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塔羅
“對待異端本不需要仁慈。”安娜繼續(xù)自顧自的說,她沒有察覺到他的這一小動作?!暗趫F長日積月累的感化下,這種小恩小惠漸漸使得牢里的異端們——幾乎都摒棄原來的信仰,紛紛改宗,來信奉苦神了!他們齊刷刷的申請想要加入我們騎士團,如果沒能進來就宣稱要前往苦宗,削尖了腦袋也想擠進去!團長的人格魅力真是太強大了!我自愧不如,不得不說她的確比我更適合當團長……”
“那為啥還有牢犯?他們不應該都是自己人么?”
“感化畢竟只是部分的,也有冥頑不靈之徒。而且維多莉婭說犯人必須服完刑以后才能出來,刑滿釋放再談加入騎士團的事……”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野胡頓悟,不過這并不是演戲,維多莉婭是真的和善,而安娜應該……冷酷吧?
“???我臉很紅嗎?”安娜一驚,不自覺的用戴著鐵手套的手撫面,原本不紅的臉反而變紅了。
“哈哈!”野胡又笑出聲來,他收回前言,安娜小姐可是一點也不“冷”呢。“東大陸有句古話,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正好我們身在監(jiān)獄,不如就帶我參觀一下團長的‘獄友’們吧!”
“別把話說得這么難聽,搞得像團長蹲過監(jiān)獄一樣?!卑材日J同的點了點頭,再次作橫眉冷目狀,去找附近的看守者,朝他們要鑰匙。
“監(jiān)獄里的朋友嘛,哈哈!”野胡回頭看了一眼波琳娜,他咧嘴一笑,又匆匆跟上安娜的步伐。
波琳娜又喝了一口熱橙汁,蜷縮在角落里。
“謝謝你,野胡?!?p> ———————————————
“克啷啷”隨著生銹金屬相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短截的鑰匙打開了陳舊的鎖。
“吱呀——”年久失修的門軸轉動,發(fā)出又臭又長、難聽刺耳的聲音,仿佛壞掉的老式唱片機。
“嘀嗒”一滴又一滴混濁的水珠從天花板上滲透下來,滴在地下最深處的土壤上,形成一灘又一灘污穢的積水。
安娜身穿重甲,手持一根短粗的焦木棍,她用門邊的蠟燭為木棍點上火?!昂簟被鹧孳S動聲,她舉著火把在地牢里徘徊。
野胡緊跟著她,按理來說,這里都關著許許多多的窮兇極惡之徒,個個都身負多條人命。從里面隨便挑一個都能吊打野胡,不過他也并不是害怕,一個是因為有安娜在旁;另一個是因為這里的牢犯基本上都接受過維多莉婭團長的教誨,應該不會隨便行兇。
野胡借著火把微弱的光芒去觀察每間牢房的門牌號:第一間牢房叫“懸掛者”,里面的牢房真的半懸倒吊在空中,野胡心想你腦袋不充血嗎?;第二間牢房叫“車”,里面用鎖鏈鎖住了很多冷兵器,應該是專門關押那些有靈魂的兇器的地方;第三間叫“死”,里面黑漆漆的,即使是火把往里照也看不清牢房里關著誰,是間空牢房?野胡莫名覺得陰森恐怖……
“團長生前每天都和這些人打交道?”野胡感覺背脊發(fā)涼,這令人恐懼的場景使他再次尿意泉涌。“看來團長不僅人格魅力強大,心理素質也過硬呢?!?p> “那可不,不然怎么能叫團長呢?”安娜滿是驕傲的說,她一點也不害怕,對她來說,恐懼也是一種痛苦,克服恐懼便是苦神信徒的功德。更何況她是把這群亡命之徒關進來的人,說不定她時不時還會來給這些犯人施刑呢。
“好了,到了?!彼f,在一處牢房停下,火光一照門牌上寫著“戀人”二字?!皥F長登基……啊不,團長上任的時候第一時間就來牢房里察看異端們,她還給每間牢房起了各種各樣的雅號?!?p> “塔羅牌?”野胡終于想起這種命名方式是什么規(guī)律了,塔羅牌是起源于西大陸的一種紙牌,據說能夠占卜命運,不過大部分時間只是用于收藏把玩的。
“塔羅牌……是不是一個小女孩每天穿不同的禮服、拿著法杖到處收集卡牌的……”安娜不知在嘀咕著什么。
“你說的那叫庫洛牌?!币昂诡?。“團長最常照顧的是哪些犯人?”
“只有兩個,戀人和愚者?!卑材鹊幕鸢焉爝M“戀人”牢房的牢籠內。“喏,這里就是戀人的房間。”
野胡循著火花望去,往里一探頭略略有些吃驚,因為這和他設想中的異端房間不太一樣。在他想象中,牢房里應該黑暗、潮濕、陰冷,而且這座地牢的走廊也的確是這樣。但牢房內部卻大有不同:明顯拖過的干凈地面,一塵不染的白墻,金屬支架撐起的床,床上三件套準備齊全,被子疊成了豆腐塊,甚至還有蚊帳!可惜這里黑燈瞎火的,要是放在白天,這里更不像監(jiān)獄了,反倒是像……一間宿舍!
安娜從一串鑰匙中數(shù)出一把,打開了“戀人”的牢門。她走進牢內,野胡也跟了進去。安娜的火把朝上一舉,吊在牢房天花板上的大油燈被點燃,一個長角的身影和一個鎧甲的黑影赫然出現(xiàn)在墻上,影子的晃動令人膽寒。
整個室內被照亮了,野胡得以看到躲在角落里的“戀人”——那是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他躬身抱膝窩在那里,似乎在沉思著什么,旁若無人的蹲在那兒半天,過了好久才察覺到有人進來了。
“多莉(維多莉婭的昵稱)!”他興奮的站了起來,野胡這才看到他的正臉,代號為“戀人”的犯人身高不矮,四肢修長,但很瘦,可謂骨瘦如柴。他的五官端正,卻因瘦弱而導致顴骨突出。
他的雙眼一開始炯炯有神,仿佛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但他一發(fā)現(xiàn)來者中并沒有維多莉婭團長,眼神一下子渙散了起來,他露出無聊的表情,再次蹲下來,回到角落中。
“他就是‘戀人’——薩魯南?!卑材纫荒樝訔壍慕榻B道:“顧名思義,他深愛著某人,所以被關在了這里?!?p> “愛也有錯嗎?”野胡和“戀人”幾乎同時抬頭,異口同聲的說道。野胡更多的是詫異。原來隨便喜歡別人也會被當成異端抓進來;“戀人”則是有點惱怒,語氣中包含著一絲反抗和不滿。
“怪就怪在你愛了不該愛的人?!卑材绒D頭對野胡說:“他愛的人,正是團長?!?p> “???”野胡一懵。
“?。《嗬?,她就是我的太陽!”“戀人”突然張開雙臂,開始念叨起自創(chuàng)的贊美詩,有點無病呻吟的樣子。“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她照了進來,點亮了我。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其他人對她都只是喜歡,是乍見之喜;而我則是愛,是就看不厭!”
“套詞說的不錯,不去當詩人可惜了。”野胡鼓了鼓掌,假裝認真在聽?!皯偃恕睕_天的愛慕之情并不能帶來什么重要的線索,他要聽到團長的死訊說不定會抓狂,還是不和他說為好。
“這份愛戀只是單戀?!卑材惹那膶σ昂f?!皥F長雖然善良,但不至于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交代了。團長一開始不想關押他的,但他那狂熱的愛意堪比信仰,他瘋狂的追求著團長,從最早的送花、送禮物,再到后來的入團、入宗,最后竟然跟蹤團長!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團長忍無可忍,才把他關了起來。即便如此,團長也給了他犯人中最好的待遇。要不是團長老是護著他,我早就把他燒死了!反正我是看不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