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謂國
“凡俗界的分布有如八卦,勝水州與陸天洲及西方兩州托起陰地境,陰地有一山脈,名為譙。譙山南端深入勝水州三百里,在譙山又往西南四百里處,有一塊瘠薄的土地,曾經叫做墟的地方,曾經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年。
直到一千七百年前,上千陸天洲罪犯逃至勝水州,幾經輾轉后無奈至墟定居,這便是熊國的祖先大徒。大徒敲開干硬的黃土,種下耐旱的黍米與落花生,圍繞著百里方圓內唯一的一條不到兩丈寬的小河建立了自己的部族。因為是逃亡出來的,大徒人一開始帶的些許食物早就花光了,就連黍米和落花生的種子都是一小把一小把的討來的。
墟這塊土地真的很貧瘠,土地要么堅硬如石,要么夾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碎石,就連動物都很少見,大徒人只能依靠草根和偶爾才有的獸肉充饑,很快就有許多人餓倒了。
等到第一季落花生收獲時,大徒部族就只剩下近九百人口了。因為死去的人都自愿要求葬在田地中,所以落花生的收獲雖然不多,但足夠讓剩下的人撐到黍米收獲時了。等到黍米成熟后,因為環(huán)境實在太過艱苦,大徒的人口只剩下七百出頭了。
直至第一年過去,大徒的老人和幼兒幾乎都死光了,他們實在是太脆弱了,沒能堅持過寒冷的冬天。又過了一年,大徒只剩下了四百多人殘存,第三年,食物總算是不愁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大徒人在首領大匱的領導下用黍米干葉喂食一種叫做土兔的兔類食用,再用土兔的糞便混合黍米桿燒成肥料。在大徒人的精心照料下,族人建起的谷倉總算有裝滿的一日了。
兩百年過去了,大徒建立了一個叫做屈的國家,國民過萬,這時候他們的國王叫做大淌。大淌號召國民種樹挖渠,在他的領導下,屈國的用水問題得到了解決,墟這塊土地煥發(fā)起勃勃的生機。
又過了四百年,墟這塊土地被屈國人種滿了樹木,一個叫做蒲的人發(fā)現(xiàn)了一種溫馴的熊類并馴養(yǎng)。后來他在國民的擁護下成為了國王,改名叫熊蒲氏,屈國改名叫熊國,熊蒲這個姓氏也就成為了熊國的王姓。
又經過千年發(fā)展,期間歷經三次旱災三次蝗災,并抵抗過一次與陸天洲國家交好的卉國的入侵,熊國在勝水州徹底站穩(wěn)了腳跟?,F(xiàn)在的熊國有國民八百萬,有精兵四十萬,預備軍三十萬眾。”
“還挺不容易的呢。”崔雨感嘆到。
崔輕水背著手道:“所謂國,便是護一方安寧,對一處天地,捧一族之眾,何其難?昌、秦、絳、景,盡皆不易。”
“對一方天地?這也太……”崔雨捂著嘴不知道該怎么去表達自己的驚訝,天地即是道的顯現(xiàn),與天地之意相違?她無法想象。
“非也,非也?!贝掭p水道:“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謂之能參,國之對天地為順其而用其利,使國民面天災無所憂,逢不幸而有所倚,而非違逆天地自然之道?!?p> 談話間,便是到了熊國都城大徒。相對于崔輕水以前所見的國之都城,大徒有些過于簡陋了,而這種粗糙便是熊國人刻意留下的,謹記國史的鞭策。進城后,再走上五六百步路,有一間占地一畝左右的房屋,此處便是熊國帝宮。
“好大啊!”一路上一直縮在崔輕水懷里發(fā)抖的小謝盈突然開口到,心中感嘆不愧是帝王宮殿。
墟這塊土地雖說在熊國人的經營下比起千年前肥沃無數(shù),但那是與曾經貧瘠的戈壁相比,在周邊諸國看來,仍是一處貧困苦寒之地。或許是出于這種輕視,熊國的君主才能做到身居陋室而無須顧慮自身安危。
崔輕水與門口的侍衛(wèi)述說過來意后,也無須通報便被領進殿內拜見君主,如此草率讓崔輕水也是驚訝不已。
殿內的裝飾充滿了古韻,熊國是一個十分崇古的國家,不僅在審美上是如此,日常中也一直沿用不知多久前的初古時代的禮法。進門后便是朝堂,占半畝之地,再后是寢宮,再占半畝之地。
繞過幾塊實木屏風,熊國本朝的君主熊蒲扶盤坐在矮案后,笑著請崔輕水三人坐在比主位矮半級的案上。案約一尺又半高,長有四尺,寬也是一尺又半,崔輕水等人進殿的短短時間內,便已備好茶水瓜果還有切成細條的烤肉。
崔輕水等人入座后,熊蒲扶先舉杯,崔輕水回敬,熊蒲扶再舉杯,飲下后才開口問道:“公此行來訪,是為何事?”
崔輕水把酒一飲而盡,答:“此次貿然拜訪貴國,乃是為貴國與昌之戰(zhàn)事議和而來?!?p> “可有昌國國君文書?”
崔輕水拱手答道:“說來慚愧,此事乃是某擅自決斷,并非受人所托?!?p> “哦?”熊蒲扶端著酒杯沉思,左手輕扣案面,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貴宗名號,哪怕熊國偏遠亦聞,只是不知,承法門緣何管這閑事?昌國人民可會感激貴宗?”
“自是不會,熊國如此窮苦,百姓食不飽腹,怎會是大昌所敵。”
“這么說……公是為了我熊國而來的?那昌國可愿休戰(zhàn)?”熊蒲扶揶揄到。
“非也,熊國偏遠清苦,唯有大毅力者方能居于此,絕非他人口中那般不堪?!?p> “那公又是為何來此?”
“陛下認為,治國當如何?”
熊蒲扶摸了摸下巴,問道:“此句何意?”
“陛下請看?!贝掭p水從袖口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條遞給熊蒲扶,“此為某來往天下時所聞,有所感悟,陛下請看?!?p> 熊蒲扶過紙條,大聲朗讀:“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國也,盡心焉耳矣?!?p> 少頃,熊蒲扶讀完,正在細細思索,崔輕水趁熱打鐵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p> 崔輕水說完,看到熊蒲扶有了心動的意向,又道:“某此行并非空手而至,還帶有些許薄禮,乃是來往天下時所得作物種子,相當適合貴國土地,便從宗中帶來奉與陛下。”
熊國為何要入侵他國?因為墟這塊土地太過貧瘠,難以支撐八百萬國民所用,崔輕水這么一來,直接從根源上斷掉了戰(zhàn)爭的發(fā)起。果然,崔輕水拿出種子后熊蒲扶便同意了與昌國議和,請崔輕水向昌國君主傳話并做證人見證兩國議和之事。
另一邊,昌國國君也是欣然同意——他與一眾高層早就明白昌國絕非熊國所敵,只是國民向來看不起熊國人民,若要他們向熊國低頭,絕對會激起民憤。此時熊國主動求和,昌國國君自然是萬分同意的,不一會兒就簽下兩國都能同意的契約。
此事了后,熊蒲扶翻著昌國送來的承法門道綱,忍不住開口道:“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
崔公此行,還真是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