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西山軍的大帳,崇玉就坐下來寫軍報,“說說你那邊怎么樣?!?p> 昭月席地坐在長案對面,瞄了一眼比石刻還要規(guī)整的字體,有被驚艷到,“九頭妖鳥同意了,但他有個條件,而且沒給具體時間?!?p> “應(yīng)該是想再看看我們值不值得合作。”
“意料之中的事”崇玉頭也不抬地問,“什么條件?”
“殺了雁不過之后,天界一方百年內(nèi)不得進犯西荒?!?p> 昭月倒杯水潤潤喉,繼續(xù)說,“作為回報,他會幫我們拿下西境?!?p> 崇玉筆一滯,看聽昭月這副語氣,應(yīng)是答應(yīng)了正頭疼。
突然就明白,為啥她穿了自己最討厭的紅色,犧牲真大~
不過看樣子,應(yīng)該也沒吃虧。
“這倒沒什么,現(xiàn)在本就沒什么余力拿下西荒,順便答應(yīng)著,對我們也不會有什么多余的損失?!?p> “九頭妖鳥不會無緣無故提出這個條件,怕就怕他會利用這一百年的時間,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或者培養(yǎng)勢力,擴張地盤。”
“這是無法避免的,即便我們不答應(yīng)他,贏了西境戰(zhàn)事,也沒辦法在百年內(nèi)對西荒動手,不如各自相安無事,積蓄力量?!?p> 如果有選擇,崇玉也不想跟九頭妖鳥合作,奈何確實沒辦法,天界一方看似勢大,實則大多也就勉強能顧好自己的駐地,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大事,根本抽不出多少兵馬。
昭月能在西海借到兵,就已經(jīng)很出乎意料了。
果然,她以前說四海為家,真不是開玩笑的。
其次,除了足夠的兵力,還要有個能扛得住雁不過的打,彼此信任,又鼎力相助的幫手。
這要是不熟的話,解釋起來會很麻煩,很耽誤時間。
綜上所述,獲取九頭妖鳥的援手,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只不過上頭那邊,還是要給一個好聽點的說法。”
免得到時候谷神又想些有的沒的來折騰他們。
“那你說怎么辦?”昭月?lián)牡囊彩沁@個,萬一到時候上頭說她恣意妄為、擅自做主還是小事,要是因為九頭妖鳥做了什么卻怪她頭上,還真沒地方說理去。
崇玉放下筆,封好軍報,傳上天際,“我們已經(jīng)有整個西山郡保底,只要殺雁不過、入主西境這兩件事,再完成一個,就能得到最好的結(jié)果?!?p> 若能成功拿下西境,他便有資格替樂君璣求情,昭月也能早點脫離沖陣營了。
完事之后,她的處罰也會相對輕些。
“這么說的話......”昭月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好的主意。
不過兵不厭詐,這是在打戰(zhàn),不是在交友,“不如下手再狠些?!?p> 崇玉眼神一亮,洗耳恭聽。
昭月坐的近了些,手肘靠在長案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p> 真打起來,九頭妖鳥肯定不是雁不過的對手,但拼死相搏,應(yīng)該也能消耗雁不過不少妖力。
九頭妖鳥自己也會因此元氣大傷,甚至丟掉性命。
等他還剩一口氣的時候,他們再出手,這不就既解決了雁不過,又消除了潛在隱患,還能讓九頭妖鳥幫他們穩(wěn)定局勢么。
而且,雁不過一死,難免會引起西荒妖眾的不滿,有九頭妖鳥這個出頭鳥在,也能分擔些壓力。
崇玉稍想想,就明白了昭月的意思,“確實挺狠的,但雁不過的實力本就強過我們太多,這么做,會不會弄巧成拙?”
計劃挺好的,但對于他們來說,雁不過太強,一起出手才是最保險的方式,讓九頭妖鳥先動手,他和昭月補刀,很有可能既沒補到刀,還搭上自己。
“所以,時機非常重要。”
“再者,若和雁不過動起手來,九頭妖鳥本就是主要力量,否則我們也不會去找他合作?!?p> “你我只不過輔助罷了?!?p> 崇玉不禁腹誹,這話說的,好像有沒有他們都一樣,這能一樣嗎?
不過昭月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而且......崇玉心思一動,有了更好的謀算,但按下不表,“那就想想辦法,讓九頭妖鳥竭盡全力,或者”
“在戰(zhàn)斗中讓他相信,我們已經(jīng)竭盡全力”昭月心領(lǐng)神會地說出下半句。
......
西荒,不過山。
“從花寨子回來后,章盤就回屋休息了,屬下是確定他睡著以后再過來的,不會有什么問題。”
快樂了一整晚的花蛇精現(xiàn)在都精神抖擻,“倒是進入百妖城的時候,實在太過順利?!?p> 順利到她想天天去,把那個羞羞答答的小倌兒抱懷里呵護,把那個迷死妖的妖郎按住......不不不,不能想了,不能想了,不要繼續(xù)想下去了。
正事要緊,正事要緊,“但我昨晚聽鳳娘說,除了一些必要的事,西山軍并不太限制他們的活動,我在那里時,也確實見到了許多其他府嶺的妖?!?p> “想來,許是屬下多心了”真是她多心了,今天就再去一次!嘿嘿嘿~
“太過順利......”雁不過搭在大腿上的右手食指,小幅度的上下敲動著。
花蛇精這么說并不是認為自己真的想多了,而是不確定昭月他們是不是故意的,想讓自己來判斷。
想了一會兒,雁不過再次確認,“鳳娘有何異常?”
“沒有。”
沒有?雁不過不大相信,“鳳娘昨晚去是干什么的?”
“對賬?!?p> 嗯?雁不過眉頭一皺。
花蛇精突然就有點心虛,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實覺得沒有問題,“就是一些收支情況?!?p> “具體說了什么?”
額......花蛇精一時語塞。
這她好像還真記不大清了,只能努力還原,“有幾天的收入不太對勁,分別是上個月二十七...這個月十一號,其他的......屬下就不知道了。”
“只聽鳳娘解釋說‘暴雨不營業(yè)’、‘有妖怪白嫖打架耽誤了時間’......以及妖娘們分得太少,消極怠工?!?p> 雁不過聽完放心不少,也覺得確實沒......不對!
猛的反應(yīng)過來,“不對,鳳娘一定有問題!”
他們在——
對時間!
“??”花蛇精就很疑惑。
“也不對”雁不過低眉思忖,又開始反駁自己的結(jié)論,如果鳳娘有問題,那還有個最大的漏洞。
昭月和崇玉被自己警告過,知道整個西山軍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就算章盤真是叛徒,他們想和章盤里應(yīng)外合,那也于事無補。
除非,他們還有幫手。
幫手.......
雁不過緩緩抬起頭,眼里有殺意漸顯,“九頭妖鳥?!?p> “......”九頭妖鳥又怎么了?花蛇精更不懂了。
“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馳狼和雙雙到了,都一副死了爹的模樣。
雁不過神色不悅地看向雙雙。
雙雙,“詩源傳來消息,九頭妖鳥去見昭月了?!?p> “不止見了,還跟人家游了湖,回去之后滿臉喜色,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承諾?!?p> 雙雙已經(jīng)腦補了昭月對九頭妖鳥說了一通甜言蜜語的畫面,人姑娘不但哄得他興高采烈的答應(yīng)做他們的幫手,還做出了回禮,甚至被騙得認定昭月,情深意長,生死相許。
雁不過又沉重地望向馳狼,他最謹慎,合作時間最長,對妖族也是忠心耿耿,他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
馳狼沉默良久,平靜又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九頭妖鳥留不得了?!?p> 雁不過鄭重地點了點頭,像是下了決心一般,從座位上起身,再無一點猶豫,“那就擇日不如撞日?!?p> 話音剛落,瞬行向留峰山。
“看好章盤!”馳狼與雙雙如臨大敵地對視一眼,甩下一句話,趕緊跟上。
花蛇精眼神一斂,好一會兒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立馬沖到章盤門前。
“呼......”透過門縫看到章盤在里面睡的四仰八叉,才松了一口氣。
幸好......
“噗呲!”妖靈破散的劇痛瞬間流遍全身。
低頭,利刃穿胸而過,綠色的血液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呃......”花蛇精緊摳著門借力轉(zhuǎn)身,想要看清楚是誰,卻只覺得內(nèi)臟無法言喻的絞痛起來,鋒利的刀刃刺啦刺啦地進進出出。
……
留峰山上,剛吃飽的九頭妖鳥,學著人的模樣,用一塊繡著蘭草的方巾擦了擦嘴。
然后掃了掃掉在衣服上的肉粒,把方巾扔到一邊的筐子里。
對鳧傒說,“在我回來之前,都洗干凈?!?p> 鳧傒眼睛瞪的老大!?。?!
“手洗”九頭妖鳥又補了一句。
看著足足兩大筐,堆得尖尖的方巾,鳧傒覺得自己真的可以叛變了。
“砸吧砸吧......”黑狐在一旁吃得忘我。
香得鳧傒只想打他一頓。
要不是這只臭狐貍,他能多出這么多屁事兒?
什么人間貴公子,有禮有節(jié)的大戶人家?
除了折騰到他,還折騰到誰了?
“砸吧砸吧......”實際上黑狐心里想的是,化成人形吃肉真費勁兒。
就連九頭妖鳥盯了他一會兒都沒發(fā)現(xiàn)。
“啪嗒!”九頭妖鳥一拍黑狐胳膊上,導致他嘴里碗里的肉全掉地上了。
“干...”黑狐剛想發(fā)火,一看是九頭妖鳥,立即換了一副嘴臉,豎起毛爪的大拇指,上面還有油,“的漂亮!”
九頭妖鳥又拿了張方巾擦擦手,“丑死了,變成人還這么難看?!?p> “吃相也丑”
“毛也丑”
“太丑了”
“太丑了!”
九頭妖鳥連說幾遍,一遍比一遍嫌棄。
黑狐:我不要臉的嗎?
然后眼神就飄到了肉上。
九頭妖鳥嘖嘖嘖連連搖頭,看黑狐這副樣子簡直沒救了。
不!身為他的小弟,不準沒救!
“算了,黑狐你去洗,鳧傒監(jiān)督他,順便把毛刮了?!?p> “詩源跟我來?!?p> “......”還想再吃一塊肉的黑狐愣住了。
這......不是,這還要不要讓妖活?!
“好勒!大王您慢走!記得玩得開心點兒~”鳧傒頓時喜上眉梢,就知道大王還是愛他的!
趕緊抱起一筐方巾壓黑狐身上,“來來來,跟我過來,我教你怎么洗?!?p> “你看看你這身毛,也怪不得大王看了煩,洗完了我給你刮~”鳧傒內(nèi)心狂笑,讓你建議九頭妖鳥學人,活該!啊哈哈哈。
“我還...”
“還什么還!趕緊洗去,洗不完別怪我告狀啊~”
“我還想吃...”
鳧傒抱起第二筐方巾想壓黑狐身上,發(fā)現(xiàn)壓不下了,只得自己抱著,并掃了黑狐一腳,“吃什么吃!大王的話都不聽了么!想反了不成?趕緊過來......”
一出了洞府,九頭妖鳥就帶著詩源直奔鰲山。
絲毫不遮掩的妖氣,立即引得周圍山林里的野獸躁動起來。
“你要干什么?”妖靈里的殘魂第一次有了慌亂的意味。
九頭妖鳥邪氣地勾了勾嘴角,沒有理會。
落在他身后的詩源汗毛倒豎,莫名恐慌。
又抱著僥幸心理,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出一道引路咒,再拼命加快速度,跟上九頭妖鳥。
磅礴的妖氣略過西境上方時,掀起的狂風,吹得黃沙漫天,草木折服。
九頭妖鳥就在這漫天的風塵中,離西山郡越來越近,即將觸發(fā)昭月他們布下的相害相沖局時,被另一道無聲無息的氣息蕩退。
......
大帳里,昭月和崇玉正在進一步推演細節(jié)。
“要不,今晚再去找一下章盤?”對他們來說,七天時間太長了。
崇玉當然希望越快越好,“可這已經(jīng)是章盤最快的速度。”
“那......”昭月思忖片刻,正要說什么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震的大帳都簌簌簌掉灰。
二仙驚訝的對著彼此愣了半瞬,立即化作光影而去。
“砰!砰!砰!嗞――啦——”
九頭妖鳥從天空中掉下來的整個過程都在被動挨打,最后奮力一擊,才暫時打斷了雁不過的攻勢,翻轉(zhuǎn)數(shù)圈,貼地滑行百余米才堪堪停下。
膝蓋手掌都是血淋淋的擦傷。
還沒站穩(wěn)就是反手一爪!
“呲!”血濺了滿臉。
腦袋連同小半個身子都沒了的詩源直挺挺地倒下,頭都不知到拍哪里去了。
等雁不過出現(xiàn)九頭妖鳥面前,馳狼雙雙分別落在他左下、右下,地上殘尸的斷裂處才噗噗噗冒出血來。
九頭妖鳥一個爆裂式揮袖,馳狼雙雙各自急退到遠處,炸起的沙障足有十幾丈高,落下時卻緩慢了許多,飄飄揚揚的暫時隔絕了二妖。
與此同時,一道微涼的氣息自地下穿行而來,猛然將雙雙拖入沙下深處,以幻珠困住。
雁不過看了看黃沙里的殘尸,沒有半點驚訝,“何必呢,他只不過吃了傀儡草而已?!?p> “那又怎樣?”九頭妖鳥笑著擦掉嘴角的血,比雁不過還要不在意,“背叛就是背叛,我管他為什么?!?p> “背叛就是背叛”雁不過低聲重復一遍,漠然的神情驟然狠厲。
戰(zhàn)斗力弱于雙雙,但速度驚人的馳狼眨個眼的功夫,也就回來了,卻被若有似無的妖力彈飛得更遠。
落在遠處站穩(wěn),就看見雁不過掐住了九頭妖鳥的脖子。
挪了挪腳,很想看得再清楚一些,又無法靠得太近。
九頭妖鳥的妖身若隱若現(xiàn)兩下,就被雁不過掐著脖子硬生生壓了回去,“那我就讓你看看,什么才是大妖!”
說罷,“咔啦”捏碎九頭妖鳥的脖子,不帶一點含糊。
時有畫卷鋪天蓋地而下,將雁不過罩入其中,自卷成軸。
“呵”伴著陰邪的低笑,“被殺”的九頭妖鳥重新出現(xiàn)在馳狼身后,一腳踹飛他。
“你什么意思?”從沙下潛行而出的昭月當即撲了個空。
“......”馳狼這一腳卻也挨得不輕。
緩過這口氣,反身就嗷地撲了過來,被九頭妖鳥一拳正中心窩,打得滾出去十幾米遠。
馳狼蹬著地想要爬起來繼續(xù)戰(zhàn),只聽,“咔咔咔......”一串斷裂聲,傾刻之間,渾身上下已沒一塊完整的骨頭。
只得一邊趴在地上嘔血抽搐,一邊側(cè)過頭抬眼看他,眼里滿是怨憤。
九頭妖鳥這才回答昭月的問題,“因為他不能死?!?p> 馳狼:......
昭月面無表情地看了九頭妖鳥一眼,那你還把他打成這樣?
然后懶得管的化出一柄長劍,飛身一砍。
“噹!”剛從沙下脫身的雙雙,竄出來的一瞬間,本能抬手格擋。
卻由于慢了半瞬,被震得跌退出去,特質(zhì)護腕裂開脫落,右手小臂外側(cè)也被連帶著撕開一道口子。
繼而還有凌然的劍氣靈光撲面而來,雙雙騰身一閃,在半空中甩出數(shù)道霹靂。
昭月翻手一掌,憑空出現(xiàn)的屏障將霹靂盡數(shù)擋住。
雙雙驚然,旋即不顧右手上的傷口越裂越深,以渾身修為分別在左右手聚起一團強大的妖力,周遭氣流隨之暴亂,如利刃一般鋒利的撲出......卻又轉(zhuǎn)瞬即逝,歸于平靜。
但昭月突破鋒利氣流的長劍,只是剛剛挨到雙雙面門前,并未刺進去。
“......”雙雙從頭到腳迅速枯敗成灰,隨風散去。
只有穿過他氣府的利爪從容收回,化為人手。
吸干了雙雙的九頭妖鳥,輕輕吹掉手上的血跡。
連同手腳上的擦傷也瞬時消失不見。
只有脖子上還有一塊黑色的疤。
但,“還是不夠啊~”
在昭月滿臉的訝然與眼底藏不住的厭惡中,九頭妖鳥將她扯過來,一并飛出老遠。
神情中是肉眼可見的興奮,“別擔心~”
“真正的獵殺才剛剛開始?!?p> “嘭!”水墨畫卷在他們身后碎為煙塵。
一起落在西境黃沙的中央時,昭月覺得自己死定了。
這讓西荒妖眾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得到的水墨山河畫,也就困住了雁不過四分之一柱香都不到的時間。
旁邊的九頭妖鳥見昭月神情嚴肅,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本來是想將戰(zhàn)場選在鰲山的,可惜啊,只能在這兒了?!?p> 昭月給了一個疑惑的眼神,沒有過多的思考,就拼盡全力甩出一陣冰凌,破風而去,形如箭矢。
“雕蟲小技,小孩把戲!”卻連雁不過的毛都沒挨著就化為烏有。
這么強?!昭月欲再來,剛運起靈力,就被雁不過抬手甩飛。
“......”重重摔在沙土里時,立刻就體會到了馳狼的感覺。
“區(qū)區(qū)一個上仙,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p> 雁不過闊步而來,須臾而至,瞥了昭月一眼,不做任何停留地走向九頭妖鳥,“不過這副靈體倒是很適合做君上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