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快11點,電梯里的鋁合金反射面能極其粗糙的當個鏡子,照了照,這眼睛又紅又腫宛如饅頭上開了倆縫。
去圖書館哭成這樣,她就是重生成辯論隊隊長都解釋不清楚。
想了想,姚悉微在等電梯下來的時候把身后衛(wèi)衣的帽子往前面戴。
衛(wèi)衣的大帽子正好遮到了鼻梁位置,擋住半張臉,姚悉微又湊上去對著閉合的地鐵門照了照。
看起來很酷,仿佛下一秒就要下山盜墓。
地鐵門在這時候打開,樓里遛狗的張阿姨正牽著狗繩站在電梯正中間,一臉疑惑得看著眼前舉止奇怪的神秘人士。
那只小吉娃娃雖然小但是格外兇,出電梯門了上躥下跳對姚悉微狂叫。
一把掀開帽子,姚悉微露出眼睛對它齜牙做了個鬼臉。
找出鑰匙開門,客廳里黑漆漆的,只有爸媽房門開了一條縫,露出鵝黃色的燈光。姚悉微動作輕巧的關(guān)門又躡手躡腳爬進去,房門被推開,梁慧珍打著哈欠走出來。
“你怎么才回來?”她摸索到客廳想開燈,“晚飯吃過了嗎?”
再她找到開關(guān)的前一秒,姚悉微一個快步回到房間,說:“吃過了媽,我有點累了,你們也早點睡?!?p> 梁慧珍看起來早就累了,又打了個哈欠,重新回到房間里。
姚悉微趴在門上聽到隔壁房間的關(guān)門聲,又屏氣凝神過了十分鐘沒聽到再次開門的聲音,才小心翼翼打開門鉆到了洗手間。
洗了把溫水臉,姚悉微看看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前倒后歪,眼睛腫成了一條縫,鼻子臉頰都是紅彤彤的。
比前兩天她爸看的年代劇里,那死了老公的姨太太哭得真實多了。
她揉揉鼻子,把毛巾打了熱水敷在整張臉上,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才揭下來。
隨后傻兮兮得笑出來,她很少有哭得這么狼狽的時候,但是心中有股憋得久久的氣終于揮散開。
冷靜下來才覺得有點餓,輕聲準備去廚房找到吃得,發(fā)現(xiàn)餐桌上有塊小蛋糕,抱在懷里踮著腳回到房間。
姚悉微覺得她現(xiàn)在這個姿勢,特像一個小賊。
她吃了兩勺蛋糕掏出手機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電自動關(guān)機,插上電源發(fā)現(xiàn)有幾條未讀短信。
只能來自一個人。
“回家的時候碰到了你媽,被她盛情邀請來你家又吃了晚飯?!?p> 他怎么已經(jīng)趁自己不在都能來家里吃飯了?姚悉微翹起了眉毛。
“禮拜五的圖書館會提前關(guān)門,傻子。你這找得什么理由,我跟阿姨打了個掩護,說你跟同學(xué)來我們學(xué)校開放自習(xí)室了。”
姚悉微的手又開始有一種后怕的微微顫抖,她們仨壓根沒去過圖書館,差點就被拆穿了。
她一條條往下滑,塑膠叉子叼在嘴里,嘴角止不住往上揚。
在無線網(wǎng)絡(luò)還沒有全民發(fā)展的時候,點開未讀短信的小圓點,就會覺得特別開心,想不到自己還能重溫這種心情。
手指停留在撥通鍵上,看了眼時間不知道他睡了沒,姚悉微怕打擾到李喬然,想了想先發(fā)了條短信回去。
“我到家了,你才是傻子?!?p> 隨后又加了一條,“周六圖書館幾點開門???”
發(fā)完她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對著它兩手在空中手指抖動。還好她家在高層,不然從窗外看特像巫婆施法。
小姚巫婆功力深厚,手機很快就嗡嗡震了兩下。
她拿起手機劃開屏幕,又是一條未讀短信,很簡短:“八點?!?p> 接連著又是一條:“早點睡八,我也睡了?!?p> 立馬跟來第三條,就一個字:“吧”
一看就是睡眼朦朧間爬起來回得消息。
姚悉微歪頭想象了一下這個向來沒什么表情變化的人從被窩里鉆出來,半閉著眼睛手指哆嗦發(fā)消息的情景,只覺得有點可愛又滑稽,沒忍住哈哈大笑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七點不到,姚悉微放在床頭的鬧鐘瘋狂響起。她從溫暖的被窩里鉆出手,破天荒得鬧鐘響了一次就爬起來,比上學(xué)還認真。
昨晚還沒發(fā)覺,一覺醒來只覺得渾身酸痛,眼皮果然腫得有些夸張,像昨晚沖去跟人打了一架。
她得趕在梁慧珍起來買菜前先逃出家門,避免讓她看自己這幅沒法解釋的樣子。
在房間里鼓搗了半天,姚悉微也沒找到一副墨鏡,只能從抽屜角落里挖出一副黑框眼鏡。
又大又夸張,黑色邊框有半個手指那么粗,卻是高中生中的潮流,有段時間人手一副。
姚悉微那會兒吵了姚國笙好幾天才答應(yīng)去眼鏡城配了一副,可貴了,眼鏡城獅子大開口要500塊錢。
此刻面對鏡子看著這個丑眼鏡,姚悉微只想敲死當年非主流的自己。
從房間里探出個腦袋,客廳里安靜無人,只有薄薄晨光從沒拉上的窗簾透進來。姚悉微留了張紙條在桌上,手剛碰上門把,聽到“啪嗒”一聲開門聲。
姚國笙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問:“你你你這一大早的干嘛去?。俊?p> 扭過脖子沒敢回頭,姚悉微清清嗓子硬著頭皮撒了個小謊:“我去圖書館,昨天還有題目沒懂?!?p> 有句千古永流傳的名言:一個謊言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來滾雪球。
姚悉微自我認知中自己撒謊的技術(shù)實在不怎么樣,但是有些小慌還是能這么順口就說出來。
比如每次打電話回去都是“我沒事,公司沒什么事,同事都很和善”,其實剛被單位里陰陽怪氣的老油條同事,內(nèi)涵年末總請年假休息。
又或者裹在被子里發(fā)燒看病用完了半個月工資后,開始精打細算后在家里打來電話時,還是能直接順口就說出來“錢夠用,不用擔心我,最近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你們不用過來?!?p> 她曾經(jīng)覺得,撒謊也不是那么難的事。
姚國笙瞇了瞇眼睛,不說話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才揮揮手說:“去吧去吧,早點回來復(fù)習(xí),別忘了你禮拜一月考。”
姚悉微乖巧點點頭往外走,站在電梯里才想起來,每次姚國笙也是這種語氣說“知道了”
然后往她賬號上打了一筆錢,說:“爸爸最近打牌手氣不錯,給你點零花錢?!?p> 她的謊言,一聽就容易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