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恐嚇

　　趙冰，是這次出動的防爆組的領隊，組長。他的反恐經驗已有五年之余，曾參加過多次對歹徒的圍剿行動，憑借過人的膽識及智慧出色完成了各項任務。說起來，這次過來排爆也是他主動請纓。某種意義上他跟陳凌一樣，都是懷著“罪惡絕不可姑息”的理念行于世間。所以當他知道陳隊被視為兩起謀殺案的主犯即將被提起公訴時，他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失望。

　　他曾經，非常仰慕那位戰(zhàn)士。但終究，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沒有什么皇帝，沒有什么英雄。存在于世上的只有最普通最普通的庶民。

　　也因此，個體的生命才顯得那么廉價啊。

　　這次排爆的任務，他帶來了四名初出茅廬的防爆警，他們總共加入防爆部隊才不到一個星期，這次任務姑且也只是當次歷練。一間破舊的屋子，遠沒有真實的恐怖分子那樣令人畏懼。

　　他是這么認為的。最起碼一開始是這么認為的。

　　于是他舉著盾牌，全副武裝，手電筒與手槍交替持于手中，作為整個隊伍的領頭羊向前推進著。天邊微光雖已浮現，但屋子里還是昏暗得異常。只有些許亮白色的光偶爾閃在眾人的臉上。

　　灰塵有些嗆鼻，不過卻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一些排開灰霧的那些腳印和痕跡。就好像曾經有人來過這里一般，向深處慢慢邁進。而些許的血色拖成長條，也正摩挲出一個又一個詭異而乖張的印記。跟著血跡走入主臥，散落在地上的無數照片雜亂而紛呈。趙冰連忙做了個“?！钡氖謩?，看來又有些證據需要調查。

　　“報告張局。別墅的主臥中，發(fā)現了數量眾多的照片。申請調查?！薄皽试S調查。直接將照片內容告知即可。我們需要這些信息，越快越好?！?p>　　“好?！?p>　　趙冰喃喃回復著，隨即安排手下一起來拾掇照片。如此眾多的印刷沖印件——到底都有些什么？他拿起一張，便細細端詳起來。

　　說來可笑，雖說是沖印件，畫面的清晰度卻極差，一個又一個馬賽克填充在周圍，勉強能看出是雨天的街角散落著一些凌亂的物件，而很遠處的一個小人正靜靜地矗立著。

　　分辨不出外表，分辨不出面貌。完全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高的，丑的，矮的，胖的，他似乎能是任何一種形態(tài)，任何一種馳騁的幻想。

　　不對勁——這到底是怎么拍的？

　　“趙組，我這張跟你一樣，特別糊。這好像是哪家飯店。里頭的設施，看不清?！?p>　　“我也是，這張也特別不清楚。倒不是飯店了，這好像是某個人的家里。破破爛爛的。實在是有點——”

　　無言飯店。還有破破爛爛的屋子。

　　一霎那間，一股令他膽戰(zhàn)心驚的恐怖和詭異沖上心頭。豐富的經驗告訴他，威脅正在不斷迫近著。這三張照片，如果沒想錯的話......

　　他們的行動，早就被預料到了。而埋伏早已設下！

　　“我這邊也找到一張勉強能辨認的。這張照片好像是，好幾個黑影，然后......”

　　“然后什么？”

　　趙冰的心臟撲嗵嗵地跳著。

　　“然后，正蹲在地上，翻找著——雜亂的房間?！?p>　　死寂的空洞回聲開始回響。他訝異地張大了嘴巴，手中的照片因這短暫的失神而伴隨著一股陰風四散狂飛。

　　可不就是嗎。可不就是嗎？這些照片所描述的，不就是張保國，李溫，吳天明，還有趙冰他們?yōu)榱苏{查真相正一路走來的艱辛之旅嗎？

　　刻意的雜亂，刻意的引人注意，刻意的披露！這些照片不就是為了傳達一個信息嗎？

　　你們是獵物，你們已經被我盯上了！你們終究死無葬身之地，跟著真相一起永遠地毀滅！

　　陷阱！陷阱！陷阱！

　　趙冰在地面上瘋狂地翻找著，而剩余的照片竟然都是這四種照片的復刻和翻版。無數的場景，無數的回憶此起彼伏，這種令人震撼和瘋狂的暈眩感正伴隨著沉到谷底的心低鳴著。

　　“這，這不可能......不過只是歹徒的小伎倆。沒什么的。冷靜，冷靜——”

　　“怎么了，趙冰？趙冰！發(fā)生了什么！回答！”

　　張保國焦急的聲音傳入腦海，激起了些許反饋的心思。

　　“沒什么。報告張局，我們從臥室里的照片發(fā)現了一些令人恐懼的線索。我，我有點——”

　　“別急，別害怕。詳細跟我說說。”

　　“好。這些照片大多模糊不清，可能只有360p的碼率。但可以從里面稍稍看清一些東西?！?p>　　“第一張照片是某個街角的某個黑影，我不太明白。但第二張照片卻能看得出是某家飯店，第三張照片則更能確定是某戶人家！第四張照片，則分明就是我們這些正在搜集證據的人啊！張局，這實在是——”

　　“原來如此。你是說，制作這些照片的人，早已預料到了我們一行人的所有行為。也就是說，他已埋伏下了無數陷阱。這，是一種恐嚇和警告，他是想讓我們放棄啊。應該說，‘徐’就是這樣的人。”

　　“你是說，整個案子，可能意義上的主謀?！?p>　　“差不多吧。這一系列案子，跟這個‘徐’可能都脫不了干系了。不過疑惑就在于，徐若曦的立場，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們的方案已經被識破了，就請速速撤離吧。他思想的前瞻性已超越了我們的想象。”

　　“可是，可是我們不能因為就這點恐嚇而喪失斗志！那么多的歹徒我們防爆組都抓到了，一個小犯人他怎么可能——”

　　趙冰心里的不服輸的狠勁兒卻又猛然涌上心頭。他無法接受自己出警一趟卻徒勞無所得的結果。比起恐懼，這可能更會讓他失望。

　　“我知道你卓越的工作能力，趙冰。但你也不能胡來。張寅和趙清，就是受害于他手最好的血證。他們雖擺脫了生命危險，但至今還沒蘇醒啊。你想跟他們一樣嗎？”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但我還是想再試一下。說不定會有什么特別關鍵的線索。我，我不承認自己會落敗?！?p>　　他的心情已漸趨平靜。這些模糊的骯臟的照片的殺傷力也逐漸變得越來越弱。他指揮其他防爆警們將照片系數收好，然后繼續(xù)主動請纓著。這種似乎與生俱來的勇氣，如今依舊激勵著他。

　　那邊沉默了一下，卻也旋即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大限將至，時間已禁不起拖沓。

　　“那好。我批準你繼續(xù)前進。但注意，如果遇到任何危險請及時撤離。我們隨時接應。你不會有事的。你們五個人都不會有事的?！?p>　　“是?！?p>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冰冷的空氣，然后組織起小隊繼續(xù)往前推進。誰都不知道，前方幽深的小屋子還隱藏著什么。血跡已經逐漸斷掉了，各種分岔路口也開始變得醒目。

　　他的心跳，劇烈地閃爍著。

　　而在不知何方的小屋子里，黑影正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監(jiān)視器。想來，這五人的反應令他滿意。是個人都會害怕，每個人都無非普通，警察又能特殊到哪里去。

　　還有兩天時間。只要再過兩天，一切就都結束了。所有人都可以得到解脫。

　　所以，要做的話，就做極致吧。

　　陳家村，張家村的孽，早點結清吧。

　　他撥打了一個電話，然后微笑著說。

　　“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