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滿帆掛載的武裝船從海平線另一端迅速駛來。
看制式是一艘三桅卡拉克帆船，風帆頂端飄揚著由彎刀與骷髏百合組成的海盜旗。
“……海盜?！蓖翡J地說。
“海盜打劫海盜？”查爾斯大惑不解。
威廉聳聳肩：“很可能不是劫財?！?p> 伴隨低沉的轟隆聲響，相柳號——他們所在的東方戰(zhàn)船——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鉸鏈卷動炮門開啟、幾十門黑沉沉的炮口推出，齊齊瞄準那正在靠近的不速之客。
“這些女人手腳可真利索！”
兩名海軍軍官贊嘆不已。他們發(fā)現(xiàn)女人們都停止了甲板上的工作進入里艙，全副武裝的女武士則前往船舷一側集合待命。
趁看守松懈的機會，威廉沖查爾斯使個眼色，兩人立即混進撤退的女人堆里，跟著她們下到船艙內(nèi)。他們在半路脫離隊伍，藏進堆換洗衣物的小隔間。
“你說會不會真打起來？”查爾斯有些幸災樂禍。
“不好說。”威廉忙著翻找衣服，“真要打起來，對我們倒是好事?！?p> 打得越亂越好。打得越亂，趁隙逃走的成功率也就越大。兩人心照不宣，分頭在衣服堆里翻翻揀揀，試圖找回自己的衣裳。
“呃，這些女人的衣服——”
查爾斯跟被燙了手似的，慌慌張張丟開一件內(nèi)衣。緊接著他便有了大發(fā)現(xiàn)：“你看這個！”
他從衣堆里拽出一件皺巴巴的男式外套，正是小春先前化裝海盜時所穿。
“馬科斯船長的外套？是不錯，不過——”威廉興味索然地瞄了一眼。他正準備移走目光，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外套內(nèi)袋里有團鼓囊囊的東西。
“那丫頭準跟你一樣，來不及換個地方藏她的小秘密?！辈闋査挂荒樀靡猓焓謱⒛菆F東西掏出來。
是一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信紙。查爾斯大失所望地展開，發(fā)現(xiàn)紙上寫滿了天書般前言不搭后語的晦澀句子。雖然其中也有以英文寫就的部分，但連起來他卻一個字也看不懂。他泄氣地想要將信紙丟到一旁，“這都是些什么呀！”
威廉搶先一步抓住他的手奪過信紙。他湊近閱讀信上的內(nèi)容，神色由驚異變得凝重。
“……你能看懂？”查爾斯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
“不懂?！蓖畵u頭，“但是我見過——”他用一種堅定的口吻說，“我見過這封信?！?p> 查爾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上哪見過？”
“這上面有一部分內(nèi)容是我寫的。”
“什么??？”查爾斯大吃一驚。
已經(jīng)過去好些年了。即便紙張顏色已發(fā)黃、邊角也有了殘缺，但威廉仍然能清楚認出自己書寫的文字。不僅有他寫的，還有艾薩克寫的。那時他們年紀尚幼、受人脅迫，在格蘭瑟姆鎮(zhèn)郊的一處偏遠森林當中謄抄一段古奧神秘的拓片上的文字。
他手指游移到信紙底部，摸到那行鋼印壓出的字跡，再度輕聲念道，“不列顛東印度公司?！?p> “什么？”查爾斯更加迷惑，“你說東印度公司？”
“這是東印度公司的內(nèi)部資料?！彼c出頁末的鋼印給查爾斯看?！拔倚r候陰差陽錯被卷進他們的破事里，給那些家伙抓去抄了一段天書——就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個。他們管它叫‘翡翠石板’?！?p> “抄天書干嘛？”
“研究煉金術。他們對這方面的事情還真是孜孜不倦?！蓖恍嫉仄财沧臁?p> “這玩意兒怎么會跑到這兒來？”查爾斯說，“中間可隔著整塊非洲大陸哪。”
威廉一時給他問住，皺著眉頭不說話。他忽地醒悟：“你覺得那丫頭為什么要跟一個海盜船長結婚？”
“那不是因為她大姐做生意……”查爾斯還沒拐過彎來。
“你看她大姐說話做事的調(diào)調(diào)，會像拿她去抵債的樣子嗎？”威廉強調(diào)說，“‘姐妹和家族重于一切‘，這才是鄭遠舟的信條?！?p> “你的意思是——”查爾斯大膽猜測，“她騙婚！扯著結婚當幌子……”
“從那個魯昂船長手里騙到了這個?！蓖畵P了揚手中的信紙?！爸劣谶@位船長，他可能是打劫商船、也可能是私下收購，總之他鬼使神差地弄到了這個。”他繼續(xù)推測，“這上面的內(nèi)容跟煉金術相關，也就意味著或許跟亞瑟從鄭氏手里弄走的那個東西同樣有些關聯(lián)。而她想拿這個跟亞瑟談判——這才是她的籌碼！”
“這個謊話精！”查爾斯憤憤地罵道，“她一路得騙多少人！”
就在這時隔間的門忽然打開，有人慌里慌張沖進來，跟威廉撞了個滿懷。
這人下一秒就伸手來奪他拿著的那疊信紙。幸好威廉反應機敏，差一點就被得手。
他趕緊退后兩步拉開距離，謹慎防備眼前的不速之客——鄭春盈，也就是小春。
威廉譏誚道：“想趁亂渾水摸魚？”
她不與他多話，咬牙再度撲上，仿佛鐵了心要把那疊信紙弄到手。
“魯昂船長，根本不是你大姐要你嫁的?！蓖皇指吲e信紙側身閃開，挑釁似的看著她?！澳闶窍霃乃掷锔愕竭@個吧？”
小春冷哼一聲，抬腿掃向威廉。但她的動作已被提前識破，威廉再度避過。
“你打算怎么跟亞瑟談？”他喋喋不休令她心煩意亂。“交換？釣他上鉤？”
小春憑著拳腳功夫在隔間內(nèi)橫沖直撞，威廉與查爾斯來回躲閃，活像兩只上躥下跳的猴子。
“一對二，你沒勝算！”查爾斯一副大仇得報揚眉吐氣的模樣，“再折騰你大姐一準要發(fā)現(xiàn)，我們都得被逮回去！”
小春忽地駐足立在原地，不知是否被說動。但見她探手入懷，掏出一條銀光閃亮的吊墜——雷古魯斯。
這下輪到她挑眉盯著威廉。
“想要？”
她趾高氣揚地朝他伸出一手，“東西給我，這個還你。”
“謊話精?！蓖畵u頭。
“不想要了？”小春作勢要把雷古魯斯往外扔。
“她才不會！”查爾斯在一旁著急。他試圖悄悄靠近小春，卻被她警惕地發(fā)現(xiàn)。
“你再蹭過來一步，我就把東西扔了?！彼齾柭暫戎共闋査?，“東西不在我手里，你們也別想拿到！”
三人再度陷入僵持的境地。
一聲輕咳在門外響起，玉娘的聲音幽幽傳來。“小春？你在里面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