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光像是給窗邊的紫羅蘭鍍上了一層銀輝，男人難以置信的聲音從敞開的窗戶里飄了出來。
“所以你真的跟楚子航打了個平手？”芬格爾有點發(fā)愣。
“對，楚子航。雖然也不能完全算平手吧……但差不多?！睂幥稂c頭，心里有點小得意。
他不是那種一有點事就要滿世界炫耀的人，但這事實在是不拉出來說兩句都對不起自己。如果說愷撒這樣的貴公子從出生開始就是一朵飄在天上的云，夠也夠不著，那楚子航就是一座怎么也翻不過去的大山，一般人窮盡一生都望不到山頭。
雖然當時寧秋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用了言靈，面癱師兄的‘君焰’連個火苗都沒見著，而且還很有放水的嫌疑……但那畢竟是楚子航??！能跟楚子航過兩招難道還不值得開心一下么？那這人生也太沒勁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芬格爾嘆了口氣，“那可真是駭人聽聞。”
“這詞不是這么用的啊老兄，你應該說難以置信或者匪夷所思?！?p> “不，我說的是你居然就為了這點事鴿了我一晚上！”芬格爾悲憤欲絕，“我為了等你特地沒吃晚飯！半夜差點餓得就要啃桌子了！”
“為什么不啃床角？你不是一直都在床上待著的么？”寧秋看著電腦屏幕頭也不抬。
“因為床角是鐵的啃不動……但這是重點么！”芬格爾大聲說，“重點是你要彌補我受傷的心靈！”
“行行行你點吧，我付錢就是了?！睂幥飮@氣，把學生證丟到桌子上。今夜他的信用卡余額至少要減去3個0了……很可能還不止，只希望芬格爾下手輕點。
剛才還滿臉悲憤的某人立刻眉開眼笑，抓起電話，對著那張黑色的卡片念完寧秋的學生證號：“給1區(qū)303宿舍送一只烤鵝配一瓶香檳，兩份煎鵝肝……”
“你點兩份干什么？我不吃?！必毧喑錾淼膶幥飶膩頉]想過用叫餐服務這種奢侈的東西，他吃飯都是去學生食堂啃豬肘子。
“我知道，我自己吃?！狈腋駹栴^也不抬，“兩份馬賽魚湯，一份紅酒燉牛肉，兩份鯡魚卷，對，要配起司……”
寧秋按住想要吐血的沖動，眼角抽搐，芬格爾每報出一個菜名就能吃掉他以前和姐姐接近半個月的伙食費，而且這家伙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
“喂喂你是在學貫口報菜名么？差不多就行了！”寧秋忍無可忍，“你是準備把下星期的飯也點了是么？”
“還能報銷下周的？”芬格爾猛地抬頭，兩眼放光，“老板大氣呀！”
“滾！”寧秋被他搞得沒脾氣，“點這么多你吃不完也得給我塞進去！”
“放心吧，我上兩趟廁所就能吃到明天?！狈腋駹栕孕艥M滿，“一天還吃不完這么點東西，我豈不是白混了么？”
寧秋真想把他那副仿佛寫著‘師弟你可不能看不起我’的臉按進馬桶里！
事已至此只能耳不聽為凈，寧秋戴上耳機繼續(xù)刷獵人網(wǎng)站，過了十幾分鐘，侍者推著餐車敲門，芬格爾歡天喜地地在侍者們架好的餐桌前摩拳擦掌，左手銀叉右手銀刀，一副要上戰(zhàn)場的架勢。
“師弟啊，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以后有什么事情師兄幫你搞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黑進五角大樓我也給你辦了！”芬格爾嘴里塞著一口烤鵝，說話含糊不清。
寧秋合上電腦：“還真有點事?！?p> 芬格爾咀嚼的動作僵住，一臉呆滯，看起來像是功夫熊貓里那只被包子噎住的呆蠢熊貓：“不會真要黑吧？師弟啊……”
寧秋向他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微笑。
……
……
黑暗的屋內(nèi)，門緩緩打開透進了一絲光線，依稀可見巨大的屏幕和不斷閃爍的紅綠光點，男人緩步走了進來，門轟然閉合。
男人在黑暗中閑庭信步，徑直走到房間中央唯一的那把轉椅上坐下，仿佛已經(jīng)來過了這個地方千百次，熟悉到甚至能夠不用靠視覺就知道這把椅子的位置。
“EVA?！蹦腥溯p聲說。
正上方的頭頂灑落了一束瑩藍色的光芒，女孩的影子在光柱的中央迅速成型，穿著絲綢長裙，黑色長發(fā)垂至腳邊，對著轉椅上的男人微笑。
“你很久都沒來過啦?！迸压庥敖M成的手覆蓋在男人的手上，“出什么事了么？”
男人沒有說話，反握住她的手，或者只是握住了空氣和虛無。
“每當要接近那個日子，我就害怕見到你?！彼p聲說，“原諒我?！?p> EVA憐愛地撫摸他的頭發(fā)，就像母親撫慰心情低落的幼子，光影從男人的頭發(fā)間穿過：“已經(jīng)十年啦，何必這么折磨自己呢？”
男人沉默，輕輕地擺動大拇指，仿佛在摩挲著女孩的手背。
“最近來了個有趣的孩子?！彼f。
“寧秋？你很關注他么？”EVA問，“這幾天里諾瑪已經(jīng)掃描了他的資料一百八十四次，對他的人格模式分析了四十四次?！?p> 男人一怔：“誰下的指令？”
“其中一百二十次出自希爾伯特·讓·昂熱，剩下的來自于校董會。”EVA說，“但我沒想到你也會關注他，因為他的血統(tǒng)么？”
“不，只是有趣，血統(tǒng)這種東西與我無關，那是陰謀家們要操心的事情。”男人說，“他在夜里一直在做一些……讓我想不通的事。”
“你指的是他離開執(zhí)行部訓練館后頻繁出現(xiàn)在武器庫和船塢前卻又什么都不做么？”EVA問。
“你知道？”男人一愣，“我還以為他至少會小心一點藏在陰影或者角落里?！?p> “你太小看諾瑪了，有空還是讀讀手冊比較好?！盓VA微笑，撫摸男人的臉，“除了你在的地方，沒有諾瑪?shù)谋O(jiān)控死角?！?p> “聽起來我倒像是個自帶作弊的小賊?！蹦腥苏f。
“這才是你來的目的吧？”EVA嘆氣，“要我包庇他么？”
“刪除他的記錄就夠了?！蹦腥寺柤?，“有人跟他夸下海口說貼著墻走就不會被諾瑪?shù)谋O(jiān)控看見，總得兌現(xiàn)?！?p> “知道啦?！盓VA說，“但是為什么？很久沒見到你在乎別人了?！?p> “我只在乎你就夠了?！蹦腥丝粗⒂晒恻c組成的面龐，“只是覺得有趣，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p> “如果他是混進來的龍類呢？”
“那就讓這間學院毀滅再重建好了。”男人說得輕描淡寫，“如果可能的話，讓他把秘黨也清洗一遍吧。那我倒是要感激他。”
EVA輕輕地摸著他的臉：“一直帶著這么大的怨氣活著，不累么？”
男人凝視著她的眼睛，握住EVA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黑暗中亮起的黃金瞳幽深冰冷，仿佛一匹受傷的孤狼。
“這十年里，我沒有一天不怨恨?！蹦腥溯p聲說，“他們讓我失去了你，我怎么能不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