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真假
長安府君認定此案為替姐復(fù)仇，此時斷然冷喝：“還不從實招來？”
場中丫鬟仆役奶媽和老管家皆齊刷刷看向婦人周氏，紛紛與她拉開距離，好似她是噬人的毒蛇。
周氏渾身顫抖了一下，看著長安府君的樣子覺得好笑，又挺了挺身，尖聲尖氣的道：“我當時年紀小，許多事都不記得了?！?p> 長安府君指著周氏喝道：“刁民，一句忘記了就可以脫罪了嗎？當我大唐律法為兒戲是怎地？來人吶，大刑伺候！”
說完扔出令牌，“啪嗒”落地。
此時霹靂電光覆蓋天地，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鳴。
落在耳中如拷問人心，蓉奶媽膽寒，登時暈厥當場。
靈姬一步步逼近，冷道：“周氏，府衙可以遣人去往山東菏澤詢問周二的鄰居，來回不過月余，你若是說謊，罪加一等。”
周氏嘴角冷笑，“小民常年居住京城，三十年不曾回鄉(xiāng)，跟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少有往來，就是鄉(xiāng)親父老來，不大認得出我吧?！?p> 靈姬早有對策，道：“那好，等你父母來認你?！迸牧伺氖郑弥凶邅硪粚戏蚱?，身上粗布衣裳，都打著補丁。
老母顫聲喚道：“貓兒，你在哪兒？”
靈姬直視周氏。
老母抓住周氏的手，含淚喚道：“貓兒，是不是你？”
老父顫聲道：“你是不是我家的貓兒？”
周氏推開老母，嫌棄道：“什么貓兒狗兒的，我周萃萃，不是你家的，你們可要認清楚！”
老夫妻疑惑地對望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好。
靈姬上前，柔聲說：“兩位老人家，你們的貓兒有什么胎記或痣辨認的？”
老母回憶道：“那個，貓兒身上后腰左下處有塊貓兒狀的紅色胎記?！?p> 靈姬看向長安府君，“大人，可以驗驗真假?！?p> 長安府君喝道：“喚女牢頭來驗驗?！?p> 著牢頭服的婦人聽訓(xùn)傳喚，邀請婦人周氏去后堂。
老夫妻望著周氏離開，眼中又升起一抹希望。
長安府君無聊地用指尖輕敲桌案。
靈姬看向后院方向，思索接下來的對策。
即使證明周氏就是老夫妻的女兒貓兒，翡兒的妹妹?？扇裟貌怀鲎C據(jù)來證明周氏參與謀害明府，那便定不了她的罪。
最多只能證明她冒名周萃萃入明府為婢。
女牢頭領(lǐng)著周氏回來，老夫妻看著周氏，巴望著聽到最終結(jié)果。
女牢頭回道：“回大人，周氏后腰左下位置確有紅色貓兒胎記?！?p> 老夫妻含淚上前擁抱周氏，“女兒，你就是我們失散多年的女兒啊?！比舨皇窃诟?，長安府君審案，那該是親人重逢的喜事。
周氏不再遮掩，抹眼角淚痕，輕輕推開老夫妻，屈膝跪下：“大人，我確實貓兒，翡兒的妹妹，可我并未參與謀害主家啊，望大人明鑒?！?p> 老夫妻拉了拉彼此，向大老爺跪下求情：“大老爺，您發(fā)發(fā)善心吧，我們老夫妻終于跟失散多年的女兒重逢。我們貓兒心地善良，絕不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的啊?！?p> 長安府君有些不忍，“本府判案最講實證，如果周氏無罪，本府定不會冤枉她?！?p> “謝大老爺?！崩戏蚱捱凳祝鲋饋?。
長安府君道：“周氏，你知曉翡兒慘死明府，離家出走設(shè)計入明府為婢，之后離明府嫁人，十四年后又遣女兒入明府，究竟有何圖謀？不得欺瞞本府，不然本府當著你老父母的面重重責罰你?！?p> 周氏回道：“大人，我知曉家姐慘死，如何不想替她報仇。賣身明府為婢，就是想讓明府女主人遭受同樣的痛苦。
我當年買了西域商人的香料，想著參在當時女主人的香料中，令她產(chǎn)生幻覺?？晌倚闹徐?，生怕女主人起疑，一直未動手。
而那日女主人遣人投妾室入湖，我本軟的心腸冷硬下來，將西域香料混在女主人的香爐中。
那晚果不其然，女主人夢見妾室的魂魄向她復(fù)仇。當晚遣人下湖撈人，要焚尸滅跡，毀她的魂魄。
來回三遍，卻連尸體都沒找到?！?p> 說完嘴角冷笑。
“那尸體哪去了？是不是你撈走的？”老管家忍不住顫聲問。
長安府君眉頭微皺，“本府審案，無關(guān)人等不要亂開口?！?p> 老管家閉嘴垂頭，不敢觸碰大老爺?shù)哪抗狻?p> 長安府君辨不清她說的真假，心頭疑惑：“那你遣女兒入明府，也是想要報復(fù)明府女主人的？”
周氏心如止水，道：“回大人，要回答大人的問話之前，必須回答老管家的問題。那日女主人將妾室沉湖，我水性好，偷偷將那妾室救下，要了她的一只耳環(huán)?！?p> “怪不得了?！崩瞎芗胰粲兴嫉牡馈?p> 長安府君皺眉，“給本府肅靜！”
老管家忙抿緊嘴巴，垂首立著。
“威武！”衙役敲著殺威棒，高喝。
等“威武”聲過去，周氏掃眼女兒環(huán)兒，繼續(xù)說：“我讓女兒入明府，存著不讓明府女主人好過的心思。
當我知道大夫人錢氏攜嫡子負氣出走，吩咐女兒將那妾室的耳環(huán)送到女主人的手中，令她寢食難安?！?p> 靈姬挑眉，在周氏面前踱步，斜眸冷視周氏，“按你的說法，明府案跟你們母女毫無干系?！?p> 長安府君反應(yīng)過來，重重一拍驚堂木，大喝：“大膽，敢牽著本府的鼻子走，妄圖脫罪，給本府打！”
靈姬朝長安府君作揖道：“大人，我有話要問?！?p> 長安府君揮手，衙役退回原位。
靈姬問：“你怎么解釋紫玉瓶憑空消失，而且你女兒環(huán)兒親眼目睹，翠兒又腹痛不在現(xiàn)場。如此巧合，真的不是故意設(shè)計？”
周氏喊冤道：“大人，我清白人家，盜財物又往哪里銷贓，典當了難道不怕官府追查？”
靈姬冷道：“你可以直接拿紫玉瓶雇傭殺手?！?p> 周氏喊道：“大人，民婦使絆子尚可，害人絕對不敢啊大人?！?p> 靈姬轉(zhuǎn)而看向環(huán)兒，“環(huán)兒，你當真不說誰盜的紫玉瓶？還是你真的監(jiān)守自盜？你可知道盜竊罪的后果？”
環(huán)兒怔怔抬頭看向靈姬，嘴唇輕抿，“我真的看見紫玉瓶憑空消失，我沒說謊?！?p> 長安府君氣得在高堂上來回走動，“刁民，刁民，全都是刁民?！?p> 靈姬作揖道：“大人，冷靜?！?p> 長安府君停住走動，雙拳緊握，“本府已經(jīng)夠冷靜的，本府要是不冷靜，直接將刁民通通關(guān)大牢！”
目前缺乏證據(jù)，專用大刑只會拉低長安府的名聲。
接下來明查暗訪，尋找證據(jù)才是。
靈姬蹙眉，稟道：“大人，不如暫且將周氏、環(huán)兒、蓉奶媽收押，其他人不得離京，隨時等候傳喚。”
長安府君思量，也找不出其他的突破口，隨口道：“如靈姬所言辦，退堂?！?p> 衙役押著周氏母女前往牢房，其余人等嘰嘰喳喳地議論著離開府衙。
靈姬懶懶地伸展手臂，打個哈欠，對莫離抱怨道：“夜審的最累人了?！?p> 老夫妻顫巍巍地道：“大人，我女兒她無辜的啊。”
靈姬蹙眉，“辦案講究證據(jù)。你們不用擔心，無罪有罪都按大唐律法來定。還有，恭喜你們有個外孫女。莫離，走！”
老夫妻疑惑地對視一眼，眼睜睜的看著兩位大人離開。
暴雨已過，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雨。
靈姬、莫離打著傘走在回鎮(zhèn)妖司的路上。
靈姬望著夜空，伸手接雨，感慨地說：“還是外面好，府衙沉悶，我一刻都不想多待?！?p> 莫離知道此時不該談案情，順著靈姬的話說：“等這陣過了，我陪你一起郊外踏青?！?p> 靈姬燦然一笑，“你記住就行?！?p> …
牢房昏暗，僅僅靠著火把照明。
一雙官靴出現(xiàn)在昏暗的一角，盡量不做出半點聲響。
牢房內(nèi)，三個身影，坐在干草堆。
整個牢房寂靜無聲。
“母親…”環(huán)兒按耐不住開口喚道，聲音急切。
周氏抬手示意環(huán)兒閉嘴，環(huán)兒輕抿嘴唇，謹慎掃眼周圍。
蓉奶媽目光呆滯，嘴唇張合，不知道說的什么。
長安府君轉(zhuǎn)身退回，朝女牢頭使個眼色。女牢頭領(lǐng)著女牢監(jiān)大步朝牢房走，將三名嫌犯分別關(guān)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