今倒也不算是閑人,畢竟也是繡錦堂明面上的掌柜,雖說很少現(xiàn)身在逍遙街的鋪面,但是總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顧啊。
他輕輕放下一個酒杯,斟滿后也沒喝,只是抬手微微揉著太陽穴,疲憊道:“今天街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怎么回事啊?”
嵐婷閉著眼睛沒有立即回話,風曉倒也不著急,說來他倒是更加喜歡這一年來的生活,沒有了以前在東京那般緊繃。在這里,可以睡著躺椅,翹著二郎腿,一呆就是一整天,但是在東京,他從未想象過這般休閑的日子。
她片刻后才緩緩道:“吳成旭這算是狗急跳墻了,恐怕不久之后,他便會將洛陽之事緊急收官,其中自然包括了錢衡,這次的刺殺,算是將禍水東引吧,讓趙家跟錢家徹底站在不死不休的對立面,不過若是真能殺掉我,他也樂見其成?!?p> 風曉聽罷,冷哼一聲,隨即問她打算如何應對此事。
“不作為。不特意擺出與錢家開戰(zhàn)的姿態(tài),也不主動去找吳成旭麻煩。不僅如此,我這兩天還會親自前去趙家叮囑一聲,暫時不要跟他們二人起沖突,免得他倆再借機轉過頭來聯(lián)手對付趙家。”嵐婷淡然道。
風曉到洛陽已然數(shù)月,他也算是適應了嵐婷這副與往時截然不同的氣勢,所以他并沒有發(fā)表意見,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當夜,二人半躺在院中醉生夢死,一夜未眠,清晨那一縷陽光透進小院前。
她拂了拂衣袖,一邊往木門走去一邊向后頭那仍舊半夢半醒的風曉微微道:“這些酒可都是我從各大酒坊順回來的好酒,后勁十足,可別多喝??!”隨即才戴上了一頂帷帽,推門離去。
半旬后的一個早晨。
錢文徵正坐在書房中翻看著城南衡濟錢莊的賬目,仔細研究對照了大半個時辰,依然還是有一個空缺的漏洞,而且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于是他問了問站在一旁的掌柜,道:“李叔叔,這筆賬目到底怎么回事???對不上??!”
被錢文徵喚作李叔叔的錢莊掌柜微微說道:“是,是趙家大少爺之前跟錢莊借的錢,但是......”說著,他都有些不好往下說了。
錢文徵蓋上賬冊,溫言道:“有些賬該催的還是要抓緊了,要是每個人都如此這般,就算他們不計成本,我們莊子也不好營生啊。”
李掌柜點了點頭,眼前的這位大少爺,如今算是脫胎換骨,整個人搖身一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少東家了,就算自己是錢氏的老掌柜,畢竟也是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啊。
于是,當天夜里,錢文徵便親自帶著幾位扈從,前往城南趙家,找到了趙風生。
趙風生見他氣勢洶洶來到了自己的院子,微微挑眉譏笑道:“我還以為是誰這么吵呢,原來是錢大少啊,錢文徵,你知道我第一次聽見你名字的時候是什么感想嗎?乍一聽這名字還挺人模狗樣的,本來以為是個斯文敗類,但沒想到你跟斯文一點兒都不沾邊,倒是這敗類絲毫不差?!?p> 聽到這番辱人至極的話語,錢文徵身后的幾個扈從差點沒忍住直接上前將這小子撂倒在地,奈何自家少爺攔住了,這才沒動手。
錢文徵養(yǎng)氣功夫當真不錯,搖著名貴寶扇,淡淡道:“你趙風生只不過是一只被掃地出門的喪家之犬罷了,還有什么資格說本少爺?本少爺再如何,到最后手里還不是握著錢家的產(chǎn)業(yè),你呢?你又有幾顆銅錢的家底,就憑你還在本少爺面前叫囂什么?”
這下,輪到趙風生咬牙切齒了,連忙出聲喊了幾個打手,將那一伙人圍在中間。
錢文徵見著這般架勢倒也絲毫不慌,緩緩道:“怎么,惱羞成怒?。勘旧贍斀褚骨皝硎谴邆?,只要你乖乖將之前在我衡濟錢莊里借的所有銀子都連本帶息還回來,我可以不跟你計較?!?p> 趙風生其實并不想將事情鬧大,但是他現(xiàn)如今根本拿不出那么大一筆銀子還債。
再者,他也不敢將嵐婷的話當作耳邊風,去跟錢家起沖突,但是他這筆債卻是很久之前欠下來的!
當然,重點是,他現(xiàn)在還不上!于是他便讓那幾個護衛(wèi)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