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豎一橫

　　劉幽無法接受余火毫發(fā)無損的事實，歇斯底里地喊道：“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一點傷都沒有！你憑什么！”

　　余火輕輕抬了抬下巴：“都告訴你了我是元嬰大神，現(xiàn)在相信了吧？識相的就放棄抵抗，乖乖投降，這是你唯一的出路?！?p>　　“休想！”劉幽大喝一聲，卷起無數(shù)灰塵，徑直往洞頂躍去，他被余火磨滅了信心，想要從藍雪來時的洞口逃走。

　　不料，迎接他的竟是一柄晶瑩飛劍，藍雪看出了他的退意，所以提前封死了他的退路！

　　無處可逃的劉幽垂死掙扎，爆發(fā)出瘋狂的戰(zhàn)意：“啊——我跟你們拼了！”

　　……一刻鐘后。

　　劉幽趴在地上，藍雪踩住他的背，蘇嫣踩住他的頭，余火笑瞇瞇地蹲在他的眼前，和和氣氣地問道：“現(xiàn)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劉幽不甘心??！他的筑基修為只存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耗盡了，重新跌回了練氣十層。他的野心還沒有實現(xiàn)，他還沒有人前顯圣……他的眼睛通紅，死死盯著余火，問道：“都怪你們！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要阻攔我！”

　　余火對他的疑惑很疑惑，說道：“明明是你先殘殺無辜百姓，然后我們才來的啊?！?p>　　劉幽罵道：“一群螻蟻的死活，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要你多管閑事？！”

　　“這么說的話，你的死活跟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嘍?！庇嗷鹛痤^來，沖藍雪和蘇嫣說道：“把這只螻蟻踩死吧。”

　　“好呀~”蘇嫣痛快答道，藍雪雖然沒有回答，但腳上也明顯用力幾分，踩得劉幽嗷嗷直叫，連忙喊道：“啊——有關(guān)系！有關(guān)系！”

　　“這樣才對嘛，大家都是修道之人，何必相互為難呢？”余火笑瞇瞇地問道，“說吧，你口中的那個‘他’到底是誰？”

　　劉幽眼中露出惶恐神色，“不行，我不能說，不然他會殺了我的！”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余火把臉一板，正經(jīng)說道：“你看，你如果說出來，他可能會殺了你；但你如果不說出來，我一定會殺你了。一個‘可能’，一個‘一定’，你選哪個？”

　　“他……他……”劉幽掙扎著，即將說出來，忽然眼中浮現(xiàn)一團黑氣，迅速蔓延全身，整個人驟然膨脹起來。

　　余火等三人見狀，連忙向后退避，只見劉幽已經(jīng)漲成一個圓球，黑氣具現(xiàn)成無數(shù)哭嚎的冤魂，地洞中霎時間鬼氣森森。

　　血蓮在吸收活人精血的同時，會把靈魂也一起吸入其中，劉幽將其吞噬之后，精血強化他的肉身，靈魂強化他的元神，使其雙雙突破到筑基境界。但如今他的精血已失，境界大跌，以致身魂失衡，被強行吸收的冤魂反噬，命在旦夕！

　　余火急喝一聲：“快說！他是誰！”

　　但此時的劉幽正在被萬鬼分食，生不如死，哪里還能聽到他說什么？四十載春秋，三十年求道生涯，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掠過，然后被無數(shù)冤魂撕成碎片，一聲慘叫，劉幽的身體原地炸裂，化為飛灰，不復(fù)存在。

　　無數(shù)冤魂裹挾著劉幽的元神，歸于九泉之下，一場人間慘劇，就此收場。

　　在劉幽隕落的地方，安然落下一本黑色薄冊，和以前在竹山發(fā)現(xiàn)的那本一模一樣，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材質(zhì)，竟然沒有在爆炸中毀壞。

　　蘇嫣見狀，撲過去想將它拿到，卻不想藍雪先她一步，用飛劍將薄冊帶到自己身邊。打開一看，里面記載的正是血蓮的煉制之法。

　　蘇嫣生氣說道：“喂，這是我先看到的！為什么要跟我搶？”

　　藍雪瞥了她一眼，然后把黑色薄冊收回了自己的儲物戒，說道：“此等邪物，你要它作甚？”

　　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但是意思很明顯——難道你想學(xué)嗎？

　　蘇嫣非常不滿：“看看不行??！”

　　“不行！”藍雪斷然拒絕，然后不再理她。

　　蘇嫣被氣得夠嗆，眼看就要出口成臟，余火連忙出來打圓場，說道，“大家都冷靜一下，現(xiàn)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還有一個敵人沒有找到！”

　　蘇嫣很生氣：“找什么找？我看他早就不在這里了。否則他剛才若是跟那個死道士聯(lián)手，咱們還能好端端站在這里？”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沒準(zhǔn)有萬一呢？

　　萬一對方受了傷，萬一對方在閉關(guān)，萬一……

　　余火苦口婆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終于成功轉(zhuǎn)移矛盾，蘇嫣雖還是憤憤不平，但暫時忍下，三人聯(lián)手將安樂伯府翻了個底朝天，最后果如蘇嫣所言，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茫茫人海，無處尋蹤，此事只好暫時擱置。余火三人將王府中的侍衛(wèi)、官吏全都關(guān)進了地牢，后面的事等報告師門之后，自然會通知楚國朝廷收拾，這些人是罪是罰，就不勞他們操心了。

　　三人出了王府，卻見府外聚集著許多百姓，見到三人，便紛紛磕頭跪拜，感謝仙人救回被抓的親人，又鏟除了安樂伯這個禍害。

　　在人群之中，余火還見到了之前在街上遇到的白發(fā)老太，他的兒子運氣好活了下來，余火有些欣慰。但他隨后想到，有更多的人卻已經(jīng)永遠葬身在地洞之中，心中無限悲涼……

　　為一己之道，斷千萬人命，可乎？

　　安撫過府外百姓之后，余火三人破空而去，不再逗留。

　　蘇嫣腳下的是一對翼狀的飛行法器，只是不知品級。三人一路向北，往迷蹤林飛去，余火和藍雪準(zhǔn)備接上莫雨，返回太一門復(fù)命，這也意味著要和蘇嫣分道揚鑣。

　　不知為何，余火一想到此，心中竟生出種種不舍，偷眼瞧了一下蘇嫣，發(fā)現(xiàn)她竟然也在看著自己，四目相交，道心迷亂，腳下飛虹劍猛然一顫，余火差點栽了下去。

　　藍雪不解，問道：“你受傷了？”

　　余火臉現(xiàn)緋紅，支吾說道：“沒有……就是法力消耗的有點多?！?p>　　“嗯?！彼{雪點了點頭，不疑有他。

　　飛在另一邊的蘇嫣卻偷笑一聲，啐道：“嘻嘻，奶奶說的果然沒錯，人類的男人最會騙人。”

　　藍雪白了她一眼，余火則不敢還嘴，臉上的緋紅更深三分。

　　三人先前都有一些消耗，飛的比平時稍慢一些，約莫一刻半鐘之后，來到迷蹤林外，和現(xiàn)下林間卻一片靜謐，十分詭異，先前那些紙人和土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有蘇嫣引路，三人很快就穿過迷陣，來到林間空地，但他們見到的，卻是莫雨的尸體。一根尖銳的樹枝穿透了他的心臟，奪走了他的生機。

　　“莫雨師兄！”藍雪驚呼一聲，連忙查探莫雨的情況，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已經(jīng)徹底冰涼。藍雪猛然轉(zhuǎn)頭，盯著蘇嫣厲聲問道：“妖女，我?guī)熜譃槭裁磿?？！?p>　　蘇嫣也是一臉懵逼：“這……我也不知道?。　?p>　　藍雪站起身來，恨恨說道：“莫雨師兄是死在了你的幻陣?yán)铩Ｕf，是不是你殺了他！”

　　蘇嫣也生氣說道：“你別血口噴人！我要是想殺他，當(dāng)初為什么要救他？”

　　藍雪：“妖怪果然最會騙人，誰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對了，你不是會幻術(shù)嗎？我看當(dāng)初師兄就是中了你的幻術(shù)，才會說是你救了他！其實害他的人根本就是你！”

　　蘇嫣：“胡說！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我要是想用幻術(shù)殺人，當(dāng)初還會被困在這里等你來找？”

　　兩人激烈爭吵起來，但余火此時顧不上勸架，他要趕快找到莫雨的死因。

　　莫雨的致命傷是胸口的樹枝，但它本身沒什么特點，似乎是兇手從地上隨手撿的……還有，咦，莫雨的左手為什么背在身后？

　　余火搬開莫雨的尸體，發(fā)現(xiàn)他背后的樹皮上刻著一行小字，但或許是由于垂死無力，字跡很淺，而且被血跡模糊了。

　　“你們別吵了！莫雨師兄留下了遺言！”余火朝二人大喝一聲，藍雪和蘇嫣終于暫時休戰(zhàn)，圍了過來。

　　余火小心地清除掉血跡，將上面的字依稀辨認(rèn)出來：“殺人者乃十”

　　最后的“十”明顯是個沒有寫完的字，看到此處，余火恍如隔世，吐槽大法瞬間爆滿。

　　——大哥，你有空寫這么多廢話，就不能直接寫名字嗎？

　　蘇嫣冷漠地站了起來，長劍出鞘，直指蘇嫣：“一豎一橫，這不是‘蘇’字的寫法么？”

　　余火當(dāng)時就差點原地爆炸，這股狗血的既視感讓他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蘇嫣憤怒地說道：“憑什么說‘一豎一橫’就是‘蘇’？你藍雪難道不是‘艸’字頭嗎？我還想說人是你殺的呢！”

　　藍雪不想再說下去了，“別再狡辯了，為我?guī)熜謨斆伞！?p>　　“不要！”余火驚呼一聲，沖到藍雪身前，藍雪冷漠地看著他，“他殺了我們的師兄，你還想護著她？”

　　余火誠懇說道：“師姐，情況未明，不能錯殺好人啊！”

　　藍雪把頭轉(zhuǎn)向蘇嫣：“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巴山郡。”

　　這個問題余火也想知道答案，他之前就問過蘇嫣，但是蘇嫣沒有回答。蘇嫣看了一眼藍雪，然后盯著余火說道：“我不想騙你?！?p>　　余火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蘇嫣接著說道：“所以我不能說。”

　　藍雪看著她，像看著一個死人：“無話可說，那你便是承認(rèn)了?！?p>　　蘇嫣搖了搖頭：“不是我做的，我為什么要認(rèn)？”

　　“是與不是，你去和莫雨師兄說?！闭f完這句，藍雪驟然沖出，繞過余火，直取蘇嫣。蘇嫣對此早有預(yù)料，但甫一交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大錯特錯，藍雪出劍如狂風(fēng)驟雨，自己竟像一葉扁舟一樣風(fēng)雨飄搖，幾乎完全無法抵擋！

　　——原來她之前和自己交手時根本沒有用全力！

　　——呵，也是，自己雖然是練氣期中的佼佼者，但對方畢竟筑基……

　　形勢急轉(zhuǎn)直下，蘇嫣身上很快就多出數(shù)條傷口，眼看藍雪的劍就要落到蘇嫣脖頸，斜刺里忽然竄出一抹赤紅，余火手持飛虹劍，替蘇嫣擋下這致命一擊！

　　這一次，藍雪劍指余火，眼中充滿了失望：“你真要護著她？”

　　余火的眼中露出決絕神色：“我相信莫雨師兄不是她殺的。”

　　背地里，他對蘇嫣瘋狂傳音：“快走！”

　　藍雪眼中流露出痛苦神色，她緩緩閉上雙眼，再次睜開之時，只剩一片冷漠：“那我只好將你一并斬了?！?p>　　“請師姐賜教?！庇嗷鹨嗖辉负退{雪拔劍相向，但為了掩護蘇嫣，他沒得選擇。

　　飛虹劍搶先出手，撩起沖天烈火，藍雪眼中露出鄭重神色，拔劍斬之，冰火相交，爆發(fā)出滾燙的白色氣浪，但很快氣浪就化為冰霜，和藍雪的劍氣一起，擊在余火身上。

　　這一招她只用了七分實力，但畢竟她已筑基，實力遠在余火之上。

　　“噗~”余火受此重創(chuàng)，噴出一口鮮血，如離弦的風(fēng)箏一樣飛了出去。

　　正在逃跑的蘇嫣看到這一幕，心猛然揪起，竟然想折返回來，但她看到了余火的嘴巴動了，他雖然沒有說話，也沒有傳音，但蘇嫣仿佛真的聽到了。

　　“走啊?！?p>　　一滴眼淚從空中滴落，蘇嫣走了。

　　藍雪沒有去追，她愣住了。

　　她沒想到余火竟然會被自己傷的這么重。她先前見余火受了劉幽媲美金丹的一擊都毫發(fā)無損，還以為他就是憑此才有膽氣攔截自己。

　　她只是想讓余火知難而退，不要再阻止自己。

　　蘇嫣的身影徹底消失了，藍雪飛到余火身邊，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問道：“為什么？”

　　余火不知道她問的是哪個為什么，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思考。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暗。

　　到最后，回答藍雪的，是一個難看的笑。