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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者之沉默的證人

第九章 折磨

無言者之沉默的證人 星夜流離 3229 2020-11-26 18:59:26

  夜深了。時光的流逝似乎是一種理所當然。它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卻只是懸于頭頂?shù)囊话鸭獾丁?p>  但你絕望想要放棄的時候,它就會狠狠地刺進你的脖子里,讓你痛的驚叫,讓你血肉模糊地跪倒在地上。

  于是你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什么了。你或許不應該浪費時間,即使你只是在本能般地尋求安慰和休息而已。

  可是它不給你機會。它不想給你機會。更多的時候它只是希望殺死你,然后讓你的靈魂永遠得不到安息。

  你在尋求正義,尋求公道。

  既然這樣,你還不如早點給你的理想陪葬。

  “李溫。我問你。李溫?!?p>  你漫步于蔓延著火焰的地獄中,驚恐地望著那燃燒的夢靨。他似乎沉默,又似乎發(fā)笑。他顫抖著身子走在你的面前。

  “李溫。你明白我所經(jīng)歷的痛苦嗎?他死在我面前……我卻無力去拯救他們?!?p>  “我看著我父母奮力去抵抗那些癲狂的混混。我望著他們沖進家里,然后用幾把混亂的長刀將我父母如串燒般捅穿。我的家陷入火海……無數(shù)幸福的回憶毀于一旦?!?p>  “李溫。我問你。我活該這樣嗎?我不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村民。我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普通刑警。我什么孽都沒造。陳家村的人也都什么孽都沒造!憑什么!那群惡徒,憑什么!”

  “殺戮欲。犯罪欲……這些,能解釋為他們的動機嗎?”

  “我不明白。李溫,我不明白?!?p>  他的全身燃燒著熾熱的火焰,跪倒在一具冰冷的尸體旁。濃霧中,這樣平分秋色的炎熱與嚴寒,正迸發(fā)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扭曲。李溫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他只能本能地顫抖。他只能……在這令人頭痛和暈眩的煎熬中沉淪。

  徐……徐————

  李溫本能地在心中呼喊著。他疲憊地在沼澤地中爬行著。

  “……”

  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一腳踩在了他身上。沼澤那發(fā)臭和枯萎的苦味彌漫著惡臭,一下子竄進李溫的咽喉。

  唔————哇!

  排斥反應將他的生理痛苦拔至頂點。他的身體詭異地跳動起來,又被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將皸裂的骨骼狠狠壓了下去,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泥潭。

  “你連我的名字都未曾知曉?!?p>  他冷冷地說著。

  “你怎么會忘呢?李隊?你怎么會忘呢?”

  “你親手經(jīng)辦了那件案子。你親愛的陳隊也看似洞若觀火。于是游蕩者被當成怪物,犯罪者逃之夭夭。他順理成章地成為嫌犯,然后天經(jīng)地義地伏法受刑?!?p>  “李溫。我問你,公平嗎?你覺得公平嗎?你所堅持的正義……到底有什么意義????”

  他狠狠地踐踏著李溫的頭顱,死死地將他往沼水中按著。嘴里被一種含糊不清的污濁所填滿。李溫痛的說不出話,只能沉重地喘息著,然后如同一只落敗的狗本能般地求生和爬行。

  王寅,趙清……

  你并不清楚的大腦回響著那樣的名字。他們跟了你三年。你教了他們?nèi)辍?p>  他們在警隊接受艱苦的訓練,然后通過合格檢查,跟著你踏上刑事探案的漫長旅途,最后……在一場爆炸中生死未卜。

  你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你只感覺身體太沉重了。這種深不見底的黑暗,讓你覺得無力抵抗。

  他走遠了。而陳凌痛苦的呼嘯聲而漸漸消失無蹤。孤獨的空間里只剩你匍匐在地。

  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黑星在夜空緩緩升起————然后重壓在你的身上。

  你失去了意識。

  李溫,失去了意識。他的神色扭曲而痛苦。爆炸的余灰,濺了他一聲塵土。

  ……

  “出事了。出事了!報告!小區(qū)五號樓,發(fā)生了一起劇烈爆炸。濃煙升起的地方,那……就是陳隊的家?!?p>  “一個人留守監(jiān)控錄像管理處,其余干警立即封鎖現(xiàn)場,并檢查傷員狀況!嚴防死守,并注意任何形跡可疑之人!千萬,千萬別……別慌張?!?p>  對講機里傳來一陣嘈雜。

  呼……

  雖然說著那樣的話,吳天明自己卻因緊張出了一手心的汗。他從警十年,大大小小案件歷經(jīng)無數(shù),可卻從未見過惡性到了這種程度的事件。4.24調(diào)查案的組長生死未卜,兩名調(diào)查警員被重重煙霧所籠罩。猖狂的幕后黑手露出了爪牙。他試圖阻止真相的揭露,也想讓無數(shù)人的希望和心血毀于一旦。

  往深里想,他是想用冤案的方式,來讓警察的公信力崩塌,從而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如果犯罪者真的持有了這樣的目的,那么他———他簡直就是要和世界為敵。

  以前,吳天明并不覺得罪惡是難以遏制的。正相反,他認為陰影只是陽光下簡單的一隅。它難以從根本上撼動正義和光明的偉大,也絕不可能戰(zhàn)勝用信念和意志修筑起來的宏偉高墻。在每個人天生就已擁有的善念面前,些許罪惡的想法也都只是可以去克服的嗔念而已。

  但……但真的這么簡單嗎?

  “你要知道。吳警官?!标惲柙?jīng)對他這么說過?!澳阌X得罪惡感很好去抑制對嗎?你大可仔細審視下自己的內(nèi)心。即使純粹高貴如你,你難道就一絲邪念都沒有?”

  “你難道不渴望于榮華富貴?你難道不想衣食無憂?”

  “你難道沒有欲望?你覺得女人都是聊勝于無的無所謂的存在?”

  “更甚至……你對那些罪大惡極的人,真的沒有一點報復的想法嗎?你難道不想用各種各樣恐怖的刑罰,去懲治他們嗎?”

  “我想你會。吳警官。”他輕輕抽了口煙?!暗覀兪蔷臁D撤N意義上,我們被限制了這種欲望的產(chǎn)生和實現(xiàn)。因為我們要讓別人相信正義永生不滅?!?p>  “那……陳隊,您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意義么?!彼难凵衩噪x無蹤?!爱攧e人有一天做錯事了。但你有一天做錯事了。盡可能地去思考他的動機。因為惡念,每個人都會有。”

  惡念,每個人都會有。

  吳天明有些明白了罪惡一直以來都滋生泛濫的原因。其實人這種生物一直以來都不純粹吧。跟機器人不同,人的性格是由經(jīng)歷去造就的,而不是被定義的。而過去的經(jīng)歷,卻往往都會被掩埋。

  所以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他為什么要作惡,多端。

  “我們……該怎么辦?”

  身邊的一位警員如是喃喃道。A組遭遇突襲的消息,整個專案組都已知曉。和預料的一樣,每個人的臉上都被一種深灰色填充。時間已近黃昏,冷雨卻從未停歇。這種氣氛無疑會讓人感覺壓抑。

  “還能怎么辦。先救人!”吳天明的聲音分外沙啞?!熬茸o車呢?趕過去沒有?”

  “吳副組。救護車已經(jīng)第一時間聯(lián)系好了。他們已經(jīng)立刻出發(fā)?!?p>  “爆破科的專家也在馬不停蹄地準備出動。為最差的結(jié)果考慮,法醫(yī)申請出動?!?p>  “但這可能不需要我來批準了?!?p>  “是的。副組。張保國局長……目前已正式接派此案。全局五名法醫(yī)已全體進發(fā)。”

  “……”

  吳天明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這專屬于初夏的濕潤與荒涼,竟讓他渾身顫抖。張局長的參與,代表著全局力量的投入。如果已經(jīng)重視到了這種地步,就絕不是草草收場所能解決的了。這意味著一種堅決,一種絕不妥協(xié)的意念。

  吳天明不知道自己該作出什么樣的表情。其實他一直渴望這樣的大案能讓自己出人頭地,能發(fā)揮自己的才能跟天賦,能讓自己的刑警職業(yè)生涯充實而有意義。但如今,當真的卷進這種事件的時候,他卻又有些不堅定了起來。

  因為……你無論再怎樣去幻想和期待,都抵不過現(xiàn)實給人的這一種荒誕,恐怖,跟錯覺。

  突然,整個專案組的刑警們都已站起身并立正敬禮。吳天明反應慢了一拍,卻也迅速跟進。虛掩著的門口,一個健碩的身影正踱著步子走進。

  “張局好!”

  這種敬意近乎異口同聲。雖然……這種聲音較以往比,有些意料之中的低沉。

  “好。大家好?!?p>  張保國向大家點頭致意。他能深刻地明白他們的心情。一幕痛苦的畫卷正在展開,而真相正在揭露它的傷疤。

  他逐漸有些看清了。他逐漸有些明白刑警們所面對的陰謀。

  “李溫遇襲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經(jīng)知道了。在我給他的三天時間里,這才剛剛到第一天的黃昏,卻就遭遇了這樣的報復?!?p>  “我不知道我們面臨的惡意是什么。只是……他一定會有跡可循?!?p>  “同志們。整個高源市警局將參與對此案的全力調(diào)查。不過為免擴大聲勢,還請保密該條消息?!?p>  “如果有什么情況……及時向我匯報。以及等待李溫的回歸。”

  “我會找出真相以及盡我所能地,護大家周全?!?p>  “辛苦了?!?p>  自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變化過。他漫步出門,將手心握成拳,又逐漸放松。他的警服在冰冷的空間中留下一片黑翼與冷峻,隨后消失在黯淡的樓道中。

  吳天明記得,記得這位三十三年刑警生涯的局長所飽經(jīng)的風霜。他早已習慣了對一切苦難甘之若飴。

  但……

  但他如今的悲憤和痛苦……還有無盡的憤怒,竟是那樣充滿張力。

  有那么一瞬間,吳天明有種恍惚的錯覺。

  你經(jīng)受過怎樣的折磨,才會對一切都已經(jīng)無所謂?

  你已經(jīng)無所謂到了什么地步……才會忍受這樣的折磨?

  張局長。我不知道你過去的事。

  但我又知道————

  你永遠站在真相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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