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歌·少司命（二）

　　等到明月高升，章臺宮外已經(jīng)是群臣畢至，宗親權(quán)貴少長咸集。

　　姬仇和嬴玉到了以后看到眼前有一座高臺，高高聳立著，有些像前世中學(xué)和大學(xué)操場上的演講臺，不過眼前這個更為高大，氣派。

　　高臺為八邊形，每個角都擺放有巨大的篝火盆，盆中有人添加巨木，烈焰燃燒，舞動不息。

　　每個篝火盆旁站立了身披荊棘的壯漢，這些壯漢頭上戴著羽帽，披發(fā)文身，看上去有種原始，粗野的氣息。

　　再看高臺中央，一群舞者衣袂飄飄，她們圍著的是一個身著白色楚服的女子。

　　這位豆蔻年華的少女，擁有美麗的容顏，舞者們?yōu)樗魃献仙拿婕?。又幫她在左邊腰間別上一個劍鞘。

　　“天哪，這好像是秦王劍。父王竟然會動用秦王劍給扮演少司命的靈女作為祭祀道具。”嬴玉難以置信的驚呼。

　　在這群舞者的外圍，有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巫。他盤著湘江部落流傳的發(fā)髻，頭上插著七八根羽毛。

　　他腳踏奇怪的步伐，唱著不知名的歌曲，揮舞著臂膀，在跳一種祭祀用的舞蹈。

　　“看來宮里的傳言是真的，父王這是在為王室的子嗣們祈福。”嬴玉道。

　　“祈福？”姬仇感到困惑，秦王信鬼神嗎？

　　嬴玉又道：“自從秦相范雎提出遠(yuǎn)交近攻的國策之后，秦國討伐韓魏，趙楚四國，蠶食他們的土地。

　　但和齊國燕國則是愈發(fā)親密，尤其是齊國，滿朝親秦。

　　不久前齊國的陰陽家鄒衍來秦，預(yù)言父王子孫多難，這讓父王十分憂慮。

　　父王日夜想著兼并六國，但是子孫多難，必定會影響秦的統(tǒng)一大業(yè)，再加上太子安國君尚且沒有嫡子，于是聽從華陽夫人的意見，舉辦一場為子孫祈福的祭祀?！?p>　　姬仇暗道：“這陰陽家的預(yù)言并非沒有道理，安國君繼位不到三天就暴斃身亡，嬴政之后，秦國王室子孫不是死在趙高和胡亥的手中，就是被項(xiàng)羽連帶著阿房宮一并焚滅?！?p>　　可憐秦國七世之基業(yè)，在趙高和胡亥的亂政之中傾覆。

　　“這種祭祀靈驗(yàn)嗎？”姬仇批判的問道。

　　嬴玉道：“此番祭祀應(yīng)該是祭拜楚國民間傳說中掌管人間子嗣的少司命神。

　　男巫扮演大司命，靈女扮演少司命。祭拜用的歌詞應(yīng)當(dāng)是少司命與大司命的對話?！?p>　　姬仇道：“原來是這樣的，那少女為何要佩戴秦王劍？”

　　嬴玉道：“相傳少司命行走人間賜福的時候，右手持劍，左手抱著嬰孩。故而這位少女需要一把劍，用秦國最名貴的秦王劍是父王為了表現(xiàn)對少司命神的尊敬?！?p>　　八角高臺上鋪滿了秋蘭，又有白色的花朵摻雜其間，香陣沖天，臺下的人聞后，皆是心曠神怡。

　　楚服少女坐上一輛華麗的車，孔雀翎制成的車蓋上插著翠鳥羽毛裝飾成的旌旗，像是神靈坐上瑰麗的車駕，巡游人間。

　　在八邊火焰的光照下，少女顯得格外出塵，如同天仙，驚艷絕倫。

　　“好美?！辟褓潎@。

　　姬仇道：“她戴上面紗，有種出塵且朦朧的美。

　　或許這就是楚人對神明的崇敬，賦予神明超凡脫俗之美?！?p>　　夫妻二人談?wù)撻g只見祭祀已經(jīng)開始。

　　八角處的壯士們擊鼓，舞者們起舞，少司命駕著華美的車來回游蕩，大司命的目光深邃，注視著少司命的方向。

　　只聽男巫唱道：“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p>　　靈女唱道：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兮愁苦？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男巫再唱：滿堂兮美人，忽獨(dú)與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fēng)兮載云旗。

　　靈女再唱：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云之際？

　　與女沐兮咸池，晞女發(fā)兮陽之阿。

　　望美人兮未來，臨風(fēng)怳兮浩歌。

　　孔蓋兮翠旍，登九天兮撫彗星。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dú)宜兮為民正。

　　婉轉(zhuǎn)空靈的歌聲，火焰下的舞蹈，伴隨著原始的祭祀儀式，讓人心安定，寧靜。

　　祭祀歌曲唱完，少女在舞者的攙扶下下車，右手持著秦王劍，左手抱著一個嬰兒，站在高臺最中央接受臺上眾人的跪拜，以及臺下之人的祈福。

　　祭祀禮結(jié)束，眾人進(jìn)入章臺宮按照請柬上的位次都坐下來，開始享受晚宴。之前扮演少司命的楚女也被邀請，并在秦王身前專設(shè)一席，供她享用。

　　宴席上并未禁言，大臣和貴胄們都議論紛紛，談?wù)摯舜渭漓氲氖虑椤?p>　　有人表示贊同這次的祭祀，有安定人心，穩(wěn)固社稷的好處。

　　也有人反對，說這次祭祀勞民傷財(cái)，光是祭祀用的秋蘭，孔雀翎等都是千里迢迢從楚國運(yùn)來的。

　　還有人說這祭祀中扮演少司命的靈女來歷不小，是羋姓之人，且幼年不詳，出生之日，楚國多地發(fā)生災(zāi)害。有卜者說此女不利于楚國社稷，希望楚王殺了她。

　　但楚王仁慈，在項(xiàng)氏的勸阻下，只是讓她流落民間，后來竟然成了靈女。

　　陽泉君羋宸怒斥此人胡言亂語，并為靈女辯解。靈女為秦國社稷祈福上蒼，護(hù)佑大秦后代君王，不容小人污蔑。

　　此事甚至驚動了安國君，在華陽夫人的說辭下，那位臣子已然上了安國君小本本，即位以后就得倒霉了。

　　秦王見姬仇和嬴玉也在場，笑道：“今日我大張旗鼓，為大秦后世子孫祈福，你們二人也要努力啊，孤還想抱上外孫呢?！?

　　嬴玉羞紅了臉，不說話只是笑盈盈的看著姬仇。

　　姬仇對秦王道：“泰山大人放一百個心，兒臣必定讓您的血脈在齊魯大地上繁衍興盛?！?p>　　秦王見姬仇竟然自稱兒臣，當(dāng)下十分喜悅。他滿飲一杯，說道：“魯君回到魯國之后，定要革故鼎新，一洗魯國積累多年的弊政，守好國土社稷。等大秦百萬雄師東出之后，只要魯國順應(yīng)王師，幫助大秦掃滅六國，寡人稱帝之后必定封你為王，世代延續(xù)魯國的宗廟。

　　姬仇見秦王許諾，當(dāng)下作出喜出望外的神色。然后道：“多謝秦王美意，等到秦軍入主中原，魯國軍民必定簞食壺漿，以迎王師?！?p>　　“彩。大王能有魯君為婿，我大秦東出之時將更為順利?！鼻叵酁榍赝踝ＹR道。

　　武安君，陽泉君，安國君等重臣亦是祝賀秦王。

　　值此歡慶之時，那坐在秦王身側(cè)的楚女竟然于剎那間拔出秦王劍，刺向正在痛飲的秦王嬴稷。

　　千鈞一發(fā)之際，秦王性命堪憂之時，只見一根飛箸以風(fēng)雷之勢擊中秦王劍，讓劍尖偏離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