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無法觸摸
周末如期而至，才早上六點半，祝夏瑞就把李幸書叫出來了，李幸書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被他帶到了墓園里。
看著那一塊接一塊的墓碑，還有從來到這里就一直陰著臉不說話的祝夏瑞，李幸書的心里也明白了幾分。
一般這種時候，親屬的心情都不會太高漲的，所以她也不去招惹他，只是和他一起默默的往前走。
穿過了一個又一個墓碑，總算是到達(dá)了目的地，可是...
祈曜為什么會在這里？
李幸書看了祝夏瑞一眼，祝夏瑞用一種十分不善意的眼神看著祈曜。
“你來這里干什么？”
這語氣聽起來更像是“你有什么資格來這里？”
“我來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祝夏瑞不再搭理他，轉(zhuǎn)頭和李幸書說：“過來?！?p> 李幸書趕緊上前，祝夏瑞站在一塊墓碑前，李幸書也看了一眼那塊墓碑，她心里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這塊墓碑很奇怪，沒有照片，沒有日期，沒有任何的描述，只有一個名字。
祝意難。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問祝夏瑞：“有照片嗎？”
祝夏瑞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李幸書接過去一看，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看樣子應(yīng)該是證件照之類的，長發(fā)，微微笑著，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
她拿著手機看了看四周，然后朝著一個方向走過去，她舉起手機對著空氣說：“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就是埋在那里的那個女孩兒。沒見過？行吧，那你要是見到了能告訴我一聲嗎？好，謝謝啊?！?p> 祝夏瑞和祈曜就看著她拿個手機在臺階上跑來跑去到處問，看樣子是沒問到什么結(jié)果，她悻悻的返回來把手機還給祝夏瑞。
“你把照片發(fā)我吧，我只要遇到就會幫你問的?！?p> 祝夏瑞隨即把照片發(fā)給了她，李幸書又看了祈曜一眼：“你怎么在這里?。俊?p> “來這里還能干什么，當(dāng)然是掃墓了?！?p> “掃誰的墓？”
“姓祈的。”祝夏瑞打斷祈曜，“我不想在這里看到你?！?p> 祈曜倒是隨和，笑笑之后就走了，祝夏瑞“目送”著他離開，就像是在監(jiān)視者他趕緊離開一樣。
他走遠(yuǎn)后，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人，他們似乎是在商量什么，祈曜估計他們十有八九是在商量找人的事。
“這是你妹妹啊？”
“嗯。”
“這個...”李幸書犯難了，“這有點大海撈針了，但既然你還在這里，她應(yīng)該不會離這里太遠(yuǎn)的，我會幫你留意的，只要見到人我就會問的，有空也會幫你找的?！?p> 祝夏瑞點點頭，李幸書又看了一眼那個墓碑，想了想又說：“別抱太大希望啊，不然到時候也會失望。”
“一定要找到，必須要找到，我有話要問她?！?p> “每一個活著的人對逝者都會有說不完話?！?p> “不，我必須要問的?！弊Ｏ娜鹁o緊皺著眉頭看著墓碑，“我要知道，是誰害死了她?！?p> 李幸書瞪大眼睛：“她是被...殺害的？”
“嗯，我一定要知道兇手是誰。”
“沒有報案嗎？”
“事發(fā)當(dāng)晚她們那里一整片區(qū)域都停電了，又是大雨，目擊證人也好，監(jiān)控錄像也好，全都沒有，什么都沒有?！彼D(zhuǎn)頭看向李幸書，“我要問問她，到底是誰害死了她?！?p> 祝夏瑞說到最后，已經(jīng)有點咬牙切齒了，李幸書看著那塊空蕩蕩的墓碑，突然覺得祝夏瑞好像也沒有那么討厭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幫你找的?！?p> 從小，她就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死者的不舍，生者的眷戀，每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卻也是有著鮮活感情的人，有家人，有愛人，可是一旦死亡，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一場無望的奢侈了。
她沒想到，祝夏瑞居然對她說了一句。
“謝謝?！?p> 李幸書的確很震驚，雖然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但是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的確是有點意外。
她真的覺得祝夏瑞沒那么討厭了，即使他一身的缺點，至少，他應(yīng)該是個很好的哥哥。
“不用，這不是說好的嗎?！?p> “你先走吧，我想在這待會兒?！?p> 李幸書點點頭，先離開了，她回頭看了祝夏瑞一眼，他站在墓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沒想到祈曜居然還沒走，李幸書上前和他打招呼：“你還沒走。”
“嗯，是不是沒找到？”
李幸書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祈曜笑笑：“稍微想想就能知道了吧，能讓他在意的事情只有他的車和他的妹妹?！?p> “好吧?！崩钚視鴩@了一口氣，“我之前還挺不喜歡他的，沒想到其實...”
“人都是復(fù)雜的，可能他脾氣很不好，但他是一個很好的家人?！?p> “嗯，這話說的對，人都是復(fù)雜的，你也來掃墓？”話剛問完又覺得這不是白問嗎，于是趕緊岔開話題，“我也不知道他妹妹在哪兒，只能慢慢找了?！?p> “我其實很好奇一件事?！?p> “什么？”
“靈魂也是有生命的嗎？”
“哇，你這個切入點就比較厲害了，其實靈魂也是有生命的，就像我們的肉體在死亡之后也終將會回歸自然，靈魂也是會消失的，我去對?。 崩钚視蝗环磻?yīng)過來，“他妹妹不會是已經(jīng)消失了吧？”
祈曜一愣：“你說什么？”
“我也沒問問他妹妹大概去世多久了，把這事給忘了?！?p> “不到一年?！?p> 李幸書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怎么知道，但隨即又想到他們之前是好朋友來著。
“那就好?！崩钚視闪艘豢跉?，“那應(yīng)該不至于?！?p> “這個期限應(yīng)該怎么算？”
“不知道啊，有那種短短幾年就消失的了的，但也有那種很久很久都不消失的，人死后，就會慢慢的失去生前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就像是拼圖被一點一點拿走，最終，所有的拼圖都被拿走了，靈魂也就消失了。”
“是這樣的嗎？”
“嗯，我遇到的很多靈魂都是記憶殘缺不全的，他們會逐漸的忘記一切，說到底，靈魂也只是人生前的意識，沒有了肉體的承載，就像是一陣風(fēng)，吹著吹著，越來越小，再然后就沒有了，就消失了，回歸自然了?！?p> 李幸書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即使靈魂，也只是在世間短暫而又殘缺的停留的一段時間而已?！?p> 祈曜皺著眉頭，沒有說話。他回頭看了一眼：“祝夏瑞還在那兒？”
“嗯，雖然人不怎么樣，但起來是個不錯的哥哥嘛?！?p> 李幸書還在說著什么，祈曜的思緒卻逐漸的拉遠(yuǎn)了。
“你哥哥到底是誰啊?！?p> “你很好奇？”
“只是經(jīng)常聽你說他，確實有點好奇。”
“那就給你看看吧，正好來找你也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弊Ｒ怆y拿出手機給他看了一張照片，是一個男生戴著頭盔坐在機車上的照片，雖然看不到臉，但是看起很帥氣。
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祈曜直接愣住了，他看著眼前的祝意難。
祝意難，祝夏瑞。
靠，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祈曜的臉上寫滿了震驚，祝意難收起手機。
“你應(yīng)該認(rèn)識這個人吧？”
“不是，你哥哥是祝夏瑞？”祈曜震驚的無法言語，“你居然是他妹妹？”
“你太笨了吧，我已經(jīng)和你說了很多有關(guān)他的事了，可是你好像一點都沒察覺到，難道他沒有和你說過我的名字？”
“他...誰會把這些聯(lián)系起來啊?！逼黻鬃屑?xì)回憶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的妹妹叫什么，也沒見過，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從來沒和我說過，可是...這也太巧了吧，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你了解他嗎，你覺得他要是知道你在追他的妹妹，你會怎么樣？”
祈曜噎住，按照祝夏瑞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在追他妹妹，恐怕會把自己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把他揍一頓。
自己的女朋友居然是自己好朋友的妹妹，這件事情的確讓他十分的震驚。
“原來你之前一直給我敲警鐘是因為這個？”
“你太笨了，居然一直都沒聽出來，這個世界上像他這種性格的人還會有第二個嗎，你也應(yīng)該往自己的好朋友身上聯(lián)想一下啊。”
“不是?！逼黻卓扌Σ坏?，“我對他的妹妹一無所知，我也問過，但他很兇不讓我問，我壓根就不會聯(lián)想到這方面好不好?！?p> “沒關(guān)系?！弊Ｒ怆y笑笑，“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可不是故意瞞著你，你們兩個要是打起來，我會十分十分為難的?！?p> “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又要告訴我？”
祝意難停下腳步，祈曜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了類似于惆悵的表情。
“他察覺了我在談戀愛了?！?p> “他知道是我嗎？”
“目前還不知道，他光是知道我在談戀愛就已經(jīng)很生氣了，我問他要不要見你，他把門摔的超級響回屋自閉去了?！?p> “這...”
“所以我就趁機出來見你了，我決定讓你們以一個和平的方式見面，這可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就算見到了也不要和他起沖突哦。”
“我倒是不會和他起沖突，但是他...”祈曜有點頭疼外加哭笑不得，“你居然是他妹妹...算了，先不說別的，他是你的哥哥，就這一點，我也會尊敬他的?！?p> “那么在你快斷氣之前，我都不會出面為你求情?！?p> 祈曜笑笑：“行吧，我看我真的是要挨一頓毒打了。”
“沒事，他要是太過分的話你可以還手?！?p> “放心吧，絕對不還手，這頓打我愿意挨?！?p> “那就這周末怎么樣，你們見一面?！?p> “他愿意來見我？”
祝意難笑了笑：“當(dāng)然不愿意了，不過我有一個殺手锏，他一定會來見你的，雖然他一定會比較傷心吧，所以為了補償他，在你斷氣之前我都不會拉住他的。”
“……什么殺手锏？”
“逗你的。”祝意難笑笑，“沒有什么殺手锏，他畢竟是我的哥哥嘛?！?p> 天陰陰的，就像是要下雨一樣，冷風(fēng)佛過祝夏瑞的手，他的眼底蔓延出的孤寂冷澀籠罩在他的周身。
面前的墓碑上除了一個名字之外什么都沒有，甚至連一張照片，一個日期都沒有，是一個看起來很突兀的墓碑。
伸出手伸出手撫摸著那個墓碑，冰冷的墓碑在手指上滑過，如同死人的皮膚一樣。
“祝夏瑞，你脾氣這么暴躁，小心這輩子連女孩子的手都摸不到?！?p> “誰稀罕一樣?！?p> “那么做為你的妹妹，我可以免費讓你體驗一下牽女孩子的手是什么感覺?！弊Ｒ怆y朝他伸出手。
祝夏瑞沒好氣：“你變態(tài)啊?！?p> “我可是為你好哎，直到你躺進(jìn)土里的那一刻，指不定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p> “那我也不會摸一個黃毛丫頭的手?！弊Ｏ娜鸫蛄苛怂谎郏岸疫@個人還是我的妹妹，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整天對自己的哥哥抱有奇怪的幻想。”
“幻想？”祝意難瞪大眼睛，“你有什么地方好值得我幻想的？”
“擁有一個帥氣的哥哥不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嗎？”
祝意難收回手：“看樣子你的自戀程度又上升了。”
“我不想被一個初一的小丫頭說教?！?p> 冰冷的墓碑沒有一點溫度，甚至從指尖帶走了原本屬于他的溫度。
“放手吧，要火化了?！?p> 有人在旁邊勸著他，冰冷的手從祝夏瑞手里滑落，那是他唯一一次，觸摸到她。
已經(jīng)冰冷的身軀。
祝夏瑞收回手，轉(zhuǎn)身離開了這個冰冷而又孤寂的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