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很心煩,都是因為外面嘈雜的聲音——樹枝猛烈擊打著比利寫作臺前面的窗戶玻璃上,發(fā)出“啪噗,啪噗”的聲音;多變而詭異的風聲,時而低吼,時而尖叫;碰撞聲、敲擊聲等各種亂七八糟、細微的聲音。
必須剪掉這個魔鬼一樣的樹枝,比利的心頭冒出了一個這樣的想法。但是對于比利,現(xiàn)在寫完自己的這篇神秘自然力量的短篇小說才是關(guān)鍵,因為過個幾天,就是投稿截止日了,他需要這個機會,而且比利現(xiàn)在不太適合出門,他只能忍一忍了。
“安靜,先生……”比利嘴里念著一首詩,那是一個不出名的作家寫的,而且他就只有這一首詩還可以。伴隨著詩句是不間斷的“砰砰”聲,那是比利左手在有規(guī)律地敲擊著他的寫作臺發(fā)出的,右手則緊緊握著筆,筆尖死死地扎在白線紙上,思路在腦內(nèi)不停地打轉(zhuǎn),好像迷路的汽車還沒找到出口一樣,沒法從筆尖滑出來。
“嘀嘀嘀”門鈴響了起來。
“誰呀!”比利聽到聲音沒有起身,筆尖依舊扎在白線紙上,只不過筆尖又往里陷了一下。
沒有回聲,比利把緊握著的筆,隨手扔到工作臺上,依舊沒起身,視線指向室外,死死地盯著窗外。突然,比利又猛地站了起來,他忘了擴聲器壞了。
“砰嗒,砰嗒……”比利走路的聲音好像是一匹暴躁的野馬,剛釘上嶄新的馬蹄鐵,走在地板上一樣。
比利走到門口,左手猛勁地攥著門把手,一轉(zhuǎn),接著就是迎面而來的風,吹到比利的臉上、身上,讓比利的頭發(fā)瘋狂想往后逃竄,露出比利溢滿皺紋的額頭。
“嗨,老伙計……嗯,比利先生。”
一個身穿黑色大衣,個子和比利差不多高的男人,風鉆進比利眼里,淚流不止,實在讓他十分難受。比利用右手示意那個人進來,嘴慢了點說:“先進來吧,外面不太平?!?p> 等那個男人進來,比利關(guān)上門,揉了揉眼睛才勉強看清那個男人。克利林,這個人,一個……比利心里想著。
“克利林,你怎么來了,你…這…”比利欲言又止,最后那個“這”被他吞了回去。
“奧,老伙計,我每次想到你都淚流滿面?!笨死直砬榭鋸垼θ輸D得滿臉褶子,眼神卻看起來空洞??死纸o于了比利一個擁抱,比利打了個寒顫,背后發(fā)麻。
“你怎么來了,克利林?!?p> “當然想和你聊聊?!笨死痔土颂痛笠碌膬?nèi)外兜,給了比利一個夸張的笑,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但是眼神依舊空洞,說:“當然,我什么也沒給你準備?!?p> “這沒什么。那就…進來坐會吧?!北壤⑽⒆隽藗€動作——請進。
克利林走到走廊的掛衣架旁,脫掉外大衣,掛到了衣架上。走到客廳,里面很簡單,三張沙發(fā)圍著一個茶桌,沒有茶桌墊子,墻壁藍色調(diào)居多,一張畫掛在窗戶旁邊。那張畫有些意思,一個人周圍都是風,背景是全黑色。顯然,這幅畫吸引了克利林,比利看他看得有些人癡迷,就沒打擾,去倒了兩杯茶。
“比利先生,你這幅畫很有意思?!?p> 比利倒完茶,把茶壺放下,發(fā)出“砰”的聲音。
“這幅畫怎么了?可以和我說說嗎?但是我覺得一般,可能我沒讀懂這幅畫的含義?!北壤曇粲幸恍┙┯?,右手握了握茶壺柄??諝庥行┠?,一時間壓的人喘不過來氣。克利林的視線從那幅畫上逃了出來,他對著比利坐下,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是看起來卻十分虔誠,指了指畫,清了清嗓子,好像要做個演講一樣,盯著比利說:“先生,這是誰送你的?”
“一個拾荒老人,就是前幾天?!北壤豢死侄⒌眯睦锇l(fā)毛,眼神有意回避。
“奧,天哪!”克利林聲音再大點,就和大聲呼喊差不多了,接著他興奮地指著那幅畫說:“那是個怪物!”
比利心里想著,瞧瞧你,這是一個有禮貌的人該說的嗎!
“奧…是…是嗎?”比利擠出來幾個字,手有些無所適從,只能緊緊攥在一塊,隱約間他好像聽到了“啪噗,啪噗”的敲擊聲,非常細微,攪得他腦子亂亂糟糟的。
“當然!你知道這幅畫的意義嗎?”克利林表情比現(xiàn)前更加夸張,可以說是有些猙獰。
“不……”比利沒說完,克利林打斷了他狠狠地說:“死——亡——”
比利一抖,心里咯噔一下,背后冒了冷汗,眼睛睜得大大的,視線與克利林對視,克利林眼神空洞……
時鐘的鐘擺不厭煩地擺動著,像是老人推石磨。人就怕一種意外,只要不在你的預料范圍,就會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一跳。
“噔噔噔……”時鐘發(fā)出響聲,比利心里一緊,愣了一會,有些機器地轉(zhuǎn)動了一下脖子。這個時候,克利林突然站了起來,嚇了比利一跳??死中α艘幌?,對比利說,他要走了,還問了問比利剛才想看什么呢,還順嘴加了句這可沒時鐘。
比利沒回答,就這樣一直沉默著,一直送克利林到了門口,為他開門,風順著開口沖了出來,直撲向比利,這讓他難受極了,眼睛開始流淚,視線模糊??死钟夷_剛邁出,停了一下,對比利說,外邊可不太平,接著就走了。
外面狂風陣陣,時而咆哮,時而低吼,比利寫作臺前窗戶的玻璃,有規(guī)律一樣被那棵樹枝敲地發(fā)出“啪噗,啪噗”的聲音,跟風聲附和著。比利倚著座凳,桌子被他用左手敲的“砰砰”響,似乎他并沒什么思路,有什么影響到了他。比利心里想著:那樹枝,還是克利林說的那幅畫的意義,是!都是!他們都是的!
比利完全不明白為什么克利林要打擾他的好心情、他的靈感,這一切好像都應該是克利林的錯和那棵該死的樹枝。但是比利要忍著,他必須堅持寫完這篇神秘自然力量的小說,要寫得短小精悍。比利為了讓自己安靜下來,他開始念詩:
天沉下臉來,
可怕至極,
好像真有一張臉,
就在他的視線當中,
可怕——
一個圣人說
安靜,先生……
迷迷糊糊,比利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開始慢慢變得沉重,他換了個姿勢,趴了一會,沒想到就這樣打起呼嚕來了。
“噔噔……”鐘聲將比利從夢里拽了出來,他睜開眼,滿是疲憊,似乎他睡得并不是那么舒服。比利轉(zhuǎn)頭看了看時鐘,時間到了下午的四點。饑腸轆轆,這是比利現(xiàn)在唯一的感受。簡單的一餐后,比利又坐到自己的寫作臺旁,他拿起筆,可能他感覺好多了,筆開始動了起來。比利正寫得火熱,“砰”的一聲,像冰水從頭上突然倒了下來。比利將筆狠狠地扔到寫作臺上,環(huán)視四周,異樣就是來自于那棵樹枝,比利走近一看,玻璃裂開了幾條紋路。比利的眉頭緊鎖,用右手摸了摸那幾條紋路,他能感受到震動,那樹枝還在敲打著,看來比利要去處理這個問題了。
“砰嗒,砰嗒”
比利來來回回地走,他在找些什么。突然,比利停了下來,在他的收集桌旁,他想著,沒錯就是它了。
那是一瓶膠水。
比利想著:用膠水和紙簡單修復玻璃。這個過程并不是很復雜,只是有些費時間,比利需要小心點,以免太大力弄壞玻璃。如果玻璃壞了,那這樣就麻煩大了。
等到玻璃修復完,比利去客廳倒了一杯茶。
茶杯冒著熱氣,徐徐上升,比利的思緒似乎又被卡住了,他手里的筆遲遲沒有動。
茶杯吐出最后一口熱氣,比利放下筆,向后倚著座椅,雙手捋了一下頭發(fā)。窗外的樹枝敲擊著玻璃,發(fā)出他熟悉的而又讓他無比反感的聲音。比利心里想著:這樹枝真的煩人,它,這個家伙在故意整我嗎?
時鐘發(fā)出“嘀嘣,嘀嘣……”的聲音,比利開始覺得這個時鐘聲也很讓人心煩,他立直上身,眼神渙散,左手放到寫作臺上,開始用食指敲擊著桌面,眼睛閉上,“砰砰”聲和“嘀嘣”聲交錯著在比利腦內(nèi)回轉(zhuǎn),沒法跑出去,接著是一些其他的聲音混了進來——“嘀嘀嘀……”比利感覺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門鈴聲!
比利猛地睜開眼,起身,走向門口。
比利的這位客人或者說是他的一個鄰居,一個叫做溫特的中年人,他是個木工,身穿棕色外衣和一條磨損的都掉了色牛仔褲。
“我可以倒杯茶嗎?”
“嗯…可以。”
比利和溫特聊了一會,溫特是來借一些工具的,他最近在裝修房子。
“謝謝你的工具,先生。”
“不用謝我,溫特先生?!?p> “最近很忙,那我先走了,先生。”
“那…祝你…裝修順利。”
鐘聲響起來,比利看了看時間,還早,但是他已經(jīng)累了。所以,他早早休息了,他沒睡臥室,而是在客廳。
外面風聲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