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之后,俞痕,秦朝月,還有百里奚都早就把正氣境界摸的滾瓜爛熟了,只有葉臨淵一個人還在山頭砍龍木。
龍木是當年沈偃陵二弟子戚盛鈞率唐軍出征魏武國大勝歸來時帶回來的樹種,其枝干堅韌刀斧難入,魏武國軍卒正是以此物作為盔甲,戰(zhàn)場上向來無往不利,把周圍諸國攪的苦不堪言。
后來居然敢觸犯武力、國力均非一般小國可比的唐王朝,于是由大將軍戚盛鈞親自率軍攻至魏武國都城而回,特意帶回來這種龍木,一來作為戰(zhàn)利品,二來也是為師父沈偃陵祝壽。
后來沈偃陵就把龍木種在了山頭,用來讓弟子鍛煉體魄。
葉臨淵砍了一陣,感覺渾身酸痛,再也沒有力氣繼續(xù)砍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砍了幾天的地方,也只不過留下了一條白痕,心里的沮喪越來越重。
“我到底還是像百里奚他們說的那樣太笨了些”
山風徐徐,鉆入滿身大汗的衣服里,憑添了幾分涼意。
“人通過修行真的就能變成神仙嗎?”
“那么神仙又在哪里呢?”
他抬頭仰望著蔚藍的天空,天空上萬里無云,猶如倒懸的平靜海面,又哪里能看到什么神仙?
“這個世界可比你眼睛能看到的要大的多呢?”
一個聲音傳來,葉臨淵以為又是秦朝月,可是他四處看了卻不見人影。
“哼”
“果然是人心最易變”
葉臨淵這才發(fā)現,在他身后的樹枝上赫然停著一只全身烏黑的烏鴉。
他一看到熟悉的烏鴉,不禁喜上眉梢,好像一瞬間就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里,有父親慈祥的笑容,有哥哥們陪自己瘋跑,有妹妹倚靠在自己身旁。
可是,他伸出去的手停住了,臉上剛要浮現出的笑容也凝固了。
父親已逝,哥哥們只帶自己去了一趟采藥的樹林就再也沒有回來,雖然沒有人告訴他,但他能大概猜到他們永遠都回不來了。
在這座世人無比向往的山上,他孑然一身,形單影只,甚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烏鴉許久都沒有出現了,他本該高興才是,可此刻他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你不是有了新的朋友嗎?為什么還不高興?”烏鴉在樹枝上跳了兩下問道。
葉臨淵搖了搖頭,實際上在他心里也不知道跟秦朝月他們幾個能不能算是朋友,但自己跟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絕對是有點格格不入。
“那這么久都沒見到我,你有…想過我沒有?”烏鴉的語氣顯得有點猶豫。
葉臨淵一直繃著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哎呀,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見面,你就這樣對我?”烏鴉對眼前這個木頭一樣的人有些不耐煩了。
“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葉臨淵終于開口了,語氣有點生硬。
“那有什么好猶豫的,還不快問”烏鴉等不及的說道。
“你是不是妖怪?”葉臨淵很猶豫,但終究還是問出口了,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樹枝上的小小身影。
“你問我是不是妖怪?”
“我當你是朋友,你把我當成妖怪?”烏鴉冷笑。
“可是…可是他們說只有有了靈智的妖怪才能跟人一樣說話…”葉臨淵始終都不敢抬頭去看它一眼,生怕看一眼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們?”
“你為什么不問問自己?”
“在你們人的眼里妖怪不是都只會吃人嗎?我呢?有沒有害過你?又或是誰”
“明明是你的兩個哥哥打傷了我,還想拿我打牙祭,就算是妖又怎么樣?難道不害人的妖還比不上滿嘴仁義道德心里都是男盜女娼的人嗎?”
葉臨淵被它說的一愣一愣的,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那你到底是不是…”
“這話是不是沈偃陵說的?”烏鴉沒好氣的問道。
葉臨淵趕緊搖頭。
“不,不是老師說的,其實直到現在我都還沒見過他呢”
…
烏鴉沒有承認自己是妖怪,這對葉臨淵來說就是個極大的好消息。
此刻,他在心里就已經默認了它不是。
因為在他看來妖怪一定都像蛇妖一樣,張牙舞爪,吃人喝血,但它不是,不但沒有害過人,還是自己除了妹妹以外最好的朋友。
從烏鴉再次出現開始,葉臨淵無聊的日子好像又煥發(fā)了些許光彩。
他不厭其煩的在山上砍著龍木,累了就跟烏鴉閑聊,時間一樣過得很快,這時候天資聰穎的俞痕和秦朝月都已經觸及格物的境界,就連差一點的百里奚也到了正氣境界上品。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龍木終于快要斷了,秦朝月告訴他的八個字“心境兩忘,歸本守一”他也時刻記在心中。
直到有一天,烏鴉沒有再如期出現,他失望了很久,突然腦袋被人結結實實的彈了一下。
他回頭正怒,卻看到了一張美麗的臉,躲在他身后樹影里的紅衣女孩臉上和眼睛里還是陽光一樣的溫暖笑意。
“怎么?看到我失望了?”女孩問道。
葉臨淵眼里的吃驚很快變成了驚喜。
“沒有,沒有,我有時候還在想這么久不見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沒想到你就出現了”
“哈,原來你沒有忘了我,害得我還在擔心呢”
她把臉湊的很近,笑嘻嘻的問葉臨淵道:“你覺得你同門的那個女孩好看還是我好看?”
一股香氣撲鼻,葉臨淵有點心神飄然,哪知道她就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還是你好看點…”
他聲音細如蚊鳴,卻把女孩逗的“咯咯”笑個不停,也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兩個人突然就都沉默了下來,聽著山間的風聲,望著碧藍的天空。
過了許久,女孩問道:“我一直都很好奇”
“從兩刃山回來你沉睡了那么久,是不是在夢里看到了什么?”
葉臨淵轉過頭望著她晶瑩的側臉,有些癡了。
“我…記不大清了,好像有個穿著白色衣服奇怪的女人,感覺很熟悉,可是任我怎樣叫,她一直都背對著我,不肯回頭”
“我有種感覺,她可能就是我娘”
“你娘?”女孩眨著眼睛問道。
葉臨淵認真的點頭。
“我沒見過娘,小時候李大伯他們總是我是爹撿回來的,但父親從不承認,現在我大概知道他只是不忍讓我傷心罷了”
“放心吧,只要你娘還活著,總有一天你們一定會相見的,她…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我也相信”
女孩站起身來,望向縹緲的山巒。
“盡快讓自己強大起來吧,我相信你能行的”
葉臨淵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樣說,但也沒太在意。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瑤光”
“你可千萬別把我忘了”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