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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念空間

第三十一章 孤女

惡念空間 橫峰掃月 4364 2021-03-24 20:12:19

  元成輯沒見舒博怕過任何人,更沒見他向任何人服軟妥協(xié)。但今天的情況的確有些特殊,舒博罕見地服輸了。畢竟他是一個已經(jīng)成年的大男人,大男人的話,對女人動粗總歸不太好。

  舒博松開涂思婷,冷著臉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涂思婷道:“很簡單啊。我要你們做我的保護(hù)傘,別讓李小蘇再來騷擾我。以你們的本事,應(yīng)付一個地痞混混,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所以你們也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和我較勁?!?p>  舒博道:“我們沒有義務(wù)幫你?!?p>  涂思婷道:“就是因為你們沒有這個義務(wù),我才纏著你們啊?!?p>  舒博沉下臉不說話。

  元成輯皺著眉思考片刻,看向舒博勸說道:“舒博,就依她吧,不然這樣鬧下去會沒完沒了的?!?p>  舒博道:“如果我依她,只會更加沒完沒了?!?p>  元成輯問:“那你想怎么辦?”

  舒博道:“我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這樣站著?!?p>  元成輯笑道:“既然不知道該怎么辦,干脆就順?biāo)浦?。反正真要出了什么事,也是涂思婷自己頂著?!?p>  舒博道:“好主意?!?p>  這件事說定,涂思婷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坐上了舒博的車。

  她似乎和別的女孩不太一樣,她沒有太強(qiáng)的自尊心,也沒有過多的矯揉造作。哪怕舒博頻頻給她冷眼,說一些指桑罵槐,甚至于不加掩飾的諷刺之語,她也是一笑置之。

  或者說,人不要臉到一定程度,真的是無敵的。

  現(xiàn)在是2010年10月,元成輯和舒博上了高中,是俞縣七中高二的同班同學(xué)。

  當(dāng)天晚自習(xí)下課,元成輯和舒博還沒走出教室,便見涂思婷在教室門外笑語盈盈地候著。

  似乎她也怕兩人反悔,畢竟再怎么不要臉的人,也得鎖定糾纏對象,才能大發(fā)神威。

  人總不能對著空氣撒嬌。

  如若元成輯和舒博言而無信,一走了之,涂思婷便沒辦法應(yīng)付李小蘇了。

  元成輯想回寢室睡覺,便隨口說道:“舒博,你送她回去吧?!?p>  舒博問:“這個女人為什么找到我們?”

  元成輯道:“因為我們收拾了李小蘇?!?p>  舒博問:“我們?yōu)槭裁词帐袄钚√K?”

  元成輯道:“因為李小蘇叫人打了我。”

  舒博問:“李小蘇為什么叫人打你?!?p>  元成輯皺眉道:“因為我找涂思婷搭訕?!?p>  舒博淡淡說道:“所以涂思婷會纏著我們,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你?!?p>  元成輯只好承認(rèn)。

  舒博道:“你困了,想睡覺,沒問題,不過你得先陪我走一趟。你至少別把涂思婷交給我一個人應(yīng)付。女人一旦瘋起來,從別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p>  元成輯看著仍在甜笑的涂思婷,心中略微不快,但依舊點了頭。

  涂思婷的家離俞縣七中不是特別遠(yuǎn),公交車七個站的距離,走路的話,大概半個小時。舒博開車送她回去,中途等候數(shù)個紅燈,前后也不過十分鐘就到了。

  涂思婷的家在一條漆黑的巷子里。

  這片地域較為偏僻,房子也大多破舊,地處城市邊緣,大多居住孤寡老人。

  這條巷子很破舊,而且很窄,不方便行車,舒博便把車子停在巷子外,三人徒步進(jìn)巷子。

  元成輯聞到了濃烈的酸臭味道,偏頭看了一眼路肩,只見路肩下的排水溝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敲碎了板磚,排水溝像一條黑色的河溝,里面什么垃圾都有,就這樣汨汨流動著。

  元成輯忍不住捂鼻子,舒博也是如此。

  涂思婷卻落落大方地向前走,似乎早就聞慣了下水道的惡臭。

  巷子的最深處,左邊是一堵墻,墻外面是垃圾堆,右邊則是一棟平房,平房雖然是堅固的磚塊與混凝土砌筑,但經(jīng)年風(fēng)化已經(jīng)破碎不少,方形的窗戶變成了不規(guī)則的形狀,而窗葉無法遮掩的破口,便被泛黃的紙板糊上。

  毫無疑問,這棟平房的住戶很窮,窮到家徒四壁的程度,而涂思婷就是這里的住戶之一,另一個住戶則是她的外婆。

  元成輯和舒博將涂思婷送到家門前,李小蘇沒出現(xiàn),他們的任務(wù)便基本上結(jié)束,可以回學(xué)校了。

  涂思婷站在腐朽的木門前,忽而轉(zhuǎn)身,嫣然笑道:“雖然我家很破舊,但我還是想請你們進(jìn)去喝杯茶。”

  元成輯打著呵欠搖頭道:“不用了。不管你們家窮困還是富碩,都和我們沒關(guān)系。而且你也不用耍心機(jī),我們都不是惻隱心泛濫的人?!?p>  涂思婷的臉頰輕輕凝了一下,卻沒說話。

  舒博道:“好的,我也想進(jìn)去坐坐,不過茶就免了,我不認(rèn)為你家有好茶葉?!?p>  涂思婷咬著嘴補(bǔ)充道:“豈止是沒有好茶葉,連一杯干凈的水都沒有?!?p>  沒人知道她的這句話是嘲諷舒博還是嘲諷自己。

  房子里的確很破舊,原本很小的空間,卻顯得尤為寬闊,因為家具陳設(shè)極少,除了床鋪,飯桌,椅凳,衣柜等必備用具,幾乎沒有其他家具。

  床鋪上躺著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她已經(jīng)睡著了,干枯的手露在被子外,居然只有三根手指。

  涂思婷小聲道:“她是我外婆,年輕的時候在工廠里上班,結(jié)果機(jī)器出了故障,攪碎了她的小指和無名指?!?p>  舒博走到飯桌前坐下,淡淡說道:“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有的人生下來就是畸形,正常人少兩根手指,似乎也不是特別新奇的事情?!?p>  涂思婷板著臉問:“你們喝什么?”

  舒博問:“莫非想喝什么還可以選?”

  涂思婷驕傲道:“當(dāng)然?!?p>  舒博問:“都有什么選項?”

  涂思婷道:“牛奶,可樂,紅茶?!?p>  舒博搖頭道:“雖然我很好奇你能從哪里拿出這些飲料,但從我走進(jìn)這條巷子起,胃里就已裝不下任何東西?!?p>  涂思婷冷笑道:“所以你該回去睡大覺?!?p>  舒博道:“其實我并不認(rèn)床,無論在哪里都睡得著?!?p>  涂思婷道:“莫非你想留在這里睡覺?”

  舒博張嘴打了一個呵欠,轉(zhuǎn)過身就向外走。

  涂思婷問:“什么意思?”

  舒博淡淡回答道:“我想來過這里一次的人,就絕對不想再來第二次。所以我們還是盡快把你的問題解決的好?!?p>  他說話時,抬腿猛地向前一踢,腳板踢在墻上,映出一個腳印和一只蟑螂的尸體。

  元成輯思考著,在這時插嘴道:“我喝可樂?!?p>  涂思婷像是沒聽到元成輯的話。她盯著舒博的背影,冷冷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舒博道:“我去車上睡覺,就在巷子外,如果李小蘇找來了,我會幫你把問題解決?!?p>  涂思婷問:“以后就不用再來了?”

  舒博道:“是的?!?p>  涂思婷道:“那你趕緊睡覺去?!?p>  舒博真的推開門就走了。

  元成輯坐在飯桌前,重復(fù)道:“我想喝可樂?!?p>  涂思婷問:“你不去車上睡覺?”

  元成輯道:“我原本不想進(jìn)來,但舒博要進(jìn)來。”

  涂思婷道:“現(xiàn)在舒博已經(jīng)走了,你也該走了?!?p>  元成輯道:“既然進(jìn)來了,總得喝點東西再走?!?p>  涂思婷在原地站了一會,轉(zhuǎn)過身走向隔間。隔間沒門,元成輯能看到里面的景象,就一個破破爛爛的灶臺。

  毫無疑問,隔間就是廚房。

  涂思婷走進(jìn)廚房,僅過去片刻,便提著一罐可樂出來了。

  她把可樂放到桌上,淡淡說道:“喝吧,喝完就趕緊走。”

  元成輯拉開罐子,“咕嚕咕?!焙攘艘淮罂?,吐著氣道:“以前我和舒博一起去網(wǎng)吧包夜的時候,也會喝可樂?!?p>  涂思婷問:“為什么?”

  元成輯道:“因為可樂比較提神。我現(xiàn)在喝了可樂,好像又不困了。”

  涂思婷問:“所以你想干什么?”

  元成輯站起身,安靜盯著涂思婷。

  涂思婷像是意識到了不好的事情,雙手抱胸,兇道:“你在看什么?”

  元成輯道:“你不用戒備。至少現(xiàn)在,我對你沒有絲毫興趣。我說不困了,只不過是想和你聊會天。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和外婆住一起?你的父母呢?”

  涂思婷冷著臉問道:“這和你有關(guān)嗎?”

  元成輯問:“你的父母是不是遇到意外,死了?”

  涂思婷諷刺道:“我倒希望他們死了?!?p>  元成輯道:“既然他們還活著,為什么不管你?”

  涂思婷道:“我三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在外欠下了高額賭債,丟下我逃債去了。十五年里,他們沒回來過一次,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一個。你說他們?yōu)槭裁床还芪??自身難保的人,還管得了別人?”

  元成輯明白過來,涂思婷是一個孤女。雖然她的父母都還活著,但對她而言,和死了沒有任何區(qū)別。

  元成輯思忖著,小聲道:“天無絕人之路,你現(xiàn)在總歸是好端端地活著?!?p>  涂思婷道:“你也不用安慰我。其實我現(xiàn)在能掙錢,雖然才起步,而且工資非常少,但財富總歸是慢慢積累起來的。我相信,等不了多久,我和外婆就能搬出這里,去更好的地方生活?!?p>  元成輯問:“你做什么工作?”

  涂思婷道:“陪酒?!?p>  在這時代,半大不小的姑娘在酒吧陪酒,似乎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只不過長期出入酒吧的姑娘,就像長期放在濕熱環(huán)境中的食物,容易變質(zhì)。

  元成輯道:“你還是多把心思放在課堂上的好。你不是高三學(xué)生嗎?還有不到八個月就要高考了?!?p>  涂思婷問:“縱然我考上大學(xué)又能如何?你幫我交學(xué)費?”

  元成輯說不出話。

  涂思婷道:“其實我連高中都不該上。如果我早點掙錢,外婆就不會這么辛苦?!?p>  元成輯道:“但你外婆不這么想?!?p>  涂思婷沉默。

  元成輯也沉默。

  兩人都靜坐著,一直過去好久,靜謐的房間里終于有了聲音,那是細(xì)微的、悲傷的抽泣聲。

  涂思婷在哭。

  元成輯知道她為什么哭,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女孩子哭的時候,總是需要一個肩膀。

  然而元成輯并沒有伸出肩膀。他安靜盯著她,直到她抽泣夠了,這才淡淡說道:“你放心好了,從今天開始,李小蘇絕對不會再來找你麻煩。哪怕舒博心里千萬個不愿意幫你,只要我開口,他就一定能把李小蘇的問題徹底解決?!?p>  涂思婷紅著眼問道:“我是不是很無恥、很不要臉?”

  元成輯道:“我之前的確這么想,但現(xiàn)在不這么想了。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無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而且你也并沒有做太過分的事情,只不過是請我們幫忙罷了?!?p>  涂思婷問:“之后呢?”

  元成輯問:“什么之后?”

  涂思婷問:“你們幫我解決掉李小蘇之后,就真的不來了嗎?”

  元成輯沉默。

  涂思婷咬著嘴道:“元成輯,我之前沒騙你,你的確長得很像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p>  元成輯問:“他是誰?”

  涂思婷搖頭道:“我不知道?!?p>  元成輯皺眉道:“你說我長得像某個人,卻又不知道我像誰?”

  涂思婷道:“我知道我這么說有些荒誕,但這的確是我的真實感覺。你是否有過一種奇怪的經(jīng)歷,便是上一刻在做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下一刻又忘得一干二凈,而且自己能意識到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無論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元成輯思索片刻,搖頭道:“好像沒有?!?p>  涂思婷道:“我的確是第一次見你,但我總覺得,我好像認(rèn)識你。我甚至知道,你的手臂上有一條傷疤。”

  元成輯的雙目在收縮,忍不住定睛看向涂思婷。

  涂思婷繼續(xù)道:“你的傷疤是圓珠筆劃出來的,而且是你自己動手劃的。傷口很長、很寬、也很深,哪怕愈合之后,也留下了抹不去的難看痕跡?!?p>  元成輯怔怔地盯著她,仿佛夢囈一般低語道:“云、云汐?”

  涂思婷像是沒聽到元成輯的話,擠著眉梢回憶道:“你還會背辛棄疾的詞,尤其喜歡那首《青玉案·元夕》?!?p>  元成輯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跳起身子,大步靠近涂思婷,張開手便把她抱在懷里,神色激動道:“云汐!你是云汐!”

  涂思婷用力推元成輯,并且很慌張地反抗道:“你干什么啊。放開我!”

  元成輯聽到涂思婷的話,但大腦回路好像出現(xiàn)短暫的滯塞,一時間竟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他嘴里激動地說著“云汐,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讓你走”你走之類的話。

  忽然,“啪”的一聲脆響蕩開,卻是涂思婷一巴掌扇在了元成輯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痛使他回過神來。

  他看清了眼前的女孩,也看到了被連串響動驚醒的老人。

  元成輯意識到,自己做了非常失態(tài)的事情。

  他盯著她,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便轉(zhuǎn)身向外走。

  涂思婷卻叫住他詢問道:“云汐是誰?”

  元成輯道:“她叫范云汐,和你一樣,有一頭卷卷的長發(fā),以及一雙憂郁的眼睛?!?p>  涂思婷道:“我不是范云汐?!?p>  元成輯道:“所以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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