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的花園里,元辰正在涼亭里面喝茶看書,陳氏輕輕的走了過去,拿起茶壺給他的茶杯里面添了一杯新茶。
“老爺,時辰不早了,這些折子明天再看吧,早點休息?!彼p輕的說道。
“夫人,你身體才剛剛有點好轉(zhuǎn),萬不可再吹風(fēng),你先回房,稍后我就去休息了?!?p> “嗯,還不困,既然老爺在這里便想與你說說話,時間也不多了?!标愂系椭^默默的說道。
聽到這樣一句話,元辰的心里難受得很,他不想再問為何陳氏會突然出現(xiàn)在皇宮里面,也不想去問是不是陳氏的身體真的好些了,他看著眼前已經(jīng)有些年紀的婦人,心中的酸澀涌了上來。
“夫人,你要好好養(yǎng)好身體,寧兒就快要出嫁了,吉兒也要遠赴汴州,到時候你要陪著為夫一起送她們出去?!彼p輕的扶上了陳氏的手,微笑著說道。
“老爺,兒女都大了,也都要出府了,妾身只是怕要是我也走了,老爺一個人該有多孤單?!?p> “胡說!你我是夫妻,本就應(yīng)該想扶相助,怎么你要先走呢?成兒成婚多年沒有子嗣,雪兒離開張府回來了家里,現(xiàn)在寧兒和吉兒都要出去,夫人,府里還有這些多的事情等著你處理,所以一定要好好養(yǎng)好身體才行?!?p> “成兒和海思早些年為了子嗣求醫(yī)問藥,爭吵不斷,后來海思與我一起進了佛堂,現(xiàn)在漸漸夫妻和睦,即使沒有子嗣也過得平和,他性子執(zhí)拗又不愿意納妾,好在彤兒回來,我看他們也開心得很,雪兒呢外冷內(nèi)熱,早些年受了些磋磨,現(xiàn)在也很開心,憑著她的樣貌和才學(xué)以后定會遇見真心對待她和彤兒的人,妾身現(xiàn)在只擔(dān)憂寧兒和吉兒,寧兒要嫁給太子,雖然華服加身,但是肯定不會痛快,她在市井長大,受不得那些宮規(guī)的約束,吉兒雖然頑劣,但是心中高傲,此去汴州如同貶斥,心中怕是還會有些委屈。”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看向了那邊的元辰,然后紅著眼睛繼續(xù)說:
“老爺,孩子們都長大了,各有自己的去處,可是現(xiàn)在妾身只希望他們能夠快樂平安,所以以后老爺對他們少些呵責(zé),多些疼愛,那些妾身就會喜悅不已了。”
“我會的,你放心?!痹揭呀?jīng)知道了陳氏話里的意思,感覺就像是對他的告別,便含著淚輕輕的點了點頭。
“還有,老爺,你年紀大了,等到答應(yīng)陛下的事情做完以后就告辭還鄉(xiāng)吧,成兒成熟穩(wěn)重,定能治理好整個元府的,莫要再傷神了?!?p> 元辰的眼淚終于是忍不住了,一邊點頭一邊重重的砸了下來,陳氏看著他的這個樣子,卻一點難過悲傷也沒有,只是微微一笑拉住了他的手繼續(xù)說道:
“老爺,還要和你說一句,對不起,這輩子最終卻是妾身要先走了,我的身體我知道,熬不了多久了,但是還是想對老爺說一句對不起,因為我沒有能夠給你你想要的那種溫暖,讓你蹉跎了一生?!?p> “夫人!”元辰輕呼了起來。
這時候陳氏開始劇烈的咳嗽,然后便招呼侍女將她扶了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元辰,元辰?jīng)]有回頭,但是還能看出身體的顫抖,她看得這眼很久很久,似乎想要將這個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永遠的裝在眼睛里面。
陳氏沒有回房,而是來到了元安吉的房間,他正在里面畫著一副仕女圖,那個眉眼一看就是柳寧兒。
“吉兒?!彼p輕的喊了一句。
元安吉抬起了頭,看到是自己的母親,便趕緊把畫藏了起來,陳氏笑了笑,走了過來,將壓在書籍下面的仕女圖抽了出來,仔細的看了以后,便又再次的笑了。
“母親,您別誤會?!?p> “吉兒,母親懂你的心思,這一輩子是母親開始就做錯了,但是現(xiàn)在后悔已晚,有些事憑我根本改變不了,如果以后你知道了,就怪母親吧,是母親一個人的錯,讓我的兒如此痛苦?!标愂厦布念^發(fā),慈祥的說道。
“母親,別這樣說,是兒子不好,頑劣不堪惹了許多的事情,最后卻要身邊的人為我一次次的收場,以后不會了,以后不會了,兒子知道錯了。。。”元安吉說著,眼淚再一次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是娘不好,我的吉兒這么好,是娘給你的不夠多,對不起,吉兒,娘錯了?!标愂弦部蘖顺鰜?。
“娘!”元安吉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在陳氏的懷里哭了出來。
他有太多的委屈,小時候母親的冷漠,長大了以后母親的責(zé)罵,而現(xiàn)在他心愛的人有陰差陽錯的成了自己的姐姐,還要因為自己的過錯,被迫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
“好了,吉兒,你長大了,以后要是母親不在你的身邊記得要好好照顧好父親和哥哥姐姐,你要做男子漢了,切不可再流眼淚了?!标愂弦贿呎f這一邊流著淚幫元安吉擦著流不干的淚水。
“兒子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母親走了,天氣還沒有暖回來,晚上多蓋一點?!闭f著陳氏便再次的抱了抱元安吉,然后默默的離開了。
她又來到了柳寧兒的房間門口,但是卻沒有勇氣走進去,她要走了,去一個另外的世界,有太多的話想要對自己的女兒,可是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她難道告訴柳寧兒,其實她不是元辰的女兒,她的生身父親是當今的陛下,她喜歡的人本來可以肆意的去喜歡去愛,卻因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而不能在一起,難道告訴她,她即將要嫁的人是她的親生哥哥?
她想說,可是沒有勇氣面對柳寧兒的質(zhì)問,沒有勇氣面對現(xiàn)在的局勢,她已經(jīng)求過陛下,但是陛下的言辭之間只在乎現(xiàn)在,并沒有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何況她要是一說,那么寧兒不能嫁給太子,變成了人人口中的野種,她怕會給敏感的寧兒致命一擊,更怕因為這樣牽連整個元府。
想到這里,她默默的離開了,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侍女要給她準備就寢,她幾句話打發(fā)了她們,然后寫了一封信,將所有的事實寫在了信里面,落款是柳寧兒。
等到信寫好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整個元府都在一片沉靜之中,她走到了梳妝臺前,給自己穿戴好了盛裝,然后取出一根白綾,默默的掛到了梁上。
寧兒,母親做錯了太多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挽回,陛下的自私自利讓我絕望,也許他根本沒有將我們母女寫在他的計劃之中,與其讓他利用我們,不如母親用死來為你抗爭。
因為,只要母親死了,你就要為母親守孝,希望這短短的孝期,能夠扭轉(zhuǎn)未來的結(jié)局,如果,你那時還愛著吉兒,那么母親九泉下一定會祝福你們。
這一夜,會過去,但不會被遺忘,因為早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