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房間里,蘇唯藍望著一堆高中課本,鼻子直發(fā)酸。這些書,在以前是心的滋養(yǎng)液,在她累了的時候都會拿出來翻翻,一次又一次的回憶著那段無比難忘的高中時光。
只是,現(xiàn)在,這些書卻成了她心里的痛,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尖刀。
該怎么忘掉一個人?與謝際華相關(guān)的東西,都如毒蛇一般纏的她透不氣來。
“藍妹妹,準備好了沒有?”文青薇突然走進來,摟著蘇唯藍道。
“怎么回事,最近這么粘人?!碧K唯藍打開文青薇的手。
“我也不想粘你啊,要不你給我介紹個男朋友?”
文青薇說完話,便想抽自己的嘴巴。
蘇唯藍陷入了沉默,屋子里突然滿是悲傷的氣息。
“對不起,藍藍?!?p> 蘇唯藍假裝笑了笑。
“我哪有那么脆弱。”
“要是讓我見到那個宇宙渣男,我非掀翻他不可……”
“時間不早了吧,等我換件衣服。很快?!?p> “好。哎……藍藍這些書都生蟲了,還留著干嘛,要不我?guī)湍隳萌ソo陸伯伯買掉吧?!蔽那噢币荒樝訔壍恼f道。
蘇唯藍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后應道:
“哦……也好?!?p> 物是人非,消逝的舊時光,早已不再,是該……賣掉了。
等蘇唯藍進了另一間房,文青薇不由的想起了一張帥氣的臉,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淚。
舍斷過去,說的容易,做起來又是何其的難。書,可以扔掉,送的東西也可以扔掉,唯有那個拳頭大的心,你拿它沒有辦法,不能扔、不能舍,卻又控制不住它。
傍晚時分,蘇唯藍和文青薇來到了正德拍賣行。
正德拍賣行在A市古玩市場的最盡頭,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拍賣行,準確的說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拍賣行,它不過是A市古玩市場正德古玩店老板用來出售地攤貨的另一種方式,拍賣的東西也都是正德古玩店里的物品,鮮有人拿東西過來真正拍賣。來這里的人多是游客,說白了就是供游客湊熱鬧的地方。
一聲捶聲后,拍賣會便有模有樣的正式開始了。蘇唯藍和文青薇夾在人群中跟那些游客一樣伸長著脖子看著拍賣臺,她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難免顯得特別的認真。拍賣行其實是比較刺激的地方,時間也過的特別快,今天的拍賣會讓站在拍賣臺上的正德古玩店老板笑的合不攏嘴,前面五件物品竟然都成交了,而且價格都讓他很滿意。在整個行業(yè)不是很景氣的時候,這是不菲的成績啊。第六物品是一只標號為2802的翡翠鐲子,蘇唯藍跟著文青薇渾身緊張了一下。
“你看這鐲子這么新,一看就是才生產(chǎn)出來的。”有人私語道。
“我也認為?!?p> 確實,那鐲子看起來像件剛制成的新品,綠到流油,哪像什么古董。人群中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正德行老板倒也鎮(zhèn)定,繼續(xù)用比較激情的語氣說道:
“大家別看這個鐲子新綠新綠的,這叫帝王綠,曠世稀寶,是我一個朋友家祖?zhèn)魇舜鷮氊悾F(xiàn)在做生意急用錢,才拿來賣拍?!?p> “帝王綠會拿到這里來賣?典型的吹牛不打草稿?!?p> “我就只是看看。”
“我也是。”
…………一陣議論紛紛。
“安靜,安靜!祖?zhèn)鲗氊?802號,起拍價20W…”
“20W有人要嗎?”
“20W,買一個曠世稀寶,一夜爆富不是夢,買到就是賺到。”
越吹越覺得假,人群中個個一副看戲的模樣。連一心來買鐲子的文青薇都有些不確定了,蘇唯藍也一頭蒙,二人都不玩收藏,根本不知真假,這一開價就20W,價格有點虛高啊。
“藍藍,算了。這個鐲子應該不是我媽媽那個,我們走吧?!蔽那噢陛p輕說道。
“嗯?!碧K唯藍一下頭。
文青薇準備站起來時,蘇唯藍突然拉著她說道:“我再玩一會,你先回去?!?p> “我陪你?!?p> “你趕緊去醫(yī)院吧?!?p> “那下次再陪你來玩?!?p> “嗯。”
文青薇走后,正德行老板顯然還不愿放棄,繼續(xù)說道:“20W真的不貴,買回去,要是真不喜歡了,轉(zhuǎn)個手賺個幾十萬、百把萬的完全沒有問題。20W,20W有人要嗎?”
眼看鐲子就要流拍,正德行老板正準備降價之際,突然一個中年女人舉起了竟拍牌。
“好,22W,22W,22W有人加的嗎?”正德老板大喜道。
“好幾位專家鑒定過,這絕對是帝王綠,曠世稀寶。22W有人加的嗎?”
“22W 第一次?!?p> 蘇唯藍看著旁邊的空位,還是舉起了手中的竟拍牌。
“25W…!”正德行老板差點破音。
“25W有人加的嗎?
……
二人一來一回的,不知不覺鐲子的價格沖到了60W。
“100W”中年女人舉著竟拍牌突然喊道。
人們紛紛看向那個女人,人群一陣騷動,連正德老板張大嘴巴直接失態(tài),100W買個假鐲子,這是錢多到?jīng)]地方花了吧。許多人這樣想。
“100W 還有人加的嗎?”正德老板的聲音顫抖道。他這古玩店,別說沒賣出過上100W的東西,連10W價錢的東西都沒有賣過,擺在店里的東西賣個五萬塊錢還要跟買家左講右講,說破嘴皮。
“100W 還有人加的嗎?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那家店,遺世帝王綠,人生難見第二回。100W第一次?!?p> 蘇唯藍心快要跳到嗓門口還是舉起了食指。
“101W,101W!還有人加的嗎?”正德行老板繼續(xù)破音道。
蘇唯藍不由的看了一眼那人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突然向蘇唯藍笑了一下,蘇唯藍心里咯噔一下,有種強烈被套路的感覺。
“2802號,111W,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還有加的嗎?101W最后一次?!辈蝗萑怂伎迹滦欣习逡宰羁斓乃俣劝言捳f完,接著一聲急切的捶響,宣布蘇唯藍竟拍成功。
“好了,今天的竟拍到此結(jié)束。”正德行老板笑得嘴都合不攏道。
人群漸漸散去,每一個人都對忍不住對蘇唯藍投以同情的目光。
“唉,肯定被騙了,那個中年女人一看就是來故意抬價的?!?p> “我也覺得,你看她這會兒溜的比兔子還快?!?p> “水深啊,套路?。?!”
“假的,一看就是剛打磨出來的那種化學品翡翠?!?p> “這姑娘肯定是腦抽了?!?p> ……
蘇唯藍如夢被醒,愁眉苦臉的看著正德行老板。
錢?。α?,她好像忘了她的錢已經(jīng)用來還了房貸,卡里哪還有上百萬?她本來已經(jīng)窮到快吃土了,現(xiàn)在竟然一時沖動要花101W買個假鐲子。
“姑娘刷卡還是轉(zhuǎn)賬?”正德行老板笑瞇瞇的說道。
“拍下的東西,要是想反悔的話也可以,交個七十萬的違約金就可以了。你看,我們拍賣行白紙黑字印在拍賣牌背后的,沒有多收你一點兒違約金?!闭滦欣习謇^續(xù)說道。
“……”蘇唯藍無言以對,這坑一個比一個深,蘇唯藍看著手機左滑又滑,想了好一會撥通了黃修逸的電話??墒恰蛄硕ǎ廊粵]有人接。
正德行老板臉上的笑越來越少,蘇唯藍又通訊錄看了一輪,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楊天辰的名字上。
“姑娘,你到底什么決定,給個痛快話??茨阋膊幌袷莻€耍賴的人,我們店里也快打烊了……”正德行老板念叨個沒停。
蘇唯藍左想右想還是撥通了楊天辰的電話。
電話接通,蘇唯藍首先聽到的是電話那頭歡笑聲和一個女人輕柔的“天辰哥哥,吃蛋糕?!?p> 吃蛋糕?今天是他生日嗎?蘇唯藍突然醒悟過來,她跟楊天辰一點也不熟,她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喂?哪位?!”話筒里傳來楊天辰冰冷的聲音。
哪位??楊天辰問她是哪位??蘇唯藍突然不知道怎么開口,是啊,上一次跟楊天辰通電話已經(jīng)是五個多月前的那個早晨,都說貴人多忘事,楊天辰哪還記得她是誰?而且她突然這樣開口借錢,不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嗎?
“姑娘,快說啊,你這么漂亮的姑娘,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男朋友都愿意給你買。”正德行老板催促道。
“打錯了……對不……”蘇唯藍終于開口了,沒說完的話被楊天辰瞬間打斷。
“藍藍,是你嗎?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楊天辰一連串急切的聲音,讓蘇唯藍的主意左右搖擺。
“楊總……可以……借……筆錢嗎?”蘇唯藍舌頭有些不利索的說道,反正她在楊天辰心目中也就那樣,索性先把鐲子這件事搞定,早點離開這里再說。
“你現(xiàn)在在A市嗎?”
“嗯。”
“在哪里?”
“古..玩..市……場。”蘇唯藍突然間有點擔心楊天辰會不會覺得她不負正業(yè),不愿借錢給她。
“喜歡古玩啊。要多少,我給你轉(zhuǎn)過去。”蘇唯藍隱隱約約的感覺楊天辰好像在笑。
借多少呢?蘇唯藍頓了一下。七十萬買個寂寞,她才不干。
“一……一百萬?!?p> “帳號給我?!?p> “嗯,謝謝?!碧K唯藍感謝的直想流下眼淚。
走出正德拍賣行,古玩市場游人稀疏,下過一場雨的夜顯得有點冷清。蘇唯藍走在街道上感覺有些像在做夢,短短幾小時,欠債上百萬,也是沒誰了。
游離間,一個女人突然拉了拉蘇唯藍道:
“姑娘!可以找你說說話嗎?”
“您是……”
“你和青薇是朋友對嗎?”
蘇唯藍看了看眼前那個穿著樸素中年女人,見文青薇跟她有幾分相似,便點了點頭。蘇唯藍猜的沒錯,這個女人正是文青薇的媽媽陳立婷。
“你應該猜到了我的身份,她現(xiàn)在過的好嗎?”
“每個孩子都希望自己有媽媽愛?!碧K唯藍說道。
陳立婷眼圈紅了,忍著淚道:“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母親?!?p> “跟我說沒用。她從來沒有恨過你,她只是很想見你?!?p> 蘇唯藍一直想問陳立婷為什么不去找文青薇??墒?,每次話到嘴邊,她還是忍住了。簡單的事情不需要理由,許多人一眼就能看穿;復雜的事情縱使有無數(shù)個理由,也不一定是真實的原因。
陳立婷抹了一會兒眼淚,才說道:“以后……讓她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打聽我的一切。我現(xiàn)在有自己的家庭,過的很好。還有,我以前戴的那個鐲子早已經(jīng)摔碎了,你讓她不要再來這些拍賣行上當受騙了?!?p> 這是什么話,有了自己的家庭,文青薇就變成了多余的嗎?蘇唯藍覺得上百萬打水漂的事情都沒這么氣惱,此時看到陳立婷卻有種想怒罵的沖動。但是說的出口話只是這句:“你為了自己的幸福,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陳立婷渾身一抖,眼淚吧啦吧啦的流著,不說話。
“對不起,我可能說的難聽了一點?!碧K唯藍看到陳立婷哭的太過煽情,心中又有一些過意不去的說道。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愧對的人,如果我不自私,當時就不會丟下她不管。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不值得她心心念念,也沒臉讓她掛念。也許,當年我真的不該生下她……”
“但是你已經(jīng)生下了她,就要對她負責。文奶奶身體不太好,這一年基本上都是在醫(yī)院,你知道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一天到晚的家里和醫(yī)院二頭跑是什么滋味嗎?……”蘇唯藍忍不住吼道。
突然間,陳立婷的手機響起,她快速的接通了電話。
“好好,老公,那我馬上回來?!?p> 掛完電話,陳立婷看了一眼蘇唯藍,低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請轉(zhuǎn)告她”便走了。
蘇唯藍站在原地,氣到臉發(fā)綠,卻找不到阻攔陳立婷走的理由。
一個母親,幾十年前拋棄自己的孩子,幾十年后還是不愿認這個孩子,也許是真的不會再認了。而文青薇這些年卻一直想見她的母親。在蘇唯藍的印象里,從小到大,文知寒都沒提起過文青薇的父母。好像她的父母就像從來沒有來個世界一樣,沒有一點點的消息。也不知道文青薇花了多少的心思,才打聽到她母親以前戴過一個這樣的鐲子,想買下來留個念想。
蘇唯藍突然慶幸,文青薇沒有聽到這番話,不然那該有多難受啊。
被夢碎的聲音驚醒,蘇唯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
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應該都是一樣的。刺心入骨,看著現(xiàn)實腐爛成泥,卻又無能為力!越是痛苦,越是孤獨。越是難過,越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