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酒意
容淵作勢認(rèn)真想了想：“比你厲害的倒是有，可你這不起眼是怎么說，那日在靈術(shù)賽上，說是一戰(zhàn)成名恐怕也不為過吧?！?p> “那靈術(shù)賽上高手多如牛毛，我不過是打贏了徐綠辰，誰會記得我？”千懿呷了口茶，坐在軟塌塌的有椅子里：“再說楓宴城里靈術(shù)師來來去去的，有背景有能力的到處都是，我呢只有天印和丘玥姑姑?！?p> 容淵仍托著腮，看她：“我記得?！?p> 那本就好聽的嗓音微微向上揚(yáng)，帶著點疲倦的沙?。骸霸诘谝淮我娔愕臅r候，我就記住你了。”
千懿沒了話，半含著茶杯，不知道是喝了眼下這口茶，還是放下杯子的好，水還有些燙，她默默咽下去，杯子放在桌面上，叮地一聲清脆地回蕩在空氣里。
“要不要本王子親自教你？”那邊贏下一城，得意挑眉：“叫我容淵哥哥，我就教你。”
千懿偏過頭去不看他：“想得美?！?p> “你知道多少姑娘想要讓我教嗎？”
千懿放下茶杯，咕噥著，低下頭用筷子撥弄這碗里的飯菜：“我才不是小姑娘?！?p> 以她的性子，肯定是不會叫自己容淵哥哥，不過是想開個玩笑，看著平日里總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越是這樣他越想說些不那么正經(jīng)的話。
“你不是難道我是？”
千懿抬眼看著容淵，若是從前的嘉和，應(yīng)當(dāng)是會臉紅的，可現(xiàn)在的千懿反倒覺得容淵這么分明的笑意，很是有意思。
“那不如容淵哥哥，試試看能不能下次在靈術(shù)賽上贏了我？”
反唇相譏，千懿眉眼盈盈，全是笑意。
“我不會去參加靈術(shù)賽的，那玩意是給靈士們的?！比轀Y拿起手邊的筷子，夾起一塊青魚吃著。
“那現(xiàn)在也可以啊。”千懿道：“比比試試看?！?p> “和你比?！比轀Y笑：“我不想欺負(fù)女孩子?！?p> “我是說，容淵哥哥想敢不敢跟我比呢？”
他沒回答，只是笑，晚膳里的梅子青魚，甜滋滋的味道。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清香，殿里的燒著嗶啵作響的爐火，
眼前這只張牙舞爪的小貓，亮出了爪子，卻并沒有撲上來，只是輕輕戳了他一下，這種互相探底的游戲，只能發(fā)生在貓與貓之間，獅子會漸漸忘記自己，比如現(xiàn)在的容淵。
“容淵王子，這是來客人了么?！崩仙裣傻穆曇魪念^頂上響起，柔軟的白光絢爛如雪，飄向空中，碧龍輕輕嗚咽一聲，在水里活潑地游弋。
“是啊，但不是客人，是我的人。”容淵定定地望千懿，說完這句，才偏過頭去看碧龍。
碧龍從水中探出頭來，長蛇般的身體從空中游刃而下，千懿跑上書架旁邊樓梯。
碧龍渾身散發(fā)出青藤色的光暈，它游向她，往后躲了躲，輕輕碰了碰它的觸須，光滑而潮濕。
“這個老家伙很少能見到陌生人，即便是見到了，也懶得出來?！比轀Y站在千懿身后。
碧龍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這里，還從來沒見過小姑娘來過呢?！?p> 它的聲音極其蒼老，像一個遠(yuǎn)古的神祗。
“你自己待一會兒。我去拿點東西給你。”容淵站在樓梯下面對千懿說。
“什么東西。”她趴在闌干上。
“等一下就是。”他走了。
她百無聊賴地坐著，這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等著容淵，千懿和碧龍閑聊起來，便走下樓梯朝著容淵的書房走去。
站在容淵的書桌前面，他用過的筆墨紙硯被整整齊齊地擺在案頭，靈典放在桌面上，不知為何，看到這些千懿心軟下來，似乎看到容淵一天天來回忙碌的身影。
往日里，這間書房，也曾經(jīng)是自己的書房，她手拂過筆架上的筆，筆桿碰著筆桿，在書桌之前坐一坐，從這個地方看出去，是和苑之后的小林子。
往事如影隨形，從不曾消失。
她回頭看著書架，在一層層的書之間，有個什么東西在閃光，書房里的光線并不亮，她起身走到書架跟前，撥開那擋著的幾本書，雖然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動，可那個小東西很像是……千懿抖了抖自己的手腕，那少了鹿麟獸的手鐲就在那兒。
“你在哪兒？”容淵來回看了，才發(fā)現(xiàn)千懿在書房里，于是站在門口叫她：“出來吧！”
“來了?！彼厣?，手剛伸出去，便又放下了。
那個小東西，她影影綽綽看到了，但又覺得不大可能，自己丟的東西，怎么會偏巧就出現(xiàn)在這里。
她走回到那場長桌前。
方才放著的那些美味佳肴一時間都被下人們收了回去，將一只細(xì)長頸的玉壺擱在桌上：“要不要嘗嘗看?！?p> “清竹露，是清竹露嗎？”千懿走過去，離了兩步便酒香撲面。
有些猶豫，但眼睛卻一下子亮起來，這酒之前便是她喜歡的，沒想到如今卻還是能喝到，她猶豫了一下。
“但我喝了酒……”她知道自己酒后那樣子。
“不想喝？”
“算了，喝就喝?！?p> “酒是溫的?！比轀Y拉開椅子，示意她坐在旁邊，可她看見剛剛?cè)轀Y拿著的那卷書，還擱在桌上。
冷天熱酒，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幾杯喝下去，只覺得從喉嚨口到指尖都熱了起來，清竹露顧名思義，是用竹露釀制，酒是透亮的青色，千懿看著杯底搖搖晃晃綠色葉片。
“從前我哥哥總說一飲杯中酒，世間繁蕪皆在后，原先不大懂，但是現(xiàn)在懂了?！?p> 她明白其中深意，隨便喝一喝，一切都會變得美妙起來。
容淵手搭在桌邊，面前的酒杯里還剩下半杯，他不像千懿，只是一口一口地抿，喝完了又去看書，千懿偏過頭，才看到那是本劍譜。
“王子，現(xiàn)在看劍譜?！鼻к舱f：“是不是很無聊啊？”
“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人清醒的吧。”容淵笑，平日里能將御星喝倒，就是一壇酒也不在話下。
今天也無非是想要她高興而已。
一個時辰之后。
千懿有些暈暈乎乎的，不過才半壺而已，清竹露入青澀，但是這甘美的后勁兒一下子竄上來，眼前一片朦朧。
她往露臺上去。
還沒入夜，城墻上的紅色燈籠依次亮起，天際線是透明的淺藍(lán)，锃亮的橘色夕陽緩緩下沉，空氣泛起絲絲涼意，從前她便最喜歡坐在這里，那時候的鹿麟神宮中亦有權(quán)謀機(jī)變，與她無關(guān)。
她只想出去透口氣。
比醉酒淺，卻比微醺深些，看什么都很美。
“這是醉了？”他在她身后輕聲問。
容淵拿過千懿手里的酒杯，擱在一邊。
千懿抿著嘴，壓住漫上來的酒氣：“沒有?！?p> 說完就差點被門檻絆倒。
“我還以為你很能喝？”容淵一把拎住千懿的胳膊，這樣一拉，千懿用胳膊擋著，卻一下被他拉到身前。
那股活潑動人氣息卻不住向他飄來，他突然想起，這五百年來，除了容嫣，千懿是唯一來過華淵殿的女孩子。
就這樣的距離，她唇邊微熱的桂花酒味一絲一縷和他的氣息融為一體，早沒平日里說一不二的冷靜氣勢，貓一樣軟地被他半抱在懷里。
“嗯……”她輕輕嚶嚀著。
他托著她后腰，心忽然像被什么燒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