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拂曉,恬州城里一片寂靜,但城西的鼎天劍莊卻已有微弱燈光,只見劍莊大門猛地打開,一人跨騎馬上,飛馳出去,后面人還在催著:“要快,速速稟告閣主?!?p> 一陣清脆馬蹄聲打破城內(nèi)寂寥,又很快淹沒于清冷的青石巷里。
昨夜卯時,拜月教大舉入犯聽雪樓,聽雪樓遣六騎到中原七閣的其余六閣送信告知做好防范!
聞人刀雨一夜未眠,不知為何總是心神難寧,心中總覺得有大事發(fā)生,但當劍莊的人登山入閣報信得知拜月教徒入侵聽雪樓一事時雖然有提前心理準備,可是還是驚了一下。
房間里燭火搖曳,映著聞人刀雨的身影在墻壁上,聞人刀雨端詳著手中的信紙,面目凝重:上次拜月教入侵中原還是二十三年前,那時白衣祭司率一眾拜月教徒入侵中原,葬龍坡一戰(zhàn),即使集結(jié)七閣之力仍無法阻擋拜月教的腳步。那一戰(zhàn),中原七閣損失慘重,就連聽雪樓上任閣主柳青也殞身葬龍坡,最后是鼎天閣老閣主劍圣李天朔被迫出關(guān)與那白衣祭司決戰(zhàn)正義峰,最后雙雙殞命,拜月教群龍無首,最后才退回嬈疆。如今拜月教再次犯我中原,想來又必是一番苦戰(zhàn)。
正當聞人刀雨苦思對敵之策時,房門忽然打開。
“哥哥,是幼安哥哥來信了么?”進門的正是聞人姝。
“告訴你多少次了,進門要敲門,作為鼎天閣的第二掌舵人,為何這點禮數(shù)都不懂?”聞人刀雨正為拜月教一事發(fā)愁,自己妹妹卻又在這等關(guān)頭打擾自己,一向溫和冷靜的聞人刀雨此刻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對自己的妹妹動了氣。
聞人姝也是一愣,她沒想到一向慣著自己的哥哥會對自己不敲門便闖入的小事動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滿臉委屈,卻又對哥哥手中的書信內(nèi)容滿懷期待。
聞人刀雨輕嘆了一口氣,徑直把那封信對著火燭點燃,手指輕捻,化為煙灰。
“哥哥!”聞人姝見狀想上前阻攔,卻已經(jīng)來不及。
“回你房間去?!甭勅说队昀淅涞馈?p> “哥哥,信里……”
“走!”聞人刀雨大聲喝道。背過身去。
聞人姝眼角微微濕潤,卻硬是憋著,她長大以來,父親打過她罵過她,但因為母親早逝的原因,自己的哥哥一向很疼自己,每次父親的責怪都是哥哥在前面擋著,更別提兇自己了,可今晚自己哥哥對自己冷漠的態(tài)度讓聞人姝內(nèi)心不禁感到甚是委屈,眼角沁著亮光,一句話不說,徑直奪門而去。
聞人刀雨此刻已經(jīng)無暇顧及自己妹妹的情緒,他知道,最好的結(jié)局,或許便是自己如李天朔般能擋住那新任祭司,而最壞的結(jié)局,或許他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保不住。
天色拂曉,東方天際微微亮光刺破黑夜從正義峰出逐漸往天空正穹之間蔓延。
聞人刀雨佇立在正義峰山崖邊,望著東方,仿佛是在等待著紅旭的東升。父親死因未明,初任鼎天閣主一位尚未半年,江湖風波再起,聞人刀雨此刻心中宛若千鈞磐石壓著,喘不過來氣,他不知道,憑他自己,能否守得住這鼎天閣。
白衣步履慢行,往峰腳鼎天閣走去,一路雪跡,兩手負于背后,腰間懸著那管玉簫,他知道,他只能往前走,再無他法,哪怕這條路沒有盡頭,哪怕他再也不是他。
回到鼎天閣,便與天機執(zhí)事景刑和風甲執(zhí)事孫北漠簡單議了一下,召了三百名雪衛(wèi),于江湖各處張貼鼎天令,凡見令江湖人,無論是否歸屬中原七閣,皆于本月十五齊聚恬州城。上次發(fā)布鼎天令還是葬龍坡一戰(zhàn)。
他不是李天朔,但這一次,他要主動出擊。
聞人刀雨一路走到藥塵閣,藥塵閣的現(xiàn)任執(zhí)事蘇晴算是聞人刀雨的青梅竹馬,比聞人刀雨小兩歲,在聞人刀雨七歲時父親聞人拓帶蘇晴上山,拜當時的藥塵執(zhí)事趙無名為師,入藥塵閣,苦研藥理,鮮少出入鼎天閣,年方十三,八年時光,藥理之學問已經(jīng)超過當時執(zhí)事,不久便成為新任的藥塵閣執(zhí)事,也是鼎天閣自創(chuàng)立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執(zhí)事。
聞人刀雨未下山時經(jīng)常去藥塵閣找蘇晴玩耍,后來被父親派遣下山執(zhí)掌鼎天劍莊,與蘇晴見的便少了,但后來每次上山時都會入藥塵閣找蘇晴,給她帶不少恬州城里的吃食和一些古怪的玩意,還會給蘇晴講山下發(fā)生的趣聞,時常逗得蘇晴大笑,偶爾聞人刀雨也會講一些鬼故事,一些是他從別人那里聽來的,一些時他杜撰的,怎么來的并不重要,關(guān)鍵是要嚇唬一下他這個常年在山上不能下山的師妹,幫她解解悶。因聞人刀雨幼時亦被父親安排拜趙無名為師,學一些簡單的藥理知識,所以蘇晴常喚聞人刀雨為師兄,而聞人刀雨亦喚蘇晴為師妹。
迎客盤一戰(zhàn),聞人刀雨重傷瀕死,正是蘇晴用了三天三夜才將聞人刀雨從死神手中救回來,后又親研自煮了一些鞏肌筑骨補血的藥,才讓聞人刀雨恢復(fù)的如此之快。
聞人刀雨推開門,一股濃郁的藥香便撲鼻而來。聞人刀雨徑直進去,只看到一襲素衣背對著自己煎藥。
“師兄,有事?”蘇晴頭也不回,繼續(xù)著手中扇火的動作。
“過幾日,我要出趟遠門。”聞人刀雨輕聲說道,隨手拿起書架上的一本醫(yī)書閑翻起來。
“江湖是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么,師兄?”蘇晴起身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聞人刀雨,她知道,若非大事,已經(jīng)繼任閣主的師兄絕無閑暇來藥塵閣找她閑敘。
“沒什么事,只是好久未來看你了,過來敘敘舊?!甭勅说队旰仙厢t(yī)書放回原位,轉(zhuǎn)過身來正與蘇晴四目相對。
蘇晴一身心思皆在研究各種疑難雜癥,苦究種種醫(yī)書藥理,穿著簡單樸素,從不像尋常女子往臉上涂些胭脂什么的,但年方二十的蘇晴看上去顏姿已超尋常女子,只不過眼角之間,冷峻之光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
“師兄繼任鼎天閣主以來,在蘇晴面前倒更顯生分了?!碧K晴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熱的面容。
“師妹說笑了,知道師妹一心鉆研醫(yī)術(shù),鮮少問及江湖之事,所以師兄并不想把你牽連進來。”聞人刀雨苦笑道,他知道在自己這位師妹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蘇晴身為藥塵執(zhí)事,鼎天閣一員,師兄若有所需,且提便是?!?p> “師兄走后,若有賊人犯我鼎天閣,師妹便啟動十二天塹陣盤,可保鼎天閣安寧,若師兄始終未歸,便只能勞請師妹走出藥塵閣了?!甭勅说队赅嵵卣f道,神色已然不像剛剛進門時輕松。
“師兄既然不肯說出實情,那蘇晴便不再多嘴,師兄且去,有蘇晴在,鼎天閣無恙?!碧K晴應(yīng)道。
聞人刀雨安然一笑,有自己師妹這個應(yīng)允他心中已然再無顧慮,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妹雖然常年不出藥塵閣,但心智和能力不輸自己,曾經(jīng)父親亦提及過,自己這個師妹能力出眾,處世有度,做事滴水不漏,若自己不成器,便把閣主之位讓給她。當時父親雖是一句玩笑話,卻已然肯定了蘇晴的能力。
聞人刀雨不再打擾蘇晴,便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去。
“師兄!”蘇晴突然喊到。
“嗯,怎么了?”聞人刀雨笑著問道。
“你走那天,記得告知我一下,我去送送你。”蘇晴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少見的笑容。
“好?!甭勅说队陸?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