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夏蟬初鳴風(fēng)波起
上官家老祖宗闕晨齋的后園,有一條人工深挖而成的寬一丈二的河流,河流兩岸各種植著一排楊柳,柳枝低垂,迎風(fēng)飄蕩。
初夏已至,偶有一陣蟬鳴在耳邊縈繞不去。
楚越扶著上官燭明緩緩走在河岸邊,總管家程邛則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上官燭明眼望前方,身子健朗的他依舊不習(xí)慣持拐,只是邁著小小的步伐一直向前走著,笑意溫醇輕聲道:“越兒,眨眼間,你都已經(jīng)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嘍!”
楚越今日又穿上了一件艷紅衣裳,腰間系著一條雪白色系帶,點綴得極好。
此時她正雙手挎著上官燭明的左臂,聽罷便嘟著嘴道:“老祖宗是想把越兒當(dāng)這河水一樣給潑出去了?”
上官燭明聞罷,轉(zhuǎn)頭停下腳步勾了勾她的鼻子,笑而不語。
這時,一人從遠處匆匆行來,二人回頭,見是二房老爺上官漣。
走到近處時,行禮過后對著上官燭明道:“爺爺,蠶場的人回報,說幼蠶忽然間死了一大批?!?p> 上官燭明沉聲問道:“知道是何種原因了嗎?”
“暫不清楚,我正準(zhǔn)備出門前往蠶場查探一番?!?p> 楚越低頭沉思片刻后,還是下定決心說道:“二叔,我跟你一同過去吧!”
上官燭明與上官漣相視一眼,對于她突如其來的要求二人并不覺得驚訝,其中緣由亦是知曉。
上官家族的絲織產(chǎn)業(yè)在十?dāng)?shù)年前曾經(jīng)進行過一次改革。
古往今來印染布料通常都是從有色鐵礦石中提取染料進行淬染,但是上官家當(dāng)年標(biāo)新立異提出使用天然植物染料的新方法。
經(jīng)過試驗,可以克服古老法子暈染時間不夠長久的積弊。
而這個建議的提出者,正是當(dāng)年僅僅五歲的上官楚越。
這個方法并不是她第一個人提出,但是她確實是第一個實踐成功的人,而第一批運用這種方法生產(chǎn)出來的正是上官家的新蜀錦。
從那以后,整個南陽國的染織業(yè)逐漸進行改革,全面推行使用植物作為染料。
上官家桑蠶場,位于城東玉珈山,這座低矮小山坡上種植著滿山遍野的桑樹,偶有幾個小孩子在樹下采摘桑葚,直接在衣服上抹一抹便直接往嘴里塞。
在山腳下的蠶房中,許多幼蠶都躲藏在桑葉中,只是已經(jīng)死亡。
楚越用手抓起一把桑葉,翻開桑葉,看到了幾只蠶蟲,她伸出手觸摸著那些早已冰冷的蠶蟲,沉默不語。
一位蠶房的主管微微躬著身子站在二人身旁,上官漣也抓起一把桑葉,走到那主管面前,低聲問道:“怎么突然間全死了?”
“是被人為害死的,應(yīng)該是有人,偷偷拿著火把給蠶蟲加溫了?!背降?。
上官漣繼續(xù)問道:“查到了嗎?昨夜有誰進來過?”
那位蠶房主管直言道:“昨天是小沈負責(zé)守夜的,但是他昨晚拉了肚子,很早便跑了回家,我今早還罵了他一頓,至于誰偷偷溜進來過,暫時還沒查出來?!?p> 絲織品,自然需要蠶蟲吐絲,但最近批量孵化出來的幼蠶都死了,下一批蜀錦如何來得及生產(chǎn),這將要造成多大的一筆損失!
重川城有閑錢的老百姓大多都喜歡在茶余飯后去看看川劇。
此時正值午后時分,便有很多人在酒樓飯館聽曲看戲。
今日世子殿下帶著小王爺小郡主也來到了穗玉軒,看川劇變臉,才兩周歲的小郡主裴沁看是看不懂的了,但是坐在世子殿下大腿上的她,顯然看得很開心,還拍起了手掌。
裴盛坐在大哥裴嗣的對面,抓著一把瓜子花生正往嘴里拋,口齒不清地說道:“大哥,看你今天把沁兒哄得不錯,上次的事情估計她可以既往不咎了,我跟你講這丫頭平時可記仇了,你這次運氣不錯!”
裴嗣沒有回應(yīng)他這番風(fēng)涼話,只是抱著裴沁看著樓下的戲。
突然間,樓下高臺之上,那個剛剛還在演著許仙的大師,突然毫無征兆地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裴盛連忙起身擋住了裴沁的視線,免得小孩子晚上做噩夢??!
裴嗣抱著沁兒站起身,將沁兒交到了弟弟手上,吩咐他先帶著妹妹回王府。
裴盛猶豫了片刻,裴嗣卻直言道:“快點從后門離開,等一下官府的人到了,可就走不了了!”
說罷,他沖著樓下喊道:“樓下所有人,在官府來到之前,統(tǒng)統(tǒng)不許離開穗玉軒!”
他緩步走下樓去,翻身上高臺,伸手探了探鼻息,發(fā)現(xiàn)此人早已斷了氣息。
一刻鐘過后,府衙的人來到了穗玉軒,看見了世子裴嗣正站在臺上搖著頭,連忙帶著幾個衙役捕頭走上前去,躬身行禮道:“下官錦承縣縣令吳齊參見世子殿下?!?p> 裴嗣走下高臺,伸手扶起了縣令吳齊,笑道:“吳大人請起,今日你是管事的人,不必多禮,本世子就是恰好在二樓看戲,遭此噩耗,故而停留于此地罷了。”
吳齊哪里敢讓世子親自扶手,于是微微挪了挪身子主動且無比快速地直起身子,隨即吩咐手下封鎖現(xiàn)場,收錄現(xiàn)場目擊者口供。
隨后二人再次走到高臺之上,取下了死者的面具,發(fā)現(xiàn)嘴唇已然逐漸泛黑,卻不見任何明顯的傷口。
眾人不免面面相覷,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突然身亡,實在匪夷所思,若不是自身患有疾病的話,這案子恐怕棘手!
裴嗣獨自一人離開穗玉軒,沒有逗留到最后,他緩緩走在街道上,心中卻惴惴不安,他隱約有種不安的預(yù)感,覺得重川城即將風(fēng)雨欲來。
楚越從城東玉珈山返回城北,在岔路口遇到了裴嗣,二人四目相對,皆是臉色沉重。
裴嗣主動走了過去,二人并肩而行,他緩緩道:“今天穗玉軒發(fā)生了一起離奇命案,死者是臺上的那名川劇大師,死因暫時不明,最重要的是按照初次的檢查,排除了他自身的原因,基本上確定是他殺,只是現(xiàn)場所有人都沒有目擊到任何可疑之處!”
“城東上官家的桑蠶場,剛剛產(chǎn)下不久的那一批幼蠶突然全部死了,應(yīng)該是昨夜被人用火加大了室內(nèi)溫度致死的,至于那人,也沒人看見......”楚越低著頭,看著自己在陽光下的陰影,輕聲道。
“看來,應(yīng)該是他做的了?!?p> 他,還能是誰,當(dāng)屬西越太子柴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