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福寶,是我妹妹
宋亦安本事是有的,但軟件再升級,硬件跟不上也實在是沒辦法。
她不過略微飆戲片刻,旁的不說,腿上這沒三兩勁兒的肌肉倒是先不爭氣起來。
要不是為了徹底清除隱患,詐出福安的謀算,她早不遭這個罪了。
甜杏和清桃小心翼翼把她扶起來,清桃腳一勾,直接勾了把椅子過來。
宋亦安皺著眉頭坐下,半天沒敢動:“容我緩緩?!?p> 胡荼看著這樣的宸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個普通嬌氣的少年親王,哪里又有半分不正常之人的兇殘冷漠?
他欲言又止,最終選擇默默閉嘴。
那個叫清桃的大宮女太兇了,一個眼神就讓他腦子里瞬間響徹“閉嘴”兩個大字。
福安看著轉(zhuǎn)瞬間就無辜干凈的宋亦安,并不覺得誤會了她,反而越發(fā)覺得宋亦安心思詭譎,兇殘變態(tài)。
他蠕動到春筍面前,看著殘缺了半邊臉的春筍,起初只是默默流淚,到了后來,絕望地哇哇大哭起來。
這哭聲慘絕,讓大廳里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宋亦安嘆了一口氣:“說吧,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地說?!?p> 福安并不理會她,只是伏地痛哭不止。
宋亦安溫聲道:“你應該知道,此事既然已經(jīng)被錦衣衛(wèi)接手,那么,必然要查個清清楚楚。
這個清楚的意思,是人證物證齊全,證據(jù)鏈前后沒有任何誤差和可質(zhì)疑的地方。
我聽聞你在宮中也有三五好友,更有恩人幾番維護提攜,如果不想他們受到你的牽連,你應該知道怎么做?!?p> 福安猛地抬頭:“宋亦安!你不得好死!”
甜杏怒道:“放肆!王爺對你百般耐心勸導,還不是看你事出有因,憐憫你對春筍一片苦心?
你以為誰都有王爺這般好心?落到錦衣衛(wèi)手里,你此刻還能安然說話?這春筍的尸體還能只是破了點兒臉皮?”
胡荼:“……”
他摸了摸鼻梁,沒敢說話。
雖然好說不好聽,但落在錦衣衛(wèi)的手里,的確是清白之人出來也成殘廢,更不要說福安這種被抓了現(xiàn)行的。
福安鼻翼狠狠抽動,眼中充斥著絕望。
從他作案第一日起,他便知道,一旦被抓,下場一定會慘烈百倍。
這里是皇宮,是天下之主的住所,怎么能容忍他一個奴才放肆?
福安恨不得當場死去,可他知道他不能。
他幾次張嘴,卻因為哽咽而難以發(fā)聲,一直試了好幾次,才終于吐出聲音來。
“福寶,是我妹妹?!?p> “那年家鄉(xiāng)大旱,我們成了流民,逃荒的路上,遇到了強盜。”
“她被抓走不知所蹤,而我,被賣進宮里做了太監(jiān)?!?p> “本以為這輩子都再見不到福寶,沒想到半年前她偷偷來求我給小黃看病,竟讓我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紅繩?!?p> “那是我娘才會用的打絡子手法。那是我妹妹啊!是我妹妹福寶?。 ?p> “是我這輩子,下輩子都對不起的妹妹,福寶?。 ?p> “如果不是我?guī)е盗锍鋈フ页缘?,她怎么會被人抓走!?p> “我欣喜若狂,我這輩子都沒這么開心過!原來她沒有被那些暴民吃掉,沒有!”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就是還債,就是讓福寶能順心遂意!”
“她還有半個月就二十五歲了,到時候,我們約好了在外面買個小房子,像正常人那樣過日子?!?p> “我已經(jīng)去看好了一處,回來便講給她聽。”
“她特別喜歡那個小房子,還說要種許多花草樹木,養(yǎng)許多貓兒,冬日里一起躺在院子里曬太陽?!?p> “她若是想嫁人,我便住在她邊兒上守著她?!?p> “她若是不想嫁人,那就我們兄妹兩個好好過日子。有貓,再養(yǎng)只溫順的狗兒,我們兩個也盡足了?!?p> 福安渾身顫抖,再次哽咽到失聲。
美好的未來就在嘴邊,曾經(jīng)謀劃得有多溫馨可愛,看著福寶冰冷猙獰的尸體,就有多絕望悲慟。
事實和想象總是不同,但這樣赤裸裸、血肉模糊的不同,無論難過多少次,這些難過都不會因為熟練而失色,反而越發(fā)熬得人后悔,后悔到油盡燈枯。
宋亦安緩緩道:“總該有人付出代價?!?p> 福安的哽咽滯了滯,哈地一聲笑了出來:“是??!是?。 ?p> 總該有人付出代價!
“我早就聽說過安嬪宮里的大宮女福寶,看起來是高貴的陪嫁大宮女,可實際上,卻是個窯姐兒似的物件兒!”
“只要安嬪能用得上的太監(jiān),只要這太監(jiān)喜歡福寶的臉,就能在辦成事之后,過足嘴癮和手癮!”
“安嬪那個賤人!”
“福寶她……”
“她不愿意?。 ?p> “如果有得選,誰會愿意做個任人把玩的物件兒?”
“那些太監(jiān)背后怎么炫耀議論,福寶她能不知道嗎?能猜不到嗎?安嬪那個賤人,她故意讓人說給福寶聽啊!”
“我就不該認了福寶!沒有哪個‘人’,能在至親面前墮落骯臟,是我讓她覺得羞慚,是我,害得她奮起反抗了安嬪!”
“我的小福寶,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干凈的人,臟的是把她送給無數(shù)太監(jiān)欺凌的安嬪!是那狗賊趙德柱!”
胡荼義憤填膺,一句惡心憋在胸口,氣道:“你就不能告訴皇后娘娘?娘娘她清正重規(guī)矩,乃一代賢后,一定不會允許宮里出現(xiàn)這種事!”
福安冷笑道:“我說什么?說有太監(jiān)揉捏福寶?說安嬪娘娘下流無恥?對貴人們而言,我們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胡荼臉漲紅,卻說不出話來。
太監(jiān),能占多少便宜?
除了被占便宜的受害者本人,對其他人而言,太監(jiān)占便宜,根本不算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胡荼下意識看向了宋亦安:“王爺……”
可叫了人,他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安嬪沒有害死福寶,她最多只是手段不正罷了。
那些欺負過福寶的太監(jiān)也罪不至死,他們不過是占些手頭便宜罷了。
迫使福寶跳樓自殺的惡首,趙德柱等人都已經(jīng)慘烈死去,其他那些或多或少扯上了干系的人,卻連律法都拿他們沒辦法。
沒有哪一條律法規(guī)定,太監(jiān)調(diào)戲了小宮女,是犯罪。
可所有這些人對福寶的惡意,分明才是殺死福寶的利刃。
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殺人,卻又每一個人都殺了人。
逍遙漠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