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傾心相訴
“阿瑤……”
“蘇莊主，不必沮喪，我就是來救你的?！?p> “……阿瑤！”
蘇靈被困在夢里，她又被囚禁在那個不見天日的深坑，尸血花開的肆意妖冶，黑藤上的利刺，從手腕腳踝一路瘋長，直沖心府。
要是沒被救出去過就好了，就像沒見過太陽的人，永遠不知道溫暖的感覺。
“救救我，別丟下我了?！?p> “或者……殺了我吧……”
“不要讓我一個人……這樣屈辱的活著?！?p>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俊?p> “阿瑤……”
“阿瑤？”
“蘇姑娘，我在這?！?p> 蘇靈渾身滾燙，眼皮沉沉的，她好像聽見了蔚雪瑤的聲音。
即便知道她已經(jīng)離開了，在這種時候出現(xiàn)的幻覺里，想到的竟然還是她。
“蘇姑娘，你能起來嗎？”
蘇靈自暴自棄的搖了搖頭，自己已經(jīng)出現(xiàn)幻聽了，應該是死期將至了。
“那冒犯了?！?p> 蘇靈感覺自己的頭被人托了起來，然后整個人都躺在了一個溫暖又柔軟的懷里。
一股熟悉的香氣把自己包圍，然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自己的耳旁，輕輕吹了吹。
“不燙了，來。”
送到唇邊的湯匙里是苦澀的藥汁，蘇靈想也不想全部喝下。
蔚雪瑤看著懷里的人，經(jīng)歷了這么多，難免脆弱又敏感。她昨晚一夜無眠，跑去聽蘇謙講百花莊的過往，心里百感交集，更不忍心留蘇靈一個人在這兒。
藥碗見了底，蔚雪瑤扶蘇靈躺好后，坐在床邊沒走。
蘇靈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蔚雪瑤心知她還未痊愈，但并沒有那么快睡著。只好自言自語:“蘇姑娘，你要是一個人睡不安穩(wěn)，我可以留下來陪你?！?p> 沒有得到回應的蔚雪瑤抿了抿嘴，起身離開了。門剛關上，躺在床上的人就皺了皺眉，把頭扭向一側。
不大一會兒，開門聲傳來，蔚雪瑤又抱著被子回來。
“你不說，我就當你同意了?！?p> 蘇靈聽著蔚雪瑤在地上鋪被子，冷靜道:“你在干什么？”
蔚雪瑤:“鋪被子?！?p> “睡地上？”
蔚雪瑤跪坐在棉被上，一臉真誠道:“你要我睡床上嗎？”
蘇靈翻了個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正好往里面移了移，空出半張床來。
蔚雪瑤心領神會:“多謝蘇姑娘?！?p> 蔚雪瑤將門窗落好鎖，又把屋里的蠟燭都點好，這才躺好準備入睡。
二人躺在一張床上，看似自然，可中間的界限清晰有度。
蘇靈應該是白天睡得太多了，現(xiàn)在反而不困了。
她閉著眼，燭光映襯下，清冷的輪廓一下子被放大，美的讓人望而生畏。
蔚雪瑤側過頭，看著蘇靈微卷的睫毛，心里羨慕又迷戀。
“你怎么不回九天宮？”
蔚雪瑤見蘇靈睜開了眼，卻不看向自己，而是虛無的看向上方。
“我還沒找到解藥?！?p> 蘇靈微微側目:“什么解藥？”
蔚雪瑤側過身，直視蘇靈道:“七葉一枝花，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p> 蔚雪瑤把注意力從蘇靈的臉，轉移到了她的手上。她手腕上的傷口被白布包著，手指因為太瘦顯的又長又直。
“我?guī)熥鹚卸玖?，需要一味解藥，她本來要我們下山去找七葉一枝花，可我心里總覺得蘇凝可疑，就一個人先來百花莊了?！?p> 蘇靈道:“你本來應該去圣墟?！?p> “沒錯?！?p> “那你什么時候去？”
蔚雪瑤:“我不去了，留下來陪你。”
蘇靈沒想到蔚雪瑤會這樣回答，難道自己比她師尊還重要？
“你還是快去吧，救人要緊?！?p> 蔚雪瑤點點頭，很是贊同:“沒錯，救人要緊?！?p> 蘇靈沒再說話，她閉上眼睛好像要睡了。蔚雪瑤輕聲道:“蘇姑娘？”
蘇靈懶得回應，就聽蔚雪瑤小心翼翼道:“你為什討厭我？”
蘇靈:“……”
“因為我是九天宮的人嗎？”
蘇靈翻了個身，背對蔚雪瑤，她緩緩睜開眼，平靜道:“嗯?！?p> 屋里安靜的出奇，蔚雪瑤默默起身，她看著蘇靈的背影，不知如何開口。
“我被她暗算，成為尸血花的養(yǎng)料，每一朵尸血花都是吸食我的血脈和靈力而生?！?p> 蔚雪瑤想起自己看到的紅色花朵，漫山遍野成千上萬的花，是要吸食一個人的靈力而開，那蘇靈之前的修為絕對不低于北苑。
“那我燒了那些花，不就是把你的靈力都……”
“無礙。那些東西活著也是為了吸引更多的養(yǎng)料?！?p> 蔚雪瑤:“養(yǎng)料就是活人的血？”
“嗯。”
蘇靈眼神里毫無波瀾，繼續(xù)解釋道:“她原本與我難分高下，但是她還有一個幫手。若是沒有這個人從中作?！?p> 蔚雪瑤隱隱覺得此人和九天宮有關:“他是誰？”
蘇靈好看的手指攥正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膚。
“武決?！?p> “掌門？”
蘇靈嘲諷一笑:“不錯，就是他?！?p> “那個自稱蘇凝的女子，三年前還叫玉無嫣，是蘇謙明媒正娶的妻子，我還要叫她一聲，嬸嬸?！?p> “自從她和蘇謙成婚后，蘇謙一支就從百花莊分離出去，另立門戶了。自她二人走后，我百花莊就怪事頻發(fā)，先是有女弟子無故失蹤，后有香料秘方被外傳?！?p> “我正調(diào)查到關鍵時刻，蘇謙竟然帶人回來了。內(nèi)憂外患之際，他卻要我交出莊主位置。我不肯，玉無嫣說，三日之內(nèi)叫我自愿交出百花莊。”
蘇靈眼角的淚悄無聲息的滑入枕頭。
“蘇謙好像也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但是他沒有反駁，也沒有阻止。后來，玉無嫣就滅了百花莊?！?p> 蔚雪瑤:“就她自己？”
蘇靈:“她養(yǎng)了一群傀儡，先是下毒迷暈了所有人，然后那東西像瘋了一樣殺人，我救不了每一個人?！?p> 蔚雪瑤的手搭在蘇靈的肩頭，安撫道:“這不怪你?！?p> 蘇靈閉上眼，她盡量讓自己平靜的回憶完所有。
“她本來要殺了我們，可是，一直幫她的武決看著重傷的女弟子們，心生歹意……然后……”
“然后，當著我這個莊主的面，把她們……把她們奸殺了?！?p> 蔚雪瑤心底頓時升起一片涼意，她仿佛和蘇靈一起回到了那個夜晚，被人踩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昔日的伙伴，向自己哀嚎求救。
蘇靈忍不住開始抽泣，她的肩膀止不住的顫抖，蔚雪瑤心痛的在后面抱住蘇靈，這種程度的痛苦，世上怕是沒有藥能解。
蔚雪瑤:“別說了，蘇姑娘，不是你的錯。”
蘇靈聽不到蔚雪瑤的安慰，她的自責和悲憤已經(jīng)吞噬了所有的感官，她繼續(xù)說:“武決這個混蛋還和玉無嫣說，九天宮的立派仙師是蘇氏族人，我既然也姓蘇，那算是一家人，于情于理，得留一條活路。”
蘇靈雙眼充血，嘴唇蒼白的可怕，她崩潰道:“所以，我活了下來，我……我就這樣活了三年，像個怪物一樣活了……整整三年！”
蔚雪瑤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滿臉淚痕，從后面緊緊抱著蘇靈，好想把自己全部的力氣都用完，好像只有這樣，就能不讓蘇靈那么痛苦了。
蘇靈突然抓住蔚雪瑤的手臂，她狠狠道:“我知道你是九天宮的人，第一反應就是要殺了你。”
蔚雪瑤感覺到蘇靈拼命的要推開自己，她忽然慌了。
“蘇靈，蘇靈，蘇靈你怎么了？”
蘇靈瘋了一樣推開蔚雪瑤，“我要殺了你，九天宮的人都該死！你們殺了我，又要救我！為什么？”
蔚雪瑤反手抓住蘇靈的手腕，心道不好，蘇靈這三年被吸食血氣修為，再加上百花莊被滅，心血熬盡，靈識不穩(wěn)，盛怒之下，惜命堪憂。
“蘇靈你先冷靜一下，我?guī)湍阆朕k法，百花莊的仇，我一定幫你報?！?p> 蘇靈眼神游離道:“我說，我要殺了你。”
蔚雪瑤憐憫道:“你不會，蘇靈，你恨九天宮，你懷疑我，但是你從來沒有真的想要殺我。之前你讓我放火后趕緊離開，是怕我引火燒身。后來你拿清道對著我，也是為了打聽我的底細，你從不肯傷我，不是因為你不敢，而是你知道，我不是壞人?！?p> “蘇靈，我要是你，我也會懷疑這個救了我的人，是不是另有所圖。防備別人沒有錯，你做的對，你沒錯，不要自責?！?p> 蘇靈眼中的恨，漸漸變得暗淡，她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像深坑一樣黑暗卑鄙的想法。
她原本以為這些話，會讓蔚雪瑤對自己退避三舍，沒想到反而是被對方再次看清自己的脆弱。
蔚雪瑤看著漸漸平靜下來的蘇靈，心里覺得又酸又痛，她挨著蘇靈躺下，然后像是安撫嬰兒一樣把蘇靈拉進自己懷里。
“不要害怕了，以后我都會陪著你?！?p> 蘇靈看清了蔚雪瑤眼里的淚花，她想，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人會為自己流淚，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溫暖。
她伸出瘦弱的手臂，也抱緊了那個比自己暖和的人。
“阿瑤……”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