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混賬!”青隱踏在河面一轉(zhuǎn)身,姬珀便已經(jīng)一腳邁進了城門。
隨著她進入城門的一剎那,此處天地開始浮動,那處城門也變得若隱若現(xiàn),如同海市蜃樓。
怎么回事!他心中驚詫,卻已經(jīng)本能的奔向她。轉(zhuǎn)頭看向兩個小弟子,他捻訣召喚出了洗華劍。
抬劍割破手指,在劍身寫了字“護”一指二人喝了一聲“去!”洗華靈光一綻,便護在了兩個小弟子面前。
至此心無旁騖,罵了聲冤孽,便繼她一步在整座城池原地消失之前,一腳踏入了那團迷霧中。
小七與彎彎愕然的看著仙師他老人家的劍飛來,插在二人面前,展開了一道仙障護住了二人。
瞬間從心中幻境中醒來,抬頭看看眼前,整座城池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了一顆枯樹,樹上還掛著面反著光芒的銅鏡。
小七汗毛陡然一炸“師姐,這到到底怎么回事?!羌唐呢?仙師呢?殿下呢?”
彎彎也愕然,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才夢到脫衣服……
青隱一腳踏入,身體便猛然下沉,恍惚砸在了一片喧囂的吵鬧聲中。
環(huán)顧四周,是一條人潮洶涌,商鋪林立的繁華長街。
感覺肩膀被人一拍,回頭是笑瞇瞇的武淮。他道“此地繁華,叫青隱兄看傻了?”
“確實很繁華”青隱回過神。這矮冬瓜一拱手嘻嘻笑道“青隱兄自皇宮去打秋風,我去玉岐拿劍,我們七日后此處再會?!?p> “再會?!?p> 不多言,無論武淮這老兒說的多么有自信,他也就是不信那把劍等了近千年,最后會看上這么一只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透著油膩的矮冬瓜。
這冬瓜丑而風騷,明明此地為塵世,仙者不該太招搖。他仍是騰風原地而起,直飛過頭頂,亦飛過皇宮上空。
青隱自認風雅,邊搖折扇邊走路,至皇宮門前才換了身行頭。白衣,拂塵,仙風道骨。
十年前他來此地的時候就是這么副打扮。十年一次,傳道化緣,可偏偏要被說成是打秋風。
用詞太不雅,青隱微微沖侍衛(wèi)一頷首,大步流星入宮門。
鳳棲國君鳳寐已經(jīng)等在了二重宮門處,一見他便熱絡(luò)的迎了上來“仙師可叫朕好等,來,朕帶您去看看朕的那兩個女兒。”
“兩個女兒了?”來時聽說只有一個。
國君笑的熟絡(luò),其實二人在二十年間也只見過兩面。第一次見時鳳寐還是太子,跟在他父親身邊向他恭謹行禮。但他與他父親脾性一樣,對仙者一向敬重。
上一個十年,他不知老國君已經(jīng)身故,慣例來此地化緣。便是他主動應(yīng)承,還好生迎接了一番。
不過那時他還沒有女兒。十年,于自己而言不過漫長生命中的一瞬。然而自己這一瞬,旁人女兒都有了倆。
陡然感覺自己好像白活了幾百年,這方面卻始終沒什么緣分。
想想就連武淮那路貨色都有一位嬌妻相伴,逐流也有師姐琴瑟和鳴。不過一想,他老人家拂塵一甩,覺得倒也無妨。至少還有個尚道,他比自己資格要老。
鳳寐笑笑“一言難盡?!?p> 青隱安然道“哦?那本座有幸見過兩位公主殿下了?!?p> 鳳寐頷首,引著青隱穿過第六進宮門,又繞過位居中路的主殿。自右路而行,上二十七重臺階,便是他新建的觀塵殿。
姬珀華瑤,他的兩個女兒正等在觀塵殿門口。
腦袋一沉,姬珀驚醒。原來是等的太久,站著就打了個小盹兒。
華瑤在旁邊涼嗖嗖道“沒規(guī)矩。父君說來的是位仙長,你可不要丟了皇室的臉。”
太陽很熱,她頭昏腦漲,實在沒有力氣抬腿踢人。便躲了華瑤一步,叫她身上的牡丹香少熏自己一些。
此時忽聞腳步聲,二人同時向下一望。父君身邊,可不正是一位仙長。
一身白衣,一雙不沾纖塵的白靴。一張干凈到仿佛不在凡界的臉,正端著慈愛和善的笑,看向她二人。
七歲初分美丑,姬珀微微一笑,多看了兩眼。
見他手指纖長,正握一柄白玉拂塵。下意識的拿眼睛探他腰間,若隱若現(xiàn)還別著把折扇。
心里不知哪處跑來一個涼嗖嗖的聲音,輕飄飄道“賣弄風騷。”
她坦然的把他從頭看到腳,從腳又看到頭。長得好看的人,果然不管什么角度看都能讓人心滿意足。
然而一瞬間四目相對,他看了眼她的眼睛,眼神卻遠沒有他的笑容慈和。
盡管平靜無波,卻是幽幽的深色。后脖子被他這一眼看的陡然一涼。
她覺得那雙眼睛深得恰像后花園那口淹死了兩個宮女的井。幽深的一雙,在那張很想讓人多看看的臉上,映了她小小的身影。
他看著她微微一笑道“這位看著小些,便就是二公主吧。”
鳳寐莞爾“這是長女姬珀,旁邊那個才是朕的二女兒?,巸簛?,見過仙長。你也過來?!?p> 加了個也,明顯親疏有別。她也沒像華瑤走的那般近,停在三步處,穩(wěn)穩(wěn)行了個見師禮,便退在了她父君身側(cè)。
青隱收回視線笑了笑,袖中拿出兩個護身符。
一個青玉質(zhì),一個白玉質(zhì)。惻隱之心微動,他把青玉那塊的給了華瑤,白玉的給了她。
白玉這塊是他親手做的,來之前他只知道鳳棲國君有女兒,但不知是兩個。
知道的時候,他已經(jīng)進了宮門。而青玉這只,則是他順手摘一片葉子變的。
一個笑容燦爛,天真爛漫。一個冷淡疏離,事不關(guān)己。即使只因幼時的經(jīng)歷,他也本能的偏向了后者。
后者接過,張口道謝,亦不多說幾個字。冷眼看著華瑤悄咪咪指著她,拉了拉國君的袖子。
本該帶到脖子上的護身符,她直接遞給了身后的侍女。
青隱了然,心性敏感,直覺敏銳,也怪不得她不肯輕易靠近自己。
不過幼年孩童如此,除了天性之外,也多半為父母偏心之故。
無妨,反正此行留七日,他老人家手藝好,回頭再幫她做一枚,避著另一位公主給她就是。
他笑與國君又寒暄了片刻,一同入了觀塵殿。
兩個小公主見了禮,一東一西,各自由人領(lǐng)著離去。他則要在此處,與這位國君好好盤一盤道。
他對修道很有興趣,雜七雜八也了解不少。但恐怕是入了偏門一類,吃了不少功效不明的丹藥。
他說他還有一丹房,最近煉了些能延年益壽的仙藥,想要請他看一看。
青隱想了想,委婉道“沒必要,不可能有此效的神藥。國君可以正途強身健體。藥吃多了,克化不了,反而影響康健?!?p> 鳳寐此人,不悅也不會太過表現(xiàn)出來。只會眼睛一瞇,微微一笑。他總覺得這副模樣在哪見過,一時也說不出來像誰。
老國君么,也不是。老國君是個非常敦厚的人,笑容也憨憨的,一般狐貍才這么笑。
鳳寐與他坐談了一個時辰才離去,也不知他是如何宣傳自己的??傊趯m中頭一日,一動一坐都有人瞻仰,像尊活神像。
直到夜里避人耳目,他跳上屋頂,毫無形象的一躺,這才稍微自在了些。
此夜月明星稀,此殿本就高于旁殿。坐起身來,可看整座皇宮。
前處玉樓金殿,金碧輝煌。后處亭臺樓閣,花園水榭,美不勝收。比起龍吟皇宮的莊嚴,鳳棲顯然更華美些。
這宮殿的風格自與一國之君的性格相關(guān)。龍吟那位國君,一心系于民,專注忙于政,一向不茍言笑,皇宮便沉穩(wěn)肅穆。
而鳳棲這位,不大喜歡繁瑣沉悶的政事,喜歡修道,皇宮各處的品味,也捯飭的如同仙境一般。
然而他老人家的碧華鋒,乃至于整個蒼穹山,可謂是真仙境,比起此處卻要顯得潦草。
瓦片之上他老人家怡然翻了個身,閑閑又看向西側(cè)。定睛一瞬間,猛然一個機靈坐起。
一個穿著銀紅衣衫的小姑娘,就在不遠處,自下而上穿過房頂,飄了出來。睡丟了魂?
然而細一瞧,不得了,比睡丟了魂還可怕。她身上還籠罩著淡淡的光,是神魂離了體。
一察覺他便盡可能的隱蔽了氣息,隔著一道宮墻的距離,好的好看了看正在游離的她。果然是白天見過的那位公主殿下。
他白天之所以第一眼注意到她,不僅是因她瞪著一雙眼睛用力看自己,還是因為她身上的靈氣。
與修道之人體內(nèi)后天積累的法力不同,她擁有的是渾然天成,清澈干凈的靈氣。
但白天她的這股靈氣隱于體內(nèi),遠不像現(xiàn)在這般毫無防備的暴露于人眼前。
而這股猶如同清泉一般純粹的靈氣,于他而言有著非常致命的吸引力。
他慢慢的伸手靠近,將手搭了她的咽喉上。無遮亦無掩,微微一觸及,驚濤駭浪的渴望驟然于心頭崩潰,干渴碾過四肢。
小姑娘的神魂并沒有睜眼,細細的脖頸就握在他的手里。
掐下去,捏碎她的欲望,在掌下與自己掙扎用力抗爭了不知道多久,他出了滿頭冷汗。
在最后一絲神智也即將毀滅的時候,他一手召劍在自己腿上扎了一遭,趁這片刻疼痛的間隙,一掌把她狠狠拍了下去。
游離的神魂歸體,姬珀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上全是汗,后背也發(fā)涼,她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他趁機逃離,尋了處冰冷的水池把自己扔了進去。從前他只是聽說過這種渾然天成的靈氣對他類的影響。
實際接觸這種要命的氣息這還是第一次,畢竟天生擁有此等純粹靈氣之人,可比自己這個臟污的物種還要珍稀。
幾百年沒有作惡的心性一瞬間崩潰,他差點就失手傷了這樣一條羸弱的小命。
真是罪過……
挽衣今夜值夜,守在朝華宮寢殿的屏風后。聽見動靜便知公主又夢魘了,趕緊去給她倒了杯茶。
姬珀接過茶水,無知無覺的大口吞下腹。這一次糾纏她的東西好像比以往厲害的多。
往常夢魘,她只是感覺身體變輕,無法動作,也無法出聲。而且糾纏她的也只是一團團黑色但沒有實體的霧,會讓她做噩夢,但無法真正傷害到她。
可這一次的東西似乎有了實體,好像還要掐死她。幸而一道勁風把她掀回了床上。
不敢再入睡,還好寢宮西側(cè)殿里有水池。鳳棲皇宮背靠玉岐,引水亦來自玉岐。泡在來自玉岐山的水里可以讓她感到安心。
或許因她出生落地就在玉岐山,并在玉岐山獨自活到了三個月前。盡管說獨自也不盡然。
她沒吃過奶水,是山中精怪用花露果蜜喂她到長牙。
這段前塵過往據(jù)說是父君的風流之過,他的一次酒后盡興,促使了一個女人珠胎暗結(jié)。
奈何國后很威嚴,此女無法只有逃出皇宮。一路逃到了玉岐山。玉岐山一直被視為國之靈脈所在。鳳棲的子民也一向認為玉岐山中有神。
她爬到半山便力盡,倒在一棵大樹下。一直哭泣著求神靈來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她一直求到死之前,拼盡最后一口氣生下了她,臍帶還是一只兔子幫忙咬斷的。
而玉岐山,似乎真的有神靈。它或許因為太過老邁,無法救下那個可憐的女人,但它庇佑了那個嬰兒。
國后無數(shù)次派人來山中搜索,但既找不到女人的尸體,也沒有發(fā)現(xiàn)孩子,此事慢慢便不了了之。
直到三個月前,國君做了一個夢。一只偌大的鳳凰銜珠落于玉岐,明珠落地變成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夢境中喊了他一聲“爹”。
她知道,那是山中神靈嫌她煩,誆她爹來接她而編造的夢。
她出生在玉岐東半山,盡管沒有爹也沒有娘,但她不算孤獨。有一群山中精怪陪著她。
打四歲能跑能跳開始,她便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在玉岐山中可以說無惡不作。藏水靈鳥的蛋,偷紅鼠貍的果,在不就是去搶狐貍們的窩。
這些都能說還好,但她總往西半山跑,而那地方山中神靈從不許她去。
可山靈只能控制那些依靠此處而生的精怪,卻無法阻止她,山精們倒是想攔,但總是被她耍的團團轉(zhuǎn)。
它或許是太過無奈才想了這么個法子。編了個神鳳送珠的美夢,誆她那個國君爹來把她接走。
此招之妙在于鳳棲崇敬鳳凰,視鳳凰為護國神明。鳳棲國名如此,就是據(jù)說此地千百年前,曾有一只浴火成神的鳳凰。
既然是神明化身入夢,她的國君爹第二日果然便來了。
山靈變出一只會發(fā)光的兔子,引她到了母親拼命生她的那棵梧桐樹下。
遠遠一眼,那個豐神俊朗,一身明黃,看著很是富貴的男子就是她爹。
但皇宮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樣,山靈的兔子在夢里說,塵世很美好,皇宮更是塵世中最美好的地方。
她很幸運,是人君的女兒,那就該像鳥兒棲息在枝頭,鳳凰落在梧桐樹。
有嘗不盡的珍饈,享不盡的福氣,住金碧輝煌的宮殿,穿綾羅,飲瓊漿。
但它們不曉得,皇宮里沒有梧桐樹,也沒有她這么大的鳥窩。只有幾只金籠中飼養(yǎng)的雀鳥,端莊華貴,摸起來卻不像活物。
一切都索然無味,皇宮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皇宮。
宮里還有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活物,父君閑來安排了先生教她們二人讀書。
那老活物三句話說完就要喘一喘,一篇文章講完便要默一默,沉長無比。三個月就此隨著他的喋喋不休,荒廢而過。
到盛夏轉(zhuǎn)秋,她的心也漸漸焦愁,她想回玉岐山,想吃山里的果子,想睡跟狐貍搶來的草窩。
即使躺在青青草地上,漫山遍野的溫暖氣息。也好過身下這一張總使她夢魘的冷冰冰大床。
然而就在她準備好逃回玉岐的時候,宮里來了位白衣仙長。
而這位白衣仙長,此時正面朝下,泡在她寢宮西配殿的水池里,墻上不知何時還破了個大洞。她皺眉往里扔了塊碎石頭,想看看他死了沒有。石頭打中,水里撲騰了一下,有血的味道。
她想叫挽衣,又怕挽衣害怕。挽衣是個有兩個孩子的女子,心慈的連螞蟻都不會踩死,何況一只帶血的這么大的活物。
這三個月,也是勞煩她一直照顧自己。這等事還是自己來罷。想想便伸手挽起了袖子猛用力,抬起了一塊更大的碎石頭。
她舉著石頭后退一步,準備丟的時候,水里又撲騰了一下。
青隱茫然中感覺到了動靜,慢慢的站起了身子,雖然晃了晃,好歹勉強穩(wěn)住了。
他回神順著氣息定睛一看,陡然一個激靈,猛的后退了幾大步,撞在了池邊上。
他方才明明往相反的方向跑,跌跌撞撞的一路,不知走了多久才探到這一池清涼干凈的水。
可逃出了屋頂,扭頭又跑來了她殿里,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想起她的纖細的脖頸方才在自己手里的感覺,心里便一陣陣發(fā)冷。那種惡毒的瀕臨崩潰的感覺,他真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還不待她說話,仙長已毫無形象的大叫了一聲“我夢游,你別怕,我走了!”“碰”的一聲,吼完這一句他便奪墻而出,又一個洞。她原地愣了愣,挽衣已經(jīng)聞聲而來“呀!這是怎么了殿下,這墻……”
“你別怕,我夢游,自己撞得?!彼仓缓萌绱苏f道。
挽衣掩面,這公主殿下要說優(yōu)點,就是勁大……
青隱幾步之間便已經(jīng)狼狽的逃回觀塵殿。回頭一眼,心道不妙,太近了。觀塵殿,朝華宮只有一道宮墻之隔,真的太近了。雖然宮門宮巷每一處都有侍衛(wèi)把守,但有何用。他就是那般失神之下,一個避隱訣捻在手里,任他一路橫沖直撞,他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
若有萬一,他控制不了自己造殺孽,他們?nèi)绾斡謹r得住他。
明天,明天他就去跟國君辭行。
然而,盡管他已經(jīng)做好了明日一早就辭行的打算。這一夜還是過得心驚膽戰(zhàn)。
為了穩(wěn)固心神,他強行打坐入定,一遍遍默念清心咒,逼自己心無雜念。但正因精神太過緊繃,太過敏銳,即使屋外一滴水落,亦可在他心中掀起漣漪。
正是這一點點波動,由自身波及外界,令他之前沒有察覺到的東西開始若隱若現(xiàn)。那像一團團黑氣,糾纏在小姑娘的身邊。
雖然他不敢去觸及她,但因內(nèi)心不穩(wěn),整個鳳棲皇宮都在他的心境中呈現(xiàn)輪廓,一草一木皆在心中,自然也把她裝了進去。
她的氣息,至靈至清。于他而言,非常要命。而那一團團黑氣雖然微弱,但有她氣息的襯托,清晰了不少,也更加顯得邪門。
那時他的理智還沒有崩塌之前,他看著她便是在想,神魂離體這種事,一個七歲大的幼女是如何辦到的。盡管她的靈氣渾然天成,天生擁有神魂,得天獨厚的讓人嫉妒。但要辦到神魂離體而游,仍需后天修習。
雖然只一觸,但回饋給他的那種毫無防備的感受也說明,她的靈氣還屬于天然懵懂的狀態(tài),并沒有經(jīng)過后天淬煉。
現(xiàn)在他看到了這一團團黑氣,瞬間便明白了。她是被趕出來的,這東西正在往她的神識里鉆。
沒有實體的邪物,它們是垂涎她這具得天獨厚的身體。
想來自己方才出于無奈的那一掌,也算救了她,心里不由得稍微舒坦了些。
但是非常邪門,皇宮有帝王之氣庇佑,里哪兒來的這些邪祟之物。
就這么黑漆漆的很多團,按修者的說法,這一團便是一祟。如此多祟籠罩在她的四周,一刻不停的往她身上撲。
她本能的想保護自己,驅(qū)使了體內(nèi)的靈氣一直微弱的釋放。渴望用靈氣喂飽這些吸血蟲,以換自己的一刻安穩(wěn)。
可惜,他知道這些貪婪的東西是喂不飽的。這樣清澈的靈氣,一但嘗過,無法抑制。
而且這些無知的蠢東西,它們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就這么大快朵頤,簡直混賬無比。
這群混賬就像聞著食物的氣息而來的蒼蠅,根本無法分辨口中的是珍饈還是糞土,可知他都不敢嘗。
這可憐的小姑娘,靈氣天成不知幸也不幸。此等靈氣,世間難覓,天生天賜。
幾百年來,這是他聽說以及見過的唯一一個活的,還差點在他手上變成死的,罪過罪過。
萬物有靈,人亦有靈,然而如此靈氣,至清至凈,并非人生來就能擁有。
想她前身定然不是凡中物,或許是什么天上靈也說不準。應(yīng)該是的,有如此干凈的氣息。
可那就待在該待的地方不好么?她不該無遮無掩的暴露在凡界。
于他而言這無異于沙漠一杯清水,饑餓了幾百年的一只兔子。他無心縱容自己卑劣的天性傷人,只是一時大意,好在他定力還算強大。
可于他如此,于旁物而言也是誘惑。她自身尚處于懵懂之中,根本不曉得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天然不設(shè)防,旁物也沒有他老人家這種修煉了幾百年的定力。
除非她來日有意志把自己修煉的無比強大,否則她一輩子都會被這類丑陋而又貪婪的東西糾纏,糾纏到死。
想想也不由得心生憐憫,他始終沒辦法對這類弱小又處于為難中的東西袖手旁觀。
隔著墻,一道輕柔的掌風送出,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她,將那些黑團暫時打散。
感受到她的呼吸勻暢了許多后,他便慢慢收斂神識,睜開了眼睛。
很無奈,他還不能走。鳳棲與蒼穹的善緣結(jié)了幾十年。有邪物作祟,他不能視而不見。
同時又有一種詭異無比的心態(tài)在萌生,他碰都不敢碰的東西,也不想叫那些黑漆漆的蒼蠅平白就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