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yè)的第十年,沒能聚起來。
第十一年。盛夏與我們撞了個滿懷。
聚會前一天,風揚和唐雨蝶領著兒子就提前來了,兩人大學一畢業(yè)就領了結婚證,也沒辦婚禮,蘇辰經(jīng)常去他們家看自己的干兒子。
兩人過得很低調,很享受生活,都在自己喜歡的事業(yè)上有所成就。
那天夜里,蘇辰站在二樓房間窗前聆聽久違的風鈴聲,雨點淅淅瀝瀝,天空朦朦朧朧,蘇辰從未劉住的雨從掌心滑落,滴在窗臺,滑下墻壁。
第二天早上,春風三千里的門前停了許多輛綠色共享單車,橙子姐姐和菲菲姐一直堅守在這一畝三分地,兩人的孩子也已經(jīng)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一男一女,兩小孩倒是給這間小店平添了不少生機。
林奇也帶著娜娜回來了,兩人的愛情也是一場長跑,從小學跨越到現(xiàn)在,在高中畢業(yè)后,林奇去當了兵,娜娜回了法國,在前些年,娜娜從法國回來,兩人在部隊里成婚。
身邊一直是同一個人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沐思思領了個外國男朋友回來,很帥,有點像《碟中諜》的主演湯姆·克魯斯。
當她看見唐雨蝶,風揚以及那個年幼卻英氣的男孩子時,深藏心底的柔軟部分還是不自主地跳了一下。
嘎子帶著崔雪茹,小龍和中原還沒結婚,各自領著女朋友,胖虎來的最晚,也是孤身一人,他一停下共享單車就發(fā)表意見,“是誰提出的騎共享單車來,大夏天的,又累又熱……”
眾人哈哈大笑。
還是熟悉的那個胖虎。
同學們很快就來齊了,小屋空曠的空間里第一次有了些擁擠的感覺。
沐依依也來了,帶著另一個男人,她慢慢地走在熟悉的那些街道,那些街道,他曾牽著她的手無數(shù)次走過,曾灑落過她流露的無數(shù)個笑容。
站在現(xiàn)在,回首過去,好些感動,好些難過,好些遺憾,在蘇辰播放完VCR時,小屋里讀書的木制桌子上憑空多了些水滴,日后會開出花吧,玫瑰還是向日葵?
我的腦海里也不由浮現(xiàn)那時最美好的回憶。
記得那幾天,快三十歲的一群人像瘋了一樣,跟十七八歲的自己招手。
在最靠近云海的天空,那群瘋子一起飛向了藍天懷抱,滑翔傘滑向那更美好更值得期待的未來。
終于,少年還是從前的少年。
誰也不會丟失,也不會在某個拐角的街口,然后面無表情的路過對方。
傍晚,白婷婷挽著蘇辰的胳膊在王府里看著多年前的照片,月光灑進天窗,東邊半掩的窗掛著的幾個風鈴響個不停,給干兒子做的手工風車也在那轉個沒完。
沐依依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蘇辰和她走了出去。
兩人并肩走著,終于停在那條常走的小巷。
……
他背對著她,“我們,你知道的,不管那時候的我們是何種模樣,那些與青春有關的一切,都是我記憶里最美好的,是我會銘記一生的,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初了,青春,我們回不去了。我們,也?!?p> “回不去了,是么?”她眼眶的淚想要沖出,她強忍著淚水,抬著頭裝作堅強。
他聽見她滾滾落地的淚水,沉重的步伐艱難地轉過身。
“是的,我們再也回不去了?!?p> 她直盯著他,眼淚潤濕了整片臉頰。
沒有老套的傾盆大雨,沒有聲嘶力竭的乞求挽回,她只盯著他,久久,她拿起手機撥打了電話,很快接通。
“喂,我答應你了,我在青春小巷?!?p> 時間滴答滴答地跑著,馬不停蹄,幽深的小巷里只有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這曾是對付他的利器。
遠處傳來發(fā)動機熄火的聲音。
她昂起頭,淚流滿面,“你還有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
“你知道的,我祝你快樂?!彼纳碛爸饾u隱匿于那幽黑的小巷盡頭。
她看著他遠去,所有的一切在此刻沖破牢籠,“蘇辰,王八蛋,沒有你我怎么快樂?!?p> 她泣不成聲。
不久后,她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信上寥寥幾句話語。
公主在城堡淋了一夜的雨,王子沒有來,但騎士一直都在。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尋找那個更值得你奔赴的人。
一周后。
蘇辰帶著白婷婷跟風揚一家回了老家看望老人。
老人永遠的留在了那片生他養(yǎng)他的土地上。
老人的墓碑上只簡單兩行字:我是哭著來的,但要笑著走。
不經(jīng)意走到老家門口,歲月斑白了門上的門神畫,消退了朱紅色的門漆,銹蝕了高懸的門檐。拍門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離開。
一路的疑問一一跳出,兒時的畫面紛至沓來。
慢慢地,太陽沉入了遠方的山坳,天空不再明亮,一縷一縷的炊煙從沿路人家的房屋里裊裊飄出。
入夜,人聲悄然隱退,河水的濤聲格外渾厚響亮,時而有風從河里吹起,撲在我的臉上,潮濕而黏糊。
他總會想起十七八歲時的月光。
蘇辰輕輕掀起被子,穿上拖鞋,看一眼熟睡的白婷婷,給她不安分的腿蓋上被子。
他感覺一切似乎都沒那么真實,他本以為自己會是槐花樹下閑散的人,滿襟酒氣,小池塘邊跌坐看魚,眉挑煙火過一生。
燈負擔著光的重量,靜立在大門口拐角的石桌上,那曾是爺爺下象棋和打麻將的專用工具,可現(xiàn)在落滿了灰。
微弱的燈光搖搖欲墜,蘇辰看著那燈,也已經(jīng)有了十幾年的光景了。
記得那時,五六歲的幾個頑皮男孩,用手里的小鞭子用力抽打著爺爺給做的陀螺,那時的心中還不懂什么叫煩惱,除了快樂別無他物。
幼時期待成長,想要快快長大,想去做更多更開心的事。
于是啊,在那棵不高的柿子樹上,結滿了奶奶的呼喊聲,每一顆果實都香甜溫馨。以前,我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可我現(xiàn)在跑了那么遠,那么久,你都沒有來追。甚至我已經(jīng)自投羅網(wǎng),你都不能再睜開眼見我一面。
你可知我有多想念那時候盛夏午后的棗樹下,您把我攬在懷里,用手里的蒲扇輕搖著風,講著說不完的故事,有時還唱一兩句小曲的時光啊。我永遠思念您。
夢寐以求的長大可真令人失望啊。
我不知道該怎么和生活中無法失去的人說再見。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東西上都會有個時間,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險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是不會過期的。
我開始懷念從前。
從前的月光很慢,有點閑,有點懶。在一杯茶里消磨整個黃昏,在半個夢里看星星滿天。
世間行走三十載,也終于明白了一個淺顯的道理:世界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
白婷婷給他披一件衣服,也坐在一旁靜靜陪著他。她總是這樣,這樣無聲的陪伴,從不要求什么,也不會多問什么,只是默默陪著,盡管兩人已經(jīng)在一起多時。
她去小溪邊擺弄水流。
她回首看蘇辰一眼,那一眼里有數(shù)不盡的繽紛青春,有溫柔歲月,還有那個總停不下來的少年,從來沒長大的少年。
她講了個故事。
十二年前的五月八號下午,萬里無云。
段主任給高一學生開著動員大會。一個少年無聊地折著紙飛機。
“你還記得段主任當初說了什么嗎?”
“總有一天你會與世界握手言和,磨平所有的棱角?!?p> 少年的紙飛機飛向了遠方,帶著向往,去看窮盡一生都看不完的誘人風景。
少年無畏地站起來,面對段主任,笑容燦爛,聲音不大但充滿豪情,“要做流浪的吉普賽人---即使一無所有也要永遠歌唱。”
就在那時,向窗外望去,正是下午五點左右,天空依舊是寶藍色,摻雜一點兒夕陽照射下來的霞光,街上的車變得多了起來,甚至有些擁擠。
紙飛機也沒了蹤跡。
“就從那時起,我就被你吸引,開始關注你,了解你,喜歡你,至今成為你的新娘。”
沒有盡頭。
你從那時起就成為我年復一年藏在枕下的春秋大夢。
有些人,他只站在那兒,就是別人的光。
要一直與過去的自己告別:遇見即是上上簽。但無論以什么方式告別,都對不起初遇。只愿殊途同歸,我能與你講講來時路。
故事可能會有很多,也會有很多不同結局,但我的十七八歲的故事,是講不完的。
我始終認為,有線耳機比藍牙耳機要浪漫得多。試想一下,在這座城市的某處公交車站,一輛不知通往何處的公交車緩緩駛來,停下。干凈不羈的少年與一位秀氣的女孩,坐在公交車倒數(shù)第三排的右靠窗處,一根不長的白色線連接兩個小小的耳機,少年和女孩共同聽著周杰倫簡單熟悉的歌,假裝看向窗外,不看對方,卻又偷偷想瞥一眼,一次,兩次,第三次碰撞的目光讓各自的臉頰更紅潤了些,窗外的風景換了又換,公交車停了又停,那根小小細細的線始終纏繞著我們,從未分開過。那刺進的燦爛陽光也亮的耀眼,像我一直偷偷摸摸不停追逐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