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獻祭
“是那幾個村民。”
腳步聲越來越近,明亮的火光照映出那幾個中年男子黝黑且鋪滿皺褶的臉,這五人不是別人,正是上山幫那十三名村民收尸的人。
蕭也此時躲在草叢和樹旁,眼見那五個男子將要從自己這邊經過,那新娘怕的不敢喘氣!
糟了!
蕭也暗覺不妙。
然而這五人挖了一下午的土,又趕了幾小時的山路,此時精疲力盡,無精打采,卻并未細細查看四周,皆是垂著頭喪著氣,從蕭也不遠的小道走過去了。
“呼,好險?!?p> 蕭也待那幾人走遠,大松口氣。這幾人走的近路不愧是近路,居然這么快就趕上了自己的行程,幸虧有驚無險。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新娘與他們同在一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本應互相幫助,卻為何見了他們不但沒有顯露出自己將得救的喜悅,反而是如見了豺狼一樣害怕?
“公子可曾聽說過獻祭?”若晴問道。
“你是說……”蕭也似有所悟。
“沒錯,這新娘就是他們獻祭給這鬼玄山的新娘。因為他們相信這林中鬼王收了他們村的新娘便能與他們結為一家,從此保他們一方平安?!比羟缃忉尩馈?p> “這……”
作為受過二十一世紀科學教育的蕭也此時忍不住恨得牙癢癢,暗道一聲封建迷信實在害人不淺。
但過了半刻,他又恍然回過神來,此處確確實實存在鬼物,是與自己所處世界全然不同的異世界,若以自己那套三觀審視批判他們似乎有所不妥。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細細斟酌一番,蕭也在心里嘆了口氣,又問:
“這方法真的有用?”
若晴不緊不慢地答道:
“這是很古老的方法了。相傳因為以前確實有一色鬼愛劫新娘,而且收了新娘后便少有作亂,自此這法法方才得以傳開,流傳至今。只是此法時靈時不靈,全看這林中妖物鬼物的心情。”
“這……把別人的生命用在賭注上,簡直兒戲!這真不是自私自利之人,為自己貪生怕死尋來的借口嗎?”
蕭也登時氣的冒出火來,再看眼前這新娘,柳眉緊鎖,緊咬下唇,害怕與無辜盡寫在臉上,便更添惹人憐愛。
若晴語氣冷淡,似無感情一般全然不為所動,解釋道:
“公子息怒。其實這不能全然怪他們愚昧與自私。他們這等不會仙術法術的普通人,根本無法自保,只能尋高人解救,但自古高人可遇不可求。
再則,他們多是窮苦人家,而振天寺下層或許多宗門仙派多是看錢辦事,他們沒有足夠的錢財請人誅鬼。而人到走投無路之時也就只能無奈選下下之策,昧著良心且試一二?!?p> “……”
蕭也沉默了。
竟若晴這般一講,同時底層掙扎的社畜,蕭也似乎對這種無奈深有體會。
唉,高居在上的人真的靠得住,誰愿求神拜佛?
……
“公子,可以走了?!?p> 在蕭也怔然出神時,若晴突然又來了一句。
原來是那新娘此時見火把已遠去,霍然站起身來,跳到小道上,正喊自己跟上。
蕭也急忙跟著跳出,見眼前燈火搖曳,心里大舒口氣。
應該再走十來分鐘,就能到前面的村莊了。
自己終于可以好好吃上一頓,美美睡上一覺了。
……
果然,走了十多分鐘,燈火人家已經近在眼前,全是木屋茅棚,村口有條狗在來回巡視。
那火新娘急忙又溜進草里,似乎怕那狗見了蕭也這生人會狂吠起來,暴露了自己行蹤。
蕭也只好跟上,兩人便抄村邊的小路前行,反是見了火把或土狗,便躲進草里,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走。
這樣又折騰了近半個小時,那新娘才帶著蕭也從一小山坡遛下,竄進了這木屋人家的后院里,這后院養(yǎng)著十多只母雞,兩人一著地,便引得那母雞咕咕直叫,撲翅亂飛。
“我去,咳咳,雞大哥,求你消停點啦?!?p> 蕭也直直揮手扇去滿后院的飛絮和雞屎臭味,一時間舉步維艱,進退兩難,好生狼狽。
“土即?。ㄍ惦u?。?p> 這時聽得一洪亮的嗓子在木屋內大吼一聲,顯然是聽得了后院里的異常動靜。
不出半晌,便有一中年男子操著鐮刀從木屋闖進后院,豎著濃眉,瞪著大眼,兇神惡煞,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喝道:
“士即咦,喉剎里!(偷雞賊,我殺了你?。?p> “嘀!似錦惜!”
那新娘見到那中年正揮著鐮刀要向蕭也劈去,急忙趕過去,跪在他身旁,大喊了一聲后痛哭流涕,好不委屈。
蕭也見有鐮刀劈來,畢竟自己是年輕人反應快,急忙側了個步回避開來,連退兩步,險些踩死頭母雞,踉踉蹌蹌地一屁股摔在地上。
那中年男子見蕭也避過一擊,聽見那新娘這一喊,霎時間收了手,將信將疑地回過頭瞧了那新娘一眼,登時臉色閃過一絲憐惜愧疚,他驚慌失措的愣了半晌。
而后他咽了咽口水,那皺眉改怒眉,揮起鐮刀要把那新娘殺了,喝道:
“互達!里害農廠益?。ɑ斓?!你這是要害了我們全村人?。?p> “住秀?。ㄍJ郑。?p> 眼見那鐮刀就要砍下,屋里又走出一個中年婦人,揮著手急急叫那中年男子停手。
那中年男子用怒眼瞪了那婦人一眼,氣的眼珠發(fā)紅,嘴角發(fā)抖。那婦人卻全然當看不見,一把撲下身去摟住那新娘,兩人皆忍不住痛哭哀嚎起來。
“嘿!”
那中年男子大概已明白這婦人的意思——要殺她,你就先殺了我!
他這右手握著鐮刀懸在半空顫抖了良久,心知爭不過,嘆了口氣,把鐮刀直接狠狠地扔在一旁,自個兒走回屋中。
任由那新娘跟婦人哭了一會,他才從屋里喊了聲:
“哈不敵立,瞎庫喉梯???”
其意是:還不快進來,嫌哭著好聽???
那婦人此時方才抹去眼淚,輕輕拍了拍那新娘,柔聲安慰了幾句后,那新娘方才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那婦人顫抖著手幫她把臉擦干凈了,扶她起來,道:
“記敘氣。(先進屋吧。)”
說罷,兩人便攙扶著彼此緩緩走進了屋里。
“公子,摔懵啦?還不快快跟進去?!?p> 若晴見蕭也無動于衷,打趣道。
蕭也方才見這婦人與那大叔一人唱黑臉一人唱白臉,實在精彩,暗道:
“有我老爸跟我老媽吵架內味了。”
“公子原來是想家了……”若晴欲言又止。
“唉,既來之則安之?!笔捯才牧伺钠ü?,向屋內走去。
“我把公子帶到了這陌生的世界,公子恨我嗎?”若晴終究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