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走了么?”無聲的發(fā)問顯得有些渺小。劉云臺坐在椅子上,微微的靠著高他許多的墻壁,盯著母親,盯著手里拿著的信。
劉云臺看著母親在說出信上的內(nèi)容后,始終沒有張開的嘴唇。
尹貽杰不懂,不懂為什么一個女生,一個連十歲都沒有的孩子,要自己一個人去一個遙遠的城市,自己生活。
她握緊那封信的手更用力了,不理解,不理解一個孩子真正的心,不理解弟弟此刻又是怎樣跳動的內(nèi)心。
失落的將信丟在一邊,沒有理會旁邊發(fā)問的劉云臺,自己一個人向外走去,好像失了魂。
“原來,一個人與一個人的分別,總是會讓人變得無比的脆弱?。 ?p> 每次回想那段時光,劉云臺總是傻傻的坐在云臺上,望著天上離去的鳥兒和緩緩飄動的白云,像是第一次悟到了迷茫二字。
隨意的在紙上亂涂亂畫,那時候的這些,百無聊賴,好像真的失去了什么。
“離去,真的很簡單??墒侨藗儼?,卻總是在初見的時候會耗費一個人最珍貴的東西。哪怕只是一眼,哪怕只有一句話語的相遇。哪怕只有一次,這是刻骨銘心的記憶。在腦袋里,丟也丟不掉?!焙茸砭频睦褷斂偸窃谒呎f著這些東西。哪怕一說就是一下午,可是,這種聽也聽不懂的東西,卻也成了讓他最喜歡的東西。
也正是這樣,他或多或少的明白了分別,這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這年的九月,不同以前,陰雨遍布的小鎮(zhèn),摸不到一絲陽光的痕跡,連風(fēng)都帶著刺骨的寒冷。
停停頓頓,穿著雨衣躡著腳跟著母親在雨里走著。
沒有隨意的提問,沒有以前滿心的回答,沒有歡樂的事。像是一次經(jīng)歷,改變了每個人。
“李叔,走了。今天早上,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斷氣了,心臟上的毛病,倒是挺嚇人的?!?p> “是啊,嚇人?!边@是父親說的話,人呆呆的盯著天花板。
他,忙活一天了,回來呆一會取點東西,便要再去李叔的靈棚去去記賬本。
屋里,是沒有心情做作業(yè)的劉云臺,聽著門外說話的兩個人,一瞬間恍惚起來。
“連李爺爺,也走了?!彼?dāng)然知道這個“走”究竟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大人嘴里的小孩,可是也早已經(jīng)在姥爺嘴里聽到了一些。
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什么只是短暫的相見,什么又是長久的分別。
閉上眼睛,不知怎的,眼淚流了下來。
自他記事起,就沒事纏在這個老人身邊,纏著他讓他買糖,纏著他陪他下棋,哪怕不會,哪怕亂下,哪怕這只是他兩人之間的開心。
可這極容易便能刻在心里東西,卻又轉(zhuǎn)瞬即逝。
“閉上眼睛,睡一覺,別想那么多,就睡一覺,就一覺?!彼谛睦锬钸吨?,他想忘了,忘了,興許就不那么痛苦了??蓞s又是記得更深,像刀劃過心間,每每想起,眼淚就不自覺的留下。
“云臺,醒醒,要走了?!彼犻_眼,母親在叫自己,他看著母親匆忙的收拾東西。自己乖乖的穿好衣服,跟著她出了門。
“到了,別亂說話,就好好看著,看著爺爺。一會就回來。”
聽著母親說著,被她牽著手,走進了從沒去過的地方。他也有了從未有過的安靜。
呆呆的望著,望著李爺爺那個黑白的相片。腦海里想起了那時問他的問題。
“爺爺,你說這世上真有陰曹地府嗎?”
“哪里有這些胡來的東西,你個臭小子從哪聽到的?!?p> “西游記啊,孫悟空就能跑到地底下,厲害著呢,還把閻王給打了。你說這一個大王,居然也怕打,比我還慫。嘿嘿。”云臺傻笑著,爺爺也跟著他笑。
“哈哈,那有什么陰曹地府,那些都是騙你這樣的小孩子的?!?p> “啊。真的是這樣的啊?!彼?dāng)然失望,原來神話中的上天入地都是騙人的啊。
“也到不是?!崩顮敔斝χf。
“他去的那個地方啊,也可以叫記憶。一個人與一堆人,也可以是一堆人和一個人。人們素未蒙面卻也可以說出他的名字,見過面,卻也是想不出他們的名字??墒前?,在人們的腦袋里,也總是會有這么一個人,藏在腦袋里,刻在心里?!睜敔斝χf到,留下愣在原地的劉云臺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直到長大才知道,李爺爺是當(dāng)時屯子里最有名的老先生。一手好字,再加上口中那讓人難以聽懂的文詞,十里八鄉(xiāng),都稱他一聲“先生”。這也是當(dāng)時這些教書最為令人尊敬的稱謂
而且他啊,有個經(jīng)歷過民國的老師傅,習(xí)的不是四書五經(jīng),卻用文字培養(yǎng)出了李爺爺這樣的人。
興許,李爺爺向他說的這些話,也是他與師傅這兩代人之間之間最好的證明。
夜深了,劉云臺沒有聽母親的話,早早回家,他突然一瞬間有了不同往日的安靜。就那么坐著,就那么看著,一直傻傻的愣著,他像是忘了離去的人群,忘了有駐足的鳥兒,就這樣一直的等到自己不經(jīng)意間的回憶。
過了好久,久到足以可以淡忘時間,在這樣難以停留的快進中,興許他也明白了什么。
“娘,我想給姐姐記封信?!眲⒃婆_沖著屋外忙活家務(wù)的母親小聲的說到。
母親起身,回頭看向這個孩子。對啊,好久沒給自己的侄女寫封信了,
她走進屋里,慢慢的打開了信紙,拿著一根削過的鉛筆,思索著開頭,想要來一個好好的開場白。
人總是這樣,喜歡一個獨特的開場,要以獨特的文筆來設(shè)計完美的開始。
沒有等她下筆,劉云臺一把搶過鉛筆。
“娘,我會寫字了,我想寫一次。就一次?!彼弥P苦苦哀求著,他想寫一次,用自己的字。
就看著自己的孩子,這樣的懇求自己,像是從來沒有見過一樣。
“原來,這小子也能這樣的老實的去求一個人。”她想著,沒有說多余的話,將手里攥著的信紙遞給了他。
“好好寫?!敝挥幸痪湓?,那是她給他的鼓勵。
“當(dāng)然。嘿嘿?!彼_心的笑著,緊握著筆在信紙上寫下他最想說的話。
也許,人們總會離去,總會告別。既然這個短暫的時光留不住你,那我就想辦法證明你來過。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0-11-19/5fb6029f70df5.jpeg)
奇象限
人們永遠不會留下,他們只是經(jīng)過你短暫的人生,亦或者,你在他們的人生短暫停留。 但是啊,別灰心,至少有個叫記憶的東西把他們都留在了原地,一直都陪在你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