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安陽掩上日記,看著走進來的人,驚訝地喚了一聲。
安平老了,但他的步伐依然堅定,誰讓我們是被留下的那一個呢,不堅強行嗎?
“伊伊,這是安伯伯?!?p> “安伯伯,你好?!?p> “伊珞,我認識你。”
“認識我?”
“嗯,正如安陽是你媽看著長大的,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坐下說,我去沏茶。”
安平坐在了安陽的旁邊。
“爸,你怎么來了?”
“你柳姨通知我的,有些事情還是當(dāng)面一起說清楚比較好,不然再被人誤會了就不好了。”
這分明就是在點醒我啊,伊珞的臉“噌”地一下紅了。
柳蕓將新煮的茶端上來,挨個倒了一小杯,然后端起杯子,說道:“終于聚齊了,正好碰一個,就敬……敬幸存者!”
“媽……”
“說得對,我們都是幸存者,敬一個。”安平附和。
四人碰杯,喝了這杯跨越時空的茶。
“既然都知道了,有什么問題一并問了吧?!卑财椒畔卤氏日f道。
沉默。
“安陽?”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沒什么好問的?!?p> “伊伊?”
“他們是什么時候聯(lián)系上的?難道說一直就沒斷過嗎?”
“我不知道。”
其實柳蕓無數(shù)次地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但找遍了林文一的舊物,除了那本日記再也沒發(fā)現(xiàn)其他相關(guān)的文字,她也想過要去問安平,最后克制住了,既然決定要重新開始,就不要再陷入往事里了,更何況知道了又能如何?能改變什么?
所以伊珞的這個問題,她有心卻無力。
“斷了一陣子,應(yīng)該是在安陽三歲多的時候,他們又重新聯(lián)系上了?!?p> “那不正好是……”
“我和你爸結(jié)婚的時候?!?p> 安平果然知道些內(nèi)幕,可不知為何,本以為心如止水的柳蕓,突然覺得心被扎了一下,一抽一抽地疼。
“一開始比較少,可能三四個月一封。真正頻繁起來是在安陽四歲半的時候?!?p> 沒錯,就是知曉我賄賂了校董事之后。柳蕓的頭劇烈地疼了起來。
“他們就從那時候開始策劃私奔的?”
“更早,但開始只是開玩笑,后來你爸突然就認真了起來,像是下了什么決定?!?p> 原來他們早就有這個想法,原來我的出格之舉反而給他們找了個“合適”的理由,原來是我促使他們將幻想演變成現(xiàn)實啊,真是諷刺啊。柳蕓揉了揉太陽穴。
“你怎么知道?”
“我偷看過他們的信。”
“信呢?”
“被小雪燒了?!?p> 安陽突然想起五歲的那天,回家看到母親正在院子里燒柴火,她當(dāng)時覺得很納悶,大白天燒什么火?但母親總是做些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舉動,她也就沒太放在心上。原來那個時候就是母親決議要拋下她的時候。
我怎么那么遲鈍,沒察覺到母親的表情呢?如果知道她要走,我絕對不會吃了兩口飯食就轉(zhuǎn)身出去玩,而是在家守著她,不吃飯不睡覺也要形影不離地守著她。
這樣她就不會在我熟睡之后將信塞在我枕頭底下然后偷偷地走了。
即使過去二十三年,安陽依然希望時光倒流回那一天,這樣就能制止母親的出走,制止她遁入陰間。
“那她走你也知道咯?”
“是?!?p> “你就眼睜睜地讓她去送死?”
“伊伊,你怎么和你安伯伯說話呢?!”
“小蕓,沒事。這件事的確是我做錯了,我以為放她走是對她最好的結(jié)果,沒想到這一走就是陰陽兩隔?!?p> “安大哥,這是意外,趕上了就是趕上了,怎么能怪你呢?”
“怎么不怪他?他為什么不能看住自己的老婆,還放她出來勾引別人的老公?自己該死就算了,憑什么還拉個墊背的?”
“啪!”
柳蕓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伊珞臉上,伊珞捂著臉怒目而視。
“小蕓,你冷靜一點?!?p> 安平拉住了柳蕓,轉(zhuǎn)身對伊珞說:“伊伊,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媽,覺得你爸對不起她。但安伯伯這么多年一個人走過來,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愛情啊,你是不能跟它講道理的?!?p> 伊珞“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安平說得沒錯,她憤怒全是因為心疼母親,出軌的兩人有福了,雖然魂歸故里,但無論上天堂也好下地獄也罷至少都有個伴,在他們走的最后一刻是幸福的。
可是母親呢?憑什么付出最多的人卻要得到這樣的下場?為什么父親這么狠心地對待母親?如果不愛為什么還要跟母親結(jié)婚?結(jié)婚了為什么還要念著舊情?為什么有了骨肉還留不住他的心?
丈夫與好姐妹,這么狗血的劇情,怎么就這么巧地砸到母親的頭上?我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她遭受過這輩子最大的背叛。
而我,非但不理解她,還把罪責(zé)錯怪在她的頭上。我執(zhí)意不與她見面的這么些年,她究竟是怎么一個人走過來的?
我這樣的做法,和我那個混蛋父親的做法,又有什么兩樣呢?
伊珞越想越難受,眼淚止不住地流。
柳蕓紅了眼,一把將伊珞摟在懷里,輕輕地撫摸著伊珞的頭,“伊伊,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吧,以后咱娘倆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始終不發(fā)一言的安陽起身,“爸,我們走吧?!?p> 父女倆依次出了門,把相擁而泣的母女倆留在了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