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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遇記

第七十一章.公主與皇后

木遇記 孤客三人 4800 2021-01-15 08:00:00

  阿木跟著馬三一路跋涉,終于到了他們藏身的地方,老老少少見了他們回來,個個興高采烈。

  馬三帶著眾人逃過了官兵的追剿,有了飯吃,有了衣穿,還拿著李四給的銀子,做起了買賣,日子有了奔頭,每個人臉上都輕松自在了不少。

  馬三邀阿木在寨子里避避風(fēng)頭,阿木卻只呆了一晚便告辭。

  劉大炮的山寨已被踏平,如今,她放不下的只剩兩件事。

  她收攏自已背上的包袱,直奔順和縣城而去。

  她還是逃犯的身份,路上只得遮掩行蹤,就是入了順和城內(nèi),也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縣衙一眼,便走開了。

  她找了間偏僻的鋪子,隨便點了一些吃食,便耐心地靜等天黑。

  馬三給了她不少銀子,這些銀子都是他特意調(diào)換過了的,再不必?fù)?dān)心成色上被人看出蹊蹺。

  直到店鋪打烊,阿木才從鋪子里出來。

  沿著寂靜的巷道一路前行,她忽地想起李四來,也不知他是否平安。

  阿木蒙了頭臉,仔細(xì)聽聽了墻內(nèi)外的東西,這才提氣越過縣衙后頭的院墻。

  有了通判府的經(jīng)驗,她半點兒沒驚動了人,便找到了萬梅亭。

  一陣風(fēng)刮過,窗扇晃動了兩下,萬梅庭放下手中的筆,正打算起身關(guān)窗,脖子上卻多了把冰涼的劍。

  “你就是萬梅亭?”

  萬縣令心里緊張,張口就想否認(rèn),脖子上的刀刃又向前壓了壓,瞬間一陣痛意。

  他再也顧不得什么虛以委蛇,急忙開口,“是,是,在下正是萬梅亭?!?p>  “我問你,去年十二月初,你可有讓人在羊兒腸上落石?”

  聽她問這個,萬縣令心里一緊,這事怎么被人知道了!

  不等他多想,耳邊那人喝道,“快說!別?;樱 ?p>  萬梅亭只得壯著膽子道,

  “大俠且聽我說,這事確實跟我有幾分關(guān)系,不過,卻是事出有因?!?p>  阿木聽了他說有關(guān)系,想想鄭七那滿頭滿身的血,手里的劍頓時就要壓下去。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響起一連聲兒地高喊,“爹爹,爹爹!”

  阿木一驚,連忙將手中的劍收回來,還不等她將劍藏好,便見一個三四歲的女童跌跌撞撞地推門跑進(jìn)來,滿臉是淚。

  那孩子見到萬縣令,一頭撲到他懷里,委屈地大哭起來。

  萬梅亭聽見外頭的哭聲,一時驚的不能自已。

  那是自己最小的女兒,因著年紀(jì)小,又嬌憨可愛,難免多寵愛了幾分,書房向來是想闖便闖。

  不成想,這回,父女一起撞上了歹人。

  這會兒女兒在他懷里哭的厲害,他都顧不上,只抱著女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阿木道,

  “壯士,稚子無辜,還望壯士憐惜,放她一條生路。”

  阿木皺眉,朝屋外望去,這么晚了,這孩子獨自一人進(jìn)來,外頭卻沒人跟著?

  萬縣令見她朝外面看,忙解釋,

  “壯士放心,此處乃是我處理公事的地方,除了書童,其他人斷不會隨便進(jìn)來。”

  他平日講究甚多,為了清凈,書房向來不留人伺候,沒想到,今天倒將自己陷入了絕境。

  女娃見爹爹光顧著跟別人說話,不理自己,哭的更大聲。

  萬梅亭見了,又慌忙哄女兒,“蔻兒乖,爹爹有事,先一邊玩去?!?p>  說著瞟了一眼阿木,見她沒攔,當(dāng)即拉開閨女,要將她推出去。

  可女娃卻慌了,死死拉著她爹,只閉著眼哭,“爹爹!爹爹!”

  萬梅亭見女兒那可憐樣,心里雖舍不得將女兒趕走,卻又只能狠下心來去推孩子,只把那孩子嚇的哭的更大聲。

  阿木嘆口氣,到底斷了一劍殺了他的心思。

  “你將此事經(jīng)過細(xì)細(xì)寫了,明日我來取,其中若有一處不實。”

  她看了眼孩子,沒說話,轉(zhuǎn)身躍出。

  萬梅亭看著她三兩步上了墻頭,轉(zhuǎn)眼便沒了蹤影,摟著女兒,跌倒在地上。

  第二日,阿木便見街上到處都是官兵,拉著行人挨個詢問。

  她不以為意,閃身進(jìn)了一條巷子,避了過去。

  晚上,阿木再進(jìn)縣衙后宅的時候,便見到院子里面燈火通明,巡邏的隊伍更是一隊接著一隊。

  到底不敢大意,伏在屋頂上,一動不動。

  正堂中,萬梅亭摟著昨日的女娃,四周皆是手持刀棍的衙役。

  她笑了笑,順著屋檐下來,摸進(jìn)了前院,找地方睡覺去了。

  天快亮?xí)r,阿木才起身,又回去看了眼。

  萬梅亭依舊端坐在椅子上,孩子卻不在了。

  四周衙役們也都還在,一臉疲倦,卻依舊警備地護(hù)在周圍。

  阿木摸進(jìn)了后廚,揣了一袋子吃食,這才出去。

  一連幾天,阿木夜夜睡得踏實,吃得香甜。

  可憐萬梅亭草木皆兵,熬了四五日,老了好幾歲,底下一眾衙役也跟著杯弓蛇影,個個雖面上不顯,心里卻也叫苦不迭。

  王師爺勸他,“大人,您要不還是回屋睡去吧。您這樣下去,身子可是吃不消啊。”

  萬梅亭搖頭,“那人還沒找到?”

  王師爺無奈搖頭,面有愧色。

  東翁只交代了身高六尺有余,體瘦持劍,長什么樣都不知道,這,上哪找去?

  其實也不是毫無線索,那人只問了羊兒腸落石的事,可見根由在此,只是不知這人倒底是誰派來的。

  鐵定不是柳如海派來的,那人謹(jǐn)小慎微慣了,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那這事到底該從哪里下手?

  沒等王師爺想到法子,阿木就逮到機(jī)會了。

  這天,萬縣令如廁時,聽到身后咚得一聲響,回頭一看,那人又來了!嚇得他尿了自己一手。

  阿木看了他一眼,朝后退了退,劍卻半分沒離開。

  “寫好了嗎?”

  萬梅亭正欲喊人,就聽那人道,“你試試,看是他們來的快,還是你的腦袋掉的快?!?p>  沒法,萬梅亭跟著她出了凈房,看到外頭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什么心思也沒了。

  阿木拿著萬梅亭親自寫的十來份“罪告書”,又拉著他的手在上面挨個按了手印,這才罷休。

  臨走前,她突然回頭,“你若還有命活,好好待你女兒?!?p>  說罷,收起那幾份罪告書,出了衙門。

  衙門里因為阿木,兵荒馬亂。

  衙役們慌慌張張地奔出去尋匪人,幕僚師爺想法兒尋門路替大人周全,丫頭婆子奔走安慰嚇壞了的老夫人和夫人。

  出了衙門,阿木一面在城里狂奔,一面心里感慨,如今,她終究做到了師爺說的萬事講證據(jù),而不是隨自己心意。

  跑出城門時,她順手貼了一張在城墻上,然后便尋了一處不惹眼的地方,靜觀其變。

  很快有人圍觀了起來,有識字的大聲念著上面的字,念到一半便住了嘴,偷偷朝后面跑。

  不識字兒到處問,到底寫了什么,快點說呀。

  不管敢還是不敢,人群很快知道怎么一回事,得知還是縣令親手所寫,立刻砸開了鍋。

  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很快衙役趕了過來,驅(qū)散人群,撕了罪告書。

  阿木隱在人群中,離開了順和。

  出了順和,她想了想,又折回了烏縣。

  她在烏縣的城門上又貼了張“罪告書”,也不管后頭的熱鬧,一個人上了后山。

  她很快便找到了鄭七的墳,又拿出一張,在他的墳前慢慢燒了。

  她又在墳山中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找到大力的。竟是連大力的墳也找不到,忍了忍,終究紅了眼。

  衙門里,師爺望著桌上的罪告書,想起阿木曾對他說,“師爺,你別怕,我?guī)湍銏蟪?!”久不能言?p>  阿木為著鄭七的事到處輾轉(zhuǎn)之時,京城靜心堂內(nèi),敏慧公主一邊撥弄手里的銀勺,一邊聽身旁的一旁女使稟告。

  “那人回話,確實有這么個人,據(jù)說無父無母,年紀(jì)十五六歲,不過卻一身的好功夫,去的兩人,一死一傷,他來想請示殿下,這人,是不是還要繼續(xù)加派,若是的話,說,那之前的價錢就不能作數(shù)了?!?p>  “他石破天一條命都是我保下來的,他還跟我要錢?告訴他,若是他做不來,那也就罷了吧。日后,算了!”說完,將銀勺丟在了一邊,自己歪在了榻上。

  女使點頭應(yīng)是,見公主閉上了眼,躬身退了出去。

  數(shù)月前,有人給她送了封信,寄信人說他乃達(dá)州顧銓,偶然得知烏縣有孤女,年十六,自稱公主之女,有龍鳳玉環(huán)為證,他得知后自知茲事體大,已經(jīng)叮囑其不可對外宣揚,同時立刻給公主送信,請公主示下云云。

  她接到信,不由得火冒三丈,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竟然還有人拿她那可憐的孩兒說事!

  十多年前關(guān)于她孩兒的事就在京中眾說紛紜,那時父皇還在,她被禁在靜心堂,雖恨不得出去撕爛了那些人的嘴,可到底忍住了。沒成想,十多年之后,竟還有人冒充她的孩兒!那人也不嫌自個人命長!

  她當(dāng)即讓人找了石破天,讓他親自去殺了那小賤人,沒成想,自己兩套頭面舍出去了,這石破天事情沒辦好不說,還想坐地起價!

  這是欺負(fù)她落毛的鳳凰就不是公主了!

  一旁的龐嬤嬤上前替她褪掉腳上的錦鞋,安慰她道,“公主莫要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氣壞了身子,那石破天不識好歹,公主日后遠(yuǎn)著他些便是?!?p>  見公主依舊閉眼不說話,又接著道,“我知公主心里煩悶,可捧高踩低本是世人常態(tài),想當(dāng)初,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到公主跟前遞話,如今,可到底身份不同,公主還是看開些才是?!?p>  “看開?叫我如何看得開?我如今這情形,可是我自己求來的?”不說這話還好,一提此事,敏慧心里便似澆了鐵汁。

  “說視我若女,我說不嫁,留了我兩年,到底還是將我打發(fā)了出去,他們可曾聽我的?那朱燦日日眠花宿柳,我求母后為我主持公道,允我合離,父皇又是如何說的?我好容易懷了孕,可那朱昌瑞偏偏要造反,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嬤嬤!嫁人不是我自己挑的夫婿,朱家謀反,更不是我指使,我有什么錯,父皇他如此待我?將我囚禁在此不說,還給我灌下湯藥,害得我兒一出生便不能見天日,害她小小年紀(jì)便飽受非議,不滿周歲便被她親娘活活掐死!”

  說道最后,敏慧的聲音又尖又利,脖上青筋密布。

  想起公主那一出生便鼻歪眼斜的孩兒,龐嬤嬤也抹起了眼淚。

  她趕緊上前摟過公主,“我知公主心里苦,老婆子活的夠久,不怕說句掉腦袋的話,也不知先皇到了地下,可還有臉見老爺不曾。想當(dāng)初老爺四處為他平亂,還不惜將自己的命也給搭上,可先皇怎么對姑娘的?先皇他薄情寡恩啊,這般待姑娘!”

  “薄情?哼!他哪里來的情?哪里來的恩?是我自己傻,給我個公主的名號,就真當(dāng)自己是他閨女了,早知如此,我就該早早地離了那吃人的地兒,也免得我兒跟著我受苦!”

  “姑娘別再自責(zé)了,小主子雖說生來有疾,可到底姑娘也疼了她十個月,姑娘為了她,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干,小主子地下有知,也不會怪姑娘的。只盼著她下輩子投胎得個康健的身子,再找個富貴人家,好好過一生。”

  “別提富貴人家了,就找個小門小戶,平平常常地過日子就行了,這富貴與女子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好,都依姑娘,回頭就讓師太再給小主子誦經(jīng)祈福,依著姑娘的心愿,找個小門小戶投胎!”

  “那冒充的也統(tǒng)統(tǒng)給我殺了!”公主精致的臉龐猙獰可怖,“想當(dāng)我的孩兒,那就下去好好陪著我的孩兒吧!”

  “行,我這就去找那姓石的,讓他們多派幾個人手?!?p>  公主卻不接話,她輕輕拂了拂裙上繁雜細(xì)密的花紋。

  “嬤嬤先別急著找人,等兩日再說,說不得明日,皇后便會給咱們遞話來了。”

  龐嬤嬤明白過來,“姑娘說的是,有皇后在,也省得老婆子低聲下氣地去求人了?!?p>  鳳藻宮內(nèi),孫皇后聽人講完靜心堂的事,探身問來人,“你說那人在哪?”

  “回娘娘的話,說是達(dá)州府境內(nèi),據(jù)說是在一個叫烏縣的地方?!?p>  “達(dá)州?烏縣?”皇后緩緩靠在椅背上,想起之前的事。

  幾日前,她母親進(jìn)宮,私下問她,幼時帶的玉環(huán)何時丟了。

  她聽了一愣,她母親嗔怪她道,“做了皇后的人了,還跟從前一樣丟三落四!”

  說完,遞給她一塊龍鳳玉環(huán)。

  她強(qiáng)按住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與恐懼,問她母親從何處得來。

  原是她二哥去逛古玩鋪子,老板見是他,特意拿出來給他瞧,不成想,他見了眼熟的很,就買了回來,拿回去給母親看。

  她母親一看便認(rèn)出這是當(dāng)年她父親打洛城時,從一個前朝的王爺身上扯下來的,先皇便就賞給了他父親。

  她幼時見到這個玉環(huán),甚是喜歡,她父親便給了她。

  后來她派人去打聽那塊玉環(huán),得知是一個賣南北貨的老板在達(dá)州府從一個小賊手上買來的,好在這玉環(huán)上頭雕了龍,店家不敢明目張膽地展示,見過的人并不多。

  她得知之后,接連幾日夜夜噩夢。

  夢里要么看見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光著身子,遍體通紅,舞著手腳喊她娘親,要么就是一個看不清面目的女孩,身子被砍的面目全非,追著她問,“母親為何要殺我?”

  可就是在夢里,她也緊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喊出話來。

  本想就這么裝聾作啞地放過此事,一來,事情過了這么多年,皆都平安無事,想必當(dāng)年之事并未有什么蛛絲馬跡引人懷疑;二來,自去年起,便有人提議讓太子從旁協(xié)政,圣上卻一直不置可否。在這個節(jié)骨眼,自己也不好過多動作。

  可偏偏敏慧使人去了達(dá)州,這讓她不得不上了心。

  皇后沉吟半晌,才對來人道,“你將公主的頭面給帶回去,跟她說,萬事有圣上,讓她不必憂心。”

  待來人走之后,皇后示意站在身后的翠萍上前,“派人去趟達(dá)州,幫敏慧了了這事?!?p>  翠萍點頭,繼續(xù)等著皇后示下。

  皇后摩挲著手中的玉環(huán),緩緩道,“查查誰偷走了我的玉環(huán)?!?p>  她握緊手中的玉環(huán),閉上了眼,“一并解決了吧?!?p>  說罷,將手里的玉環(huán)扔到了地上。

  翠萍撿起玉環(huán),看了眼皇后,終是什么話也沒說,小心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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